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珠姐姐,托雅妹妹。”她亲切的唤着。因见着二人行礼忙又扶了起来。
大婚过后,眼下的大事便只是福临,可是为着他牵连许多,才使得顿珠和乌兰托雅忧心忡忡。虽然云都父子以及博果尔都已是弃暗投明,但到底有着和福临勾连的前因,若不能从同党的污名中逃脱,那便是很可怕了。所以她们现在关心的不是日后富贵,而是能不能逃过眼前一劫。
乌兰托雅见了孟古青,忙着问道:“玛嬷如今在哪儿。贝子爷他们怎么样了。”
孟古青不想她担心,便是只遮过不提了。却点了点顿珠。之后留下点心给乌兰托雅,便是和顿珠去到较远的地方说话。
顿珠见到孟古青的脸色见是不太好,忙说:“奴才会懂事的,不会让阿爸和哥哥闹事。”
云都父子之前对福临有好感,也做了一些倾向于他的事。为了脱罪怕是会主动表明忠心,做出整理证据和弹劾他的事。若闹得事情太大,福临和相关的人便是活不成了,如何处置只能皇太极来决定。所以云都父子若真的去做了,倒是好心办了麻烦事。
孟古青也是这样担心的,从不久前见到皇太极的情形来看,朝上的舆论已是不小的压力了。为着顿珠这般明白,她倒也省了工夫,忙着说:“让你阿爸和哥哥都小心,一切听皇上安排。”福临的最后结果只能由皇太极来安排,否则违了意思就是帮倒忙了。
皇太极想拖,只是有人不想让他拖下去。孟古青想到了,却也明白这件事她无法插手,管好身边的人让他们不要惹事。
便是这样平安的过了十数天,朝上的奏章倒是越来越多了,其中有的和福临有所勾连,有的则是想趁机打击福临讨好索伦图和皇太极。这些人虽然都是为着私利,但是人数一多带来的影响便也不小。就如同当年群臣对待多尔衮那样的残忍。
皇太极面对这样的情况便是不能再拖下去了。亏得这几夜召见索伦图,弼尔塔哈尔,硕塞,叶布舒,济尔哈朗等人商量,已是拿捏出结果来了。
福临安静的在宗人府栅房等待着,计算着日子已是五月底。不知道皇太极思量得如何。他歪靠着床上的枕头,摸摸已瘦了一圈的脸,想着这度日如年的境况,也觉得自己自作自受,从前沉浸在富贵里倒不觉得,如今在这囚牢里,才明白自由是多么的可贵,而那些争名逐利的行为,只是在害自己更辛苦罢了。可怜他现在想明白了,怕也是太晚了。
在这黑漆的环境里,有些许月光透过栅格,投在他的膝前和袖边,便似一点挽救他的悲悯。福临抬手掬起了一点光,慢慢的靠近自己,这一刻的温馨使他舍不得去想别的。便是闭了闭眼睛,稍后念了一篇经文,心绪也变得平和起来。
他也是这会儿才明白皇太极赏赐经书的意义。便是皇太极不记得从前他有过法华经,这是第二回了,也是为着疼惜他才这么做。如果当初听话,便不会有今天了。可惜那时候他并不相信,现在便是要他死他也是说不出怨言。
想到这一生有可能快要结束,福临终是不舍的抬起身子,看了看栅门外。
虽然明知道是没有意义的,但这会儿他确实又在想孟古青,几乎到这儿来的每一个晚上,他都会想到她。便是知道她已正式是索伦图的女人了,他的心里还是留存着对她的感情。便是为着她,再重新让他挑择一次,他也还是极有可能会和索伦图竞争下去,只是不再使用那些令人嫌弃的手段。
到这会儿再想这些都只是让自己难过罢了。福临摸了摸脑袋,想要睡一会儿,这时候,栅门外有个人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倒是越来越近了。
福临忙着起身探看,是满泰,跟着他的人倒不少。济尔哈朗走在左边,小心翼翼的对皇太极说话。后面还有几个亲卫,还有弼尔塔哈尔。
竟是皇太极亲自来瞧他。福临忙着从床上爬起来,抹抹衣袖,尽力把自己弄得整齐一些。唤着众人起来请安。
引了躁动哪是什么好事。济尔哈朗斜了一眼,示意皇太极和他穿的都是常服。福临突然明白过来,便对着刚被唤醒的女人们说清楚,千万不要大声说话。
诺敏迷糊的揉着眼睛,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和乌云珠还有佟佳氏被迁移到隔壁去了。福临面前空了许多,忙着慎重的请安。
他已是有着一种预感,皇太极今夜便有处置了。是死是活,也就是这样了。他跪伏着,悄悄的摸了一下心口,到底是跳得极快的,并非他想象的那样不在意。
皇太极看在眼中,满泰寻了个马扎来,看样子太矮了,又说:“皇上,奴才去拿凳子。”
皇太极点了点头。想着这里的环境到底不如外面了,又说:“多拿几张来,也教福临坐一坐。”
福临听了,心里顿时感觉到了温暖。心想便是这样死了,倒也是孝顺了。忙着说道:“皇阿玛若不嫌弃便坐在床上罢,这里地方虽大,添了凳子到底也坐不开的。”他看了一眼皇太极身后的人,想着不知道等会儿索伦图会不会来。若是那样他倒真的不好招待了。便是这是人生最后的时刻了,他也不想失去尊严。
第五百零二章 最后一面
福临随手拿开了枕头,露出了下面的东西,他一瞧脸便红了,因着它有点大,拿在手里不能完全遮盖住。皇太极一瞥之前见过便只点了点头没有说别的。
是一只白色的香囊,上面绣了梅花。比寻常的倒略大些,似是双层的。而它原本也就是双层的,里面包藏着的是孟古青曾经遗失的香囊,福临让乌云珠多添了一层白色绉纱套在了外面,倒也没有谁能看得穿。福临这样珍藏着,便是到了宗人府也还舍不下它,在他最紧张的时候,因它也得了一些安慰。
也许今夜便是人生中的最后一夜,福临摸着它的时候掌心竟不知不觉的汗湿了。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收拾好了地方让皇太极坐下,又亲手提壶斟了热茶过去,一杯给他,另一杯给济尔哈朗。
皇太极见他这样孝顺,安慰的点了点头。
隔壁的女人们偷听着,也都不敢喘气的跪着。福临偷看了一下,又低下了眼帘。
皇太极知道他在担心妻妾们的安危。今夜的重点是福临,倒也不想太难为她们,便也先问他的意思:“如今朝上确是热议你的事,朕先说说你且听一听。”
因着群臣的态度鲜明,倒底该有所处置了。董鄂一族中罗硕自己举报,从轻发落,鄂硕却是不能了,除了他,还有嫡妻小瓜尔佳氏,乌音格大福晋,都是发配到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与之相关的官员。如鳌拜,遏必隆,佟家等不论官职大小,连降五级。大伤元气。而有功的,或者戴罪立功的倒也安然无恙,各有好处。
官场进行了清洗。倒不知苏赫,白里等人如何了。福临捉摸着问皇太极,皇太极愣了一下说:“白里去宁古塔,剩下的要杀。”白里到底祖上立过功的便是看着这一点留他性命,苏赫和徐文魁这种利欲熏心的倒也没有可留的益处了。便是和他有着类似过错的,如徐源,哈兰,戴春荣也都可以不必再留了。至于庆格尔泰也是要死的。便是为着害死淑妃和卓兰的罪过。这倒是有一部分为着皇太极的私心。他要保着博礼和庄嫔的性命,便是要在这些人中挑择出一个来了。庆格尔泰也是在这些恶劣事件中很主动的人物,这会儿要她填命倒也不算冤枉她。她死了。立功的满珠习礼也得了清白,倒也保全了更多的人。
福临皱眉,因想起如今怀孕的塔拉是被哈兰照顾着,若她死了,塔拉该如何是好呢。皇太极察言观色,失笑道:“傻孩子,一个奴才有什么要紧的。你的心如何这样慈了。她这样于心不良的人,继续让她照看塔拉才是坏事呢。”
若是寻常人活着倒也无碍的,但是哈兰曾经利用食物相冲的特点使得海兰珠情绪低落挑拨她和索伦图的母子关系,而她本人的背景也有一点复杂。
福临想到了硕塞。哈兰是他放在内务府后来被海兰珠和皇太极选中的,就凭这个,他大概也会想看到她死去罢。想到这儿,福临闭上了嘴巴,不再为她辩解什么。
看他这么安静,皇太极倒有了兴趣。福临居然没有问庄嫔和博礼,是他不敢还是他怕问了会连累到自己?如果到现在福临还有着贪生的念头倒也不奇怪,但是如果他为着贪生有意教别人作挡箭牌,那么他就不能饶过他了。
皇太极摸了摸胡子,等他说话。
福临默了一会儿,听到隔壁传来骚动。他知道是诺敏忍耐不住了,忙着轻咳一声,飞快的对皇太极说:“她不懂事,儿子去看看。”这会儿若是诺敏提什么博礼会保护她的傻话,只会害到他们所有人。
皇太极没有答应。满泰走到帘边撩开看了看,便将她们吓住了。这时候皇太极才接着说:“这几天宫里倒也有些事。”
博礼为着诺敏装病,到底也没有引得海兰珠去看她。太医院查过并无症候,便忙着汇报了毓庆宫。虽然海兰珠不愿这事外传,但是太医院和索伦图都不敢瞒着皇太极,因此皇太极也知道了。悄悄讯问过颐和轩的下人,对博礼的意图大吃一惊。他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