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果尔听了忙换了手势,不太敢碰她,又见她自己实在站不住身子,便起了意说句得罪了,一手搭了行李便伸手去背。
乌云珠半推半就的,直到已是在他背上了方叫唤起来:“使不得。”
博果尔说不要紧,顶着太阳小跑了起来,他是同龄一干兄弟里力气最大的,所以跑了一路竟也不觉得累。为了救人赶得飞快,倒成了受罚人里最早到的。
上驷院的管事是接过旨意的,知道今儿有贵人们要来,所以早在正院里摆了瓜果凉扇等物伺候,博果尔甫一进去便喊人,只见一个方头大耳的家伙,四十来岁的样子,身后站着几名下属随员也不知是不是,很迟疑。
那管事忙戴上因贪凉除下的官帽,伸手打了个千,笑道:“奴才上驷院监管事务大臣白里恭迎十一阿哥,水果和点心已经备下了,您先来消消暑。”
博果尔示意身上。白里变了脸色,急忙和下属一并来帮忙。因乌云珠是女眷他们不能碰便叫了婆子来。等擦了一会儿汗乌云珠好些了,这时候,福临和苏赫到了院子。
福临一见乌云珠,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他不是不知她挨了鞭子,偏是也想起在诺敏身边下跪的时候。为了给满珠习礼的一封信,他可是求了好些时候的,又赔笑又哀求,最后跪了半宿诺敏才应了他,这些乌云珠因为受刑也是有瞧着的,算得上是难堪得到了极致。
乌云珠见了他也是想起了这些。她更伤心的是,福临竟真的放任诺敏打她,虽然她明白福临也是很艰难的,但是难免伤心。因想着便忍不住要垂泪了。
他们各自有着心事。福临瞧着乌云珠这样也不能不问,便说:“你是怎么来的。”
乌云珠虽是坐在椅子上歇着,身子却不敢乱动,怕又惹起疼来,便说:“奴才自己来的,奴才想要伺候爷,得主子恩准,只是路上遇到一点难处,幸好有十一阿哥帮忙。”
她其实是到这儿来逃命的,这么一说,倒把自己说成白莲花了。说得不要命是为了福临。福临一默羞愧了起来,心想乌云珠这样待他,他做得可是很不好呢。心一疼便说:“我不要你伺候,回去养着吧。”
回颐和轩就是个死。乌云珠心一横,从椅子上滑下来,竟是向他的脚边爬去,情真意切地说:“奴才一心想着爷,爷在这儿不能没有人照顾。奴才不要爷担心,奴才会管好自己不给爷惹麻烦,求求您让我留在这儿吧。奴才只要休息两三天就可以干活了。”
戏演得好没有谁能看出破绽来。福临还未说什么,博果尔却是为她感动了,不知不觉便帮腔道:“是啊,九哥,你就留下她吧。”
福临为难。一方面是因为皇太极让他们到这儿来历练,并不是享福,所以有眼色的都不会带下人,偏是乌云珠来了,若是皇太极知道怕是会有什么想法。另一方面上驷院是管理御马之所,做事的人大多都是男人,就连福临也要与人群居才可以,乌云珠容身于此非常不方便。
所以他沉默。
只是这些问题乌云珠在来时已经想过来,说得更加可怜了:“爷,奴才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有份例的,我不要您的粮食,常嬷嬷会给奴才送来,不然奴才也会自己想办法,不会让爷分心的。”
福临震惊地回头。他真的没有想到乌云珠的心竟有这么细,连这个都想到了。看来真是一心爱着他再也没有变数了。可叹一个女子为了他肯如此牺牲,若他再容不得倒不是人了,因呆了一呆没有即时回答,反倒引起了旁人的不满。
博果尔在生气,急着说:“九哥,你再不留下她倒不是男人了。我不管什么份例不份例的,你若舍不得粮食,我可以分她一半!”
掷地有声的话惊得福临肩头一震,立刻回道:“我会照顾她的,十一弟,谢谢你了。”
博果尔已是被乌云珠蒙蔽,他回头望了望她,谨慎地说:“那你自己小心些。”
今次一共有六位兄弟来上驷院当马夫历练,亦是要分组的。大家自觉自愿,现在既是先到了三人,自是先分成一组了,剩下的便是巴尔堪,索伦图和多尔博。
这样的分组有点可惜,因福临倒想和多尔博亲近亲近,在他那儿套套话,看看索伦图口中所说多尔衮积年的好东西到底是什么,这样一分,他们在不同的马厩里干活,要想见面便是要私下里了。
苏赫是硕塞的头马,若是忽悠不了被他发现和多尔博有所纠缠,是件很不好的事。
福临只能用行大事者临危不乱来安慰自己,心想先熟悉一下环境再说。他的眸光略过了瓜果凉扇,只问管事的白里:“大人,我们日后要照看哪边的马厩?先领我们换了衣服如何。”
上驷院的马厩共有十七个,每一个都分配了人手,因这里马儿并不是只有皇太极使用,连同皇子们的也在这里。白里以为福临到这儿来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听得如此说法倒是紧张了起来,怕伺候不好有所得罪。虽然福临只是个阿哥,但他总是皇太极的儿子。何况这回还来了个乌云珠,真是麻烦。白里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敢说,只是虚应着便领他们去了。
福临一走,乌云珠便也要跟行着,因有婆子扶着,虽然走得慢些倒还跟得上。只是身儿摇摇十分柔弱的样子倒很引人爱怜。白里为福临等人领着路,却是忍不住分心照看她,他有着玩弄幼女的恶劣癖好,这如同畜生般的念头总也断不了,一见了就想,这妞儿虽小长得不错,真想玩一玩,瞧福临不甚在乎的样子,等她日后长久在这里,总有机会的吧。
第二百九一章 被区别对待的福临
一行人正走着,对面倒来了人。
孟古青始终为着心疼索伦图亲自送他来,而且来之前已经让他吃了不少水果,所以这一路索伦图倒不觉得渴和热,因身后还跟着多尔博和巴尔堪,所以反倒是照顾他们多些。
为了受罚,多尔博昨天没有跟小玉儿一同出宫,而是住在毓庆宫,索伦图让他和巴尔堪待了一夜,今天他们便一起转移阵地到这儿来了。
孟古青自然是来送的,乌力吉和其他姐妹因为不好意思便只是委托她。
一路上,大家倒也严肃,没有不是受罚的样子。孟古青送到了地方,因见着福临和乌云珠,彼此见了礼便想走。她刚动脚便听到多尔博轻唤:“格格。”
声音很轻,如同猫爪挠人撒娇似的,孟古青一呆,知道多尔博必定不是故意这样,那只能天生惑人了。心想真是个妖孽啊,叹口气转回身来。
多尔博见着她明媚的眉眼有些害羞,但却不能不说,伸手点了点她的手。
孟古青突然想起昨儿捡了他和乌力吉的香袋,心念一动便掏出来递到他手里,笑着说:“你看哪个是你的。”
其实她知道多尔博的是天青色绉纱的,比乌力吉的颜色浅些,却是这样让他选,心想一并拿了去就好了,也可以试试他的心意。
可惜多尔博不是索伦图,不识调戏,因见着跌坏的香袋已被缝补好高兴死了,一把便抓了认领:“这个是我的。格格倒缝补好了?多谢。”
孟古青一默,想他怕是真的对乌力吉无心了,若是这样倒是对不起乌力吉,白白地引动了她的芳心却又是这样。日后还是要再努力些才行的,不然总是心不安。
他们不过是递接过香袋罢了。这是开诚布公的事情,旁边看到的人却心神各异。
乌云珠眼尖早瞥见了,侧身朝着福临闷哼了一声。
福临便不阴不阳地笑说:“孟古青的手艺真是好,这便补好了,原是跌散了的呢。想来除了太子爷,表妹倒也肯为了别人做些手艺。呵呵,是我多想了,为着客人这是应该的。”
他在挑拨。孟古青挑眉一笑转向了他,并不说话。
福临被坦诚地笑容望得呆了,自惭地退了几步。又填补了几句:“孟古青,我这是赞你呢,太子爷也知道你的针线活一向是好的。”
他这般撩拨着。总是在索孟二人之间逗引,孟古青哪有不明白的,只是不回答,索伦图也不接应。
后来,福临自觉无趣便也只好不说话。
不过。既是遇上了,倒要去往各自的马厩里,这是干活的地方。白里虽是之前先带着福临去的,但是索伦图终究比他高贵,便歇了意,只想带索伦图过去了。因为人人皆知索伦图瞧不上福临。所以白里纵然想要周全也不得不做出选择。等福临觉察到被人轻贱,索伦图已经允可了白里的伺候,气得他面红耳赤的。因想着大局方才压住了怒火。自傲地说:“大人只管指个方向,我们自己也去得的,不像某些人,处处都要人伺候。”
白里为难着指了一个方向,福临一看脸色就变得不对劲了。
那是曾经他和乌云珠被关的马棚!
白里还没有反应过来。却是火上浇油地说:“那里接着院子,您多走几步就有住的地方了。虽是简陋些,也还住得了爷几个,若嫌不好,奴才随时伺候,不敢亏了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