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妈显然对于这样的比喻很不赞同:“那不过是一只畜生……”
“畜生也是一条性命啊。”陈宝珠忙道,“张妈妈,你就顺了我的意吧。”说着拿头朝着张妈妈的身上蹭。
绿意不禁莞尔,她知道小姐这样的柔情攻势对张妈妈最有效,哪一次张妈妈不是在这样的攻势下败下阵来的?
她笑着插口道:“张妈妈,你就顺了小姐的意吧,难得小姐看上这只鹰……再说了,二小姐屋子里不是养了一只白猫吗?小姐平日里一个人也怪闷的,养只鹰也可以解解闷……”
张妈妈喃喃道:“有哪个闺阁小姐养只鹰的?”终是扛不住陈宝珠的硬磨软泡,勉强道,“那好吧,就暂且养一阵子吧,等这只鹰好了以后就放生。绿意,你跟在小姐身边,认真看着点,别让鹰把小姐给伤了。”
绿意朝自家小姐嘻嘻一笑,赶忙应了。
陈宝珠喜不自禁,忙让绿意把受伤的鹰,还有小白鼠移到自己的屋里去。
张妈妈这个时候才发现还有一只老鼠,兀自嘀咕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要么不养,一养尽养些奇怪的东西……”
陈宝珠朝张妈妈扮了个鬼脸,笑嘻嘻地跑开了。
张妈妈看着满院子的血迹,又把眉头皱了起来,唤过几个下等丫头过来,把院子里的血迹清洗干净。
“小姐,该怎么办呢?”绿意打开药箱,找出一些纱布,还有云南保命籽研磨成的药粉,这算是治外伤的特效药了。她看着浑身血迹斑的鹰,感到无处下手。
“把剪刀给我。”陈宝珠道。
绿意依言把剪刀递给她。
“我先把受伤部分的羽毛剪掉,这样才能看清伤口。”陈宝珠道,手轻柔地抚摸着鹰的头部。
那只老鹰仿佛知道陈宝珠是为了救它,并不是害它。它低鸣了一声,合上了眼睛。
陈宝珠小心冀冀地剪着伤口处的羽毛,细细一数,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这只鹰的身体里,竟然有数十处伤口。有些伤口绽裂似被刀剑划过,有些伤口血肉糊模,倒有些像箭伤,但这只鹰浑身上下不见一支箭羽。
她记得这个时代的箭都是带了倒钩的,难道说,这只鹰用嘴把自己把伤口处的箭拔出来的?那势必连带勾出血肉来,那该有多疼啊!
想到这,陈宝珠不由对这只倔强的鹰多了几分敬佩。
“绿意,把这碗水喂给鹰喝。”陈宝珠拿着一碗放了助眠药物的清水,递给绿意。
这只鹰伤得这么重,为避免感染,当然要拿酒精先给它消毒。酒精触碰伤口的烧灼感……如果眼睁睁地看着这只坚强的鹰在自己的手里痛苦地挣扎着,陈宝珠有些于心不忍。
那只鹰兴许是渴了,再加上对于陈宝珠没了戒心,很快把水喝了下去,然后小脑袋一耷拉,就昏睡了过去。
“开始吧。”陈宝珠深吸一口气,用棉花沾了高度烈酒,擦拭起伤口来。清理完毕之后,再洒上药粉,最后用干净的纱布包扎起来。
看着包成木乃伊似的老鹰,陈宝珠吐出一口气:“我不是兽医,死鹰只能当成活鹰医了。希望它能熬过今天晚上吧。”
然后她又吩咐绿意到大厨房里取一个稍大一些的箩筐来,在上面铺上一层厚厚的棉花,再把鹰放进去,好让它睡得舒服一些。
最后,她让绿意泡些参茶,如果鹰熬不过去的时候,就喂一些参茶,希望这样可以助它撑下去……
做完这一切,再把手洗净,看看时间,已经一个时辰了。外面的鞭炮声不断,人声渲闹,想必道贺的人又上门了。而整个下午,宁氏也没有派丫头过来找她,想必在前院应付那些来往的宾客忙得不可开交吧?
这样的荣耀,宁氏当之无愧,因为,哥哥本来就是宁氏生的……
哥哥中了全省乡试头名,也就是解元郎,这可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这样荣耀的事情足以让宁氏乐上好些天,也足以让黎姨娘黑上好些日子的脸……
想到这,陈宝珠就忍不住笑了起来。黎姨娘生的三姐姐陈宝怡,从来就不是她的对手,而黎姨娘,又怎么会是她的娘亲,宁氏的对手呢?
第十章 四皇子
顺京又谓天都,是整个中原最繁华的都市,也是京城所在。
天都有四条繁盛的主街,分别是城东的永平街;城西的华西街;城南的朝阳街;城北的永风街。所有极负盛名的商铺,百年老字号的食肆,也齐齐聚集于这四大主街之上。就连这个时代所允许的歌伎坊及青楼,也分别在这四条主街上占有一席之地。
这四条主街又分化出无数街道,而较为有名的如永清街、北开街、天阙街、落华街……
永清街与北开街之所以得名,那是因为这两条街分布着朝堂上位于中上游的官邸。而天厥街与落华街得名的原因,是因为这两条街分别有两座极为辉煌的府第,分别住着当位圣上的两位成年皇子,一位是二皇子,另一位则是四皇子……
天朝百年来一直坚持着这样的祖制:但凡皇子一过十六岁,必定另赐府第,不跟在母妃身边在宫中居住。同时也分别赐于侯爵封号,如二皇子是宁王,四皇子则是靖王。
这样的做法,一则可以培养皇子们独立自主的能力,另一方面也适当让他们参与朝政,为以后的皇位继承做准备。
这个时代的皇帝,并没有死抱着皇位不位,不到死不让位这样的习惯。但凡皇帝觉得体力不支,无力专注于朝堂政务的时候,均可以让位。但前提是必须选定继承人,至少在心中一定要有内定的人选。
所以,皇帝在每个皇子出生之后,就分别对各个皇子进行考验。而这样的考验期,长的时候可以历经十几年,最后作出选择。
退出皇位之后,皇帝或云游四海,或吃斋念佛,或与天下贤士一起谈论诗文,再不管朝政之事。
被选中的皇子即平步青云,直登大宝之位。而那些没有被选中的皇子,则手中的政权兵权全部退还,只保留富贵闲散王爷的虚衔,再不得入朝堂一步。
所以,历代的皇位之争,一直是各皇子之间最激烈的无硝烟的战争……
盛夏的午后,虽有风,但却是柔弱无力的,拂过树梢,树叶静止不动。
靖王府内,一名衣着光鲜的小厮步履匆匆,绕过矗立于正门前的那幅巨大的山水屏风,进入了正厅。
正厅内,一名身形颀长的男子负手而立,他正在欣赏着面前的一盆进贡的山茶花。满树粉红的花朵开得正艳,偌大一个正厅内暗香浮动。
“禀四皇子,到漠北去的韩将军回来了,在大门外候着。”小厮低下头,神色甚是恭敬。
“哦,这么快就回来了?想必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吧?”正厅里扬起一声低沉的声音,那名男子转过身来,狭长的眼睛微眯,露出一股浑然天成的迫人气势来。
小厮头也不敢抬,低声问道:“四皇子,可否让他们进来?”
四皇子点点头,挥一挥手:“叫他们进来吧,本王正好有事要问他。”
“是。”小厮低着头,退了出去。
明明这正厅下侧就各站了两名佩刀,但是整座正厅却如无人之境,除了四王子与那名小厮的问答声,再无其他声响。
出到外面,小厮抹了抹额头上的虚汗,抚了抚砰砰乱跳的心。每次进去禀报,都让他有一种泰山压顶之感。不苟言笑的四皇子,处事凌厉的四皇子,双眼如电的四皇子,浑身透着威慑力的四皇子,总能让人惊惧不已。
看看大门一侧的东角门,小厮快步朝前飞奔而去。
随后,那名叫做韩将军的人在小厮的带引下,步入了正厅。
韩将军一看到那袭颀长的身影,忙上前一步:“参见四皇子。”行的却是大礼。
四皇子转过身来,双手微微虚扶一下,韩将军便站了起来。
“韩将军不必行此大礼。”四皇子道,挥手让他落座,自己则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下。两名钗环精致,面容姣好的丫环捧着茶托款款而来,把热气腾腾的热茶分别放置于二人面前的茶几上,手脚利落,静落无声。
待丫环退出后,四皇子方道:“韩将军,此去大漠,事情办得如何?”
韩将军马上站了起来,脸上现出一片惶恐之色:“属下办事不力,有负四皇子重托。”
“韩将军,别拘谨,坐。”四皇子挥挥手,让韩将军坐下,狭长的眼睛里却隐约透出刀剑出鞘的锐利锋芒,“难道说,西蒙王不肯相见?”
韩将军摇摇头:“不是,非是西蒙王不肯相见,而是西蒙王宫好像出了什么事情,西蒙王无暇见我。”
“出了事情?”四皇子微扬了一下眉毛,棱角分明,宛若刀刻般线条鲜明的脸庞浮出一丝疑惑。
“属下也不知道。”韩冥摇摇头,“属下在宫外候着的时候,见宫中侍卫行色匆匆,听他们私下的议论,好像,好像丢了一件极其宝贵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