直至暮色笼罩,才没有客人进铺子。秀娘粗略一算,今日毛利三百多两。
四个伙计欢呼雀跃,秀娘也开心地笑起来,“小姐,过几日我们便能赎回夫人的遗物了。”
“小姐,谢淳的香粉和香件很受欢迎呢,看来他又要赶工了。”施展兴奋地笑。
“我觉得,有些小姐是看中这些精美的盒子才买的。”冬雪拿着一盒鸭蛋粉,笑得眼眸变成一条缝儿,“这盒子上画着一个端庄大方的美人,还画着花儿,或是芙蓉,或是牡丹,或是海棠,美轮美奂,谁看了都会喜欢。小姐的想法就是与众不同,单单是一个盒子,就能做到独一无二,是建康城最美、最典雅的香粉盒子。”
“今日就此打烊,大家辛苦了,本小姐请你们去状元楼吃一顿,算是庆功宴。”洛云卿笑道。
他们辛苦了一天,她赚到了银两,自然不能小气,请客吃饭是激励士气、增强员工归属感最简单的方法之一。
来到斜对面的状元楼,施展带领众人去雅间,她点菜后刚回雅间,却见里面多了一人。
将近一个月未见的洛正刚。
秀娘拍拍她的手,劝道:“小姐,老爷找你有要事,和老爷好好谈谈。”
洛云卿随他来到隔壁雅间,面色冷冷,“洛老爷有何指教?”
洛正刚走到她面前,目露关心,“卿儿,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吗?”
“没有受气,没有被害,自然很好。”虽然她不看他,但眼角余光告诉她,与此前相比,他憔悴了不少,满面愁容。
“那便好。”他低声长叹,面色讪讪,停了半瞬又道,“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可是,卿儿,我真的没法子,我也是迫不得已。”
“奶娘他们还在等我,劳烦洛老爷有什么话就快说罢。”
“卿儿,之前我赶你出府,是我不对,我向你赔不是……”
“没有必要。”洛云卿的唇角含了一抹讥诮的冷笑,他的眉宇布满了忧愁,面上的细纹多了一些,可见眼下他的烦心事一如三千青丝。
她记得很清楚,当初她说过一句话:希望不要有你求我回来的那一日!
不幸的,她一语成谶。
洛正刚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出口,“这些年我身子不好,把铺子都交给你娘打理,起初还好好的,没想到你娘……”他懊悔不已,哀声叹气,“卿儿,你能否回府帮我打理凤凰楼?”
**卿儿会回去不?
☆、低声下气
她嘲讽地问:“当初你赶我出府时,可曾想到会有这么一日?”
洛云卿心中雪亮,他之所以求自己回去,还不是因为看中她的经营之能?凤凰楼要倒了,他见她短短不到一个月就让胭脂水粉铺子起死回生,便求她打理凤凰楼,只不过是利用她的才干罢了。舒悫鹉琻
“卿儿,你到底是洛家的女儿,就回来帮帮我吧。就当我从未说过那些重话、气话,或者只要你回来帮我,你想怎样,我都依你。”他低声下气地恳求,完全没有为人父亲的尊严与气势。
“虽然我很同情你,但自从踏出洛府大门的那一刻起,我便是不是洛家人,与洛家每个人再无任何关系!”她绝情道,眸光冰冷。
闻言,洛正刚饱受打击似的,身子微晃,手撑着桌子才稳住。
她无动于衷,不理会他是否身子不适。
站在门口的管家福伯看不下去了,走进来道:“大小姐误会老爷了。之前老爷动怒、赶大小姐出府,并非糊涂,并非不知谁是谁非,当真是逼不得已呀。老爷无意中得知,大小姐常年卧病,是因为夫人暗中命人在大小姐的汤药做手脚所致。老爷知道此事后大怒,却担心夫人矢口否认,便没有说。恰时,发生了大小姐戏弄夫人那事,老爷佯装动怒,赶大小姐出府。老爷这么做是心疼大小姐,是不愿大小姐留在府里被夫人害死。”
洛正刚语声苍重,“阿福,不要说了。”
洛云卿思忖,真的是这样吗?福伯所说的看似不是假的。
“近年老爷身子不好,少爷年纪尚幼,老爷唯有将几个铺子交给夫人打理。大小姐,老爷性子软、脾气好,对夫人言听计从,是想家和万事兴,没想到夫人心如蛇蝎,暗中谋害大小姐。不仅如此,夫人听从胞弟杨如海的话,把钱庄、酒楼等铺子弄得一团糟,不仅无人光顾,而且名声扫地,再不好好打理,就要关门大吉了。”福伯语重心长地说道,满目担忧,“大小姐,老爷是最疼您的,您与大夫人一样擅经营之道,就帮帮老爷吧。”
他这番话,情理并重,令人听之心酸。
杨氏下药害她之事,她早已知晓,也找大夫诊治过。大夫说她长久服那至阴至寒的汤药才引致气弱体虚,脏腑亦弱,至少要服药调养大半年才能慢慢复原。
她静静地看着名义上的父亲,短短时日,他好像老了几岁,鬓边的银发多了,忧愁在他的眉头堆积,他双目潮湿,掩过身默默抹泪。
“我有三个条件。”她到底心软了,不过,她更想在建康城商界大展拳脚。
“只要你愿意帮爹爹打理凤凰楼,爹爹什么都依你。”洛正刚欣喜地笑起来。
**卿儿会提出什么条件呢?谢谢各位妹纸的咖啡与支持,么么哒。
☆、疾言厉色
“其一,我要住单独的院落,有单独的灶房,没我允许,任何人不许擅进,伺候的丫鬟婆子也由我挑选。舒悫鹉琻其二,凤凰楼由我全权打理,任何人不许干涉。”洛云卿柔音铮铮,宛若掌权者下命令那般强势,“其三,不许娘与舅舅再在几个铺子签账,尤其是不许他们在铺子里指手画脚。”
他开心地答应她,兴冲冲地回府准备给她住的院落。
秀娘欣慰地笑,“小姐答应了老爷,夫人在天有灵也会赞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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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间,杨氏见下人忙里忙外地打扫倚玉轩,起了疑心,问了几个下人都说不知,只道是老爷的吩咐。
倚玉轩是那死了多年的原配夫人住的小院,他命人封了,不许任何人擅进,今日却是怎么回事?
她找到洛正刚,问了此事,他只道多年未曾打扫,打扫一下罢了。
眼见问不出什么,她就不再问了,让胞弟杨如海盯着老爷。
然而,午时,她就知道答案了。
用膳时,她正要动筷子,洛正刚却道:“且慢!还要等一人,人齐了再吃。”
杨氏正要问等什么人,外头便有人走进来,她转头望去,惊得睁眸,是那死丫头!
洛云卿怎么会回来?老爷等的人就是她?
秀娘跟在后头,洛云卿踏入膳厅,柔声道:“爹,娘。”
杨氏最讨厌这声“娘”了,恨不得把她的嘴巴缝上,赶她出去。
洛云姝、杨如海等人瞠目结舌,这究竟是闹哪样?
“今日起,卿儿回府来住,住在倚玉轩。”洛正刚一向温和,难得有今日说一不二的语气,“无卿儿的准许,任何人不许擅进倚玉轩,就连我也不能擅进。”
“老爷,卿儿怎么说回府就回府,都不跟我商量一下……”杨氏本是府的女王,今日这事她竟然不知,丢尽了颜面。
“我是一家之主,还要跟你商量吗?”他不悦地瞪她一眼。
轮到她瞠目结舌了,她欲言又止,终究闭嘴。
今日老爷是怎么了?被那死丫头哄几句就改变主意了?
洛正刚略带威严的目光扫向大家,“今日人齐,我在此告诉你们,今日起,凤凰楼由卿儿打理,任何人不许有异议!今后无论她做什么,任何人不许干涉!”
杨氏震惊,这怎么可以?
她坐不住了,急急道:“老爷,她一个病怏怏的姑娘家,如何懂得打理酒楼?我打理酒楼这两年不是好好的吗?为何……”
“住嘴!”他低声斥道,“酒楼都快关门大吉了,这叫好好的?”
“这只是一时的,我会想办法挽回……”她着急地解释。
“那钱庄又是怎么回事?”洛正刚疾言厉色地怒斥,“就因为你的好弟弟,钱庄被你卖了!”
“老爷,你相信我,我不会再那么做,如海不会再去赌,他已经长进了,再也不敢了……”杨氏一边赔笑一边讨好。
“我心意已决,此事就这么决定!”他怒色上脸,以从未有过的强势下命令,“以后你和如海不必再去凤凰楼、金器铺子和玉器铺子,也不许再签帐!”
所有人都惊了,他一向对杨氏言听计从,竟然为了迎接洛云卿回府,夺了杨氏的权,令她如此难堪!
她想争辩、争取,却最终不再开口,因为,她看得出,这次老爷是铁了心。她看向那死丫头,洛云卿已坐在老爷的下首,正是她的对面,此时正旁若无人地吃饭。
☆、全权打理
洛云卿夹了鸡腿,脸上微笑飞扬,“娘要吃鸡腿吗?”
杨氏恨恨地盯着她,恨不得将她那张笑脸踹得面目全非。舒悫鹉琻
洛云卿无辜地眨眸,“娘不吃,我就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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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洛云卿来到倚玉轩,秀娘望着这熟悉的小院、一砖一瓦、厅堂内寝、各色摆设,想起夫人,不禁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