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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穿]公子世无双 (好大的雾)


  
  宛宁反复琢磨国师话中的意味,冥思过头,一连两天都没什么精神。 
  
  几日后,她听闻蒙恬将军被派去驻守长城了,在扶苏口中稍加打听,才知道是国师那卷古籍的缘故。
  
  传闻始皇帝看过谶言之后,久久不能安睡,连夜宣召来李斯、赵高和蒙氏兄弟等几名信臣,摊手向众人求助。大臣们一致认为“胡”代指的是北方匈奴,蒙恬亲自请命带着蒙家军到上郡驻守长城,始皇帝这才吃了一颗定心丸。
  
  蒙恬临行那日,扶苏等人皆去城外送行,送了一程又一程,直至月落才归来。蒙氏一族是数代忠臣,蒙恬骁勇有谋,经他手下教化过的皇子王孙无数,在朝中口碑甚好。
  
  可惜宛宁没有这个眼福,最终也没能亲眼见上蒙将军一面。
  
  今夜朗月清风,她提了一壶烧酒在宫中独坐。浅酌几杯之后,脑海中国师怪里怪气的话再度浮出来,这些日子过得如在云雾中,尤其想起他意味深长的样子,更是如同发梦一般。
  
  一个人闲散惯了,手脚连带着脑子都变得迟钝,她懒得理清国师话中真意,就着夜色和花香一杯又一杯喝上了瘾。
  
  冷不防有暖意袭上肩头,贴身的衣衫被兜紧了,又被盖上一层挡风的织绡斗篷,而后响起一串轻飘飘的声音。
  
  “夫人在这儿坐了许久。”
  
  “我知道了,下去吧。”
  
  身后探出一截雪白的衣袖,袖口拂过她结了夜露的衣领,缓缓伸到面前那方石桌上。
  
  宛宁不经意地眨眨眼,嘴角藏笑。这件白衣是扶苏最常穿的,她昨天才亲手熨过,上头还沉淀着檀木屑的暖香。
  
  她知道扶苏正站在身后,泰然坐定,一言不发,等着看他要做什么。 
  
  白衣长袖在石桌上停留片刻,又移动到酒壶上。
  
  扶苏屈指勾住壶口,拎起来在她眼前来回晃晃,看她仍不言不语,忍不住说道:“果真喝多了酒犯晕,居然连我的动静都听不出来了?”
  
  有几滴未干的酒水顺着指肚滑落,茵染在白衣上,开出琥珀色的小花。
  
  宛宁取下面前的酒壶,抻着帕子在他手上、衣袖上擦擦,嗔怪道:“衣服又脏了,还得叫她们拿去洗。浣衣宫女们做事越来越不尽心,赶回来还是要麻烦青茗。”
  
  扶苏一边摊手让她擦着,一边垂眼看她:“前几回都是谁弄脏的?”
  
  宛宁憋着笑,违心答道:“天知道是谁弄脏的。”
  
  扶苏抽离了手后退三步,似乎要跟她把账算算明白,于是掰着指头数起来。“上回是泼了乌梅茶,再上回是打翻了砚台,再往前想……”他揉了揉额角又说:“再往前实在想不起来了。你说,难道是茶盅和砚台生了腿,自个儿往我身上跑不成?”
  
  宛宁霍然发笑,蹦着高堵住扶苏的嘴,“不许你再笑话我!”
  
  扶苏也不闪躲,反手将她拦腰抱住。她被牢牢压在怀里,再也动弹不得,只能又好气又好笑地讨饶。扶苏心满意足地默叨一句:“此间夜凉,回寝宫再和你慢慢计较。”
  
  一瞬间,她所有的烦心事全数烟消云散。 
  
  远处,青茗看得傻了,云意也看得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子嗣

  秋风刚至的时候,荷华公主诞下一位小皇孙。
  
  宛宁应召出宫,特地去瞅一瞅侄儿的长相。
  
  到达丞相府时已经是傍晚,府内外渐次挂起了红澄澄的添喜灯笼,映得天地间恍如白昼。
  
  听闻此时小皇孙已经熟睡,她和扶苏并肩而行,徐徐入府,由下人引着直奔哥哥的院子里去。
  
  负责接引的下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贴身服侍过她的月容。今日月容涂脂抹粉,打扮的花枝招展,宛宁以为是因着府中有喜,父亲特意嘱咐下人们穿的明艳些,但越往里走,越发现不对劲。
  
  月容虽是低头引路,却总往扶苏身上乱瞟,扶苏蹙眉回她一眼,她便止不住地媚笑,眉目流转间,带着慑人魂魄的艳俗鬼魅。
  
  她记得月容是喜欢哥哥的,难不成是眼见着哥嫂二人感情笃深,她插手不成又转了心思,想攀附更高的高枝?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心中默默道:“空艳一张皮,骨子里和从前一样,还是空空如也。”
  
  接着她狐疑地瞥月容一眼,却见一切如常,在红晃晃的灯笼底下,月容沉着一张俏脸不言不语。
  
  或许,是自己多心了吧。
  
  扶苏顺着宛宁多疑的眼神一望,便摸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都说女人爱吃醋,如此看来果真不假。
  
  他无言地笑笑,从锦丝斗篷里探出手来反握住她的手,漫不经心的说:“天冷夜凉,当心手上生了冻疮,回宫去记得涂些花油在手上。”
  
  说完,扶苏手心略施几分力道,缓缓攥紧了她的手。
  
  宛宁安心一笑,目光清澈明朗。她回道:“知道了。”
  
  月容虽是低着头,但是耳朵灵敏得很,听完扶苏这般体贴的话,她的视线跳过宛宁,直突突看向扶苏,眼睛里满是钦羡。
  
  她暗叹命运不公。
  
  论相貌,她并非不及小姐,可就是这卑微的出身注定她只能屈身给人当使唤丫鬟,由此一锤子敲定了她清苦的命运。她再壮着胆子往深里想想,假如自己有幸投个好胎,能成为丞相之女,说不定可以嫁个比扶苏公子还体贴温柔的夫君。
  
  可惜,她没有这个福分。 
  
  宛宁又刻意咂摸了一遍月容的眼神,见她又是皱眉又是叹气,还是一个劲儿地往扶苏身上偷瞟。
  
  这下她心里火了,几月不见,月容这丫头还真是胆儿肥了!
  
  看来月容不见得是多么喜欢哥哥,而是利欲熏心,不甘卑微,想要死命蹬着贵胄的肩膀往上爬。
  
  她又想想从前几年月容在府里的行事,此女心高命贱,不肯安守本分,尤其是手懒,整日了净想着怎么偷闲混日子。兴许,她早就存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眼瞅着攀附李桓失败,又把如意算盘打到扶苏的身上了。
  
  她后怕道,还好我挑了云意随我进宫。单看月容这份不安分的心,当初若是准了她俩一起来,说不准她能在宫中生出什么惊涛骇浪!
  
  离着李桓的院子还有一段路,三人打着灯笼拐了几个弯。
  
  宛宁面有不悦,劈手夺过月容手里的红灯笼,没好气的说:“天黑路滑,灯笼还是握在自己手里更安心。”
  
  扶苏横她一眼:“还是给下人打着吧。”
  
  月容应声垂首道:“小姐还是给奴婢吧,要是让丞相看见下人不做事,奴婢逃不了一顿罚。”
  
  宛宁心里嘀咕一声,你还知道本分就好。
  
  但见月容垂首而语,声色戚戚,想是自己走后她在府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以前她拈轻怕重,自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过去,也没人与她计较。现如今,自己带着乖巧懂事的云意走了,不知道月容被安插到哪处了,就凭她那份混日子的态度,到哪里也吃不到香。
  
  这样一想,月容也是个可怜人。
  
  毕竟是多年的主仆,宛宁动了恻隐之心。
  
  于是将灯笼递到她手上,清了清嗓子,肃面道:“你跟着我过了不少年,如今我进宫带了云意,想必你在府里的日子不大好过。我会挑个时间找父亲说情,给你些银子放你出府,年龄不小了,找个合适人家嫁了吧。”
  
  月容闻言,神色忽变,也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平静地道了一句:“谢谢小姐顾念。”
  
  扶苏懒得理会这些芝麻琐碎,一耳朵听着她们之间你来我往的话,一耳朵顺势流了出去。
  
  一路行到悦竹轩,院内似有药香浮动,氤氲着一股清幽娴雅之气。月光如水银般洒卸在院门前,宁静惬意。
  
  刚刚到来的新生命为这里添了一丝生机,前脚才入院门,便能听见婴孩声如洪钟的啼哭。
  
  黄梨木的软榻上,荷华公主正闭目安睡,榻前散放着几卷装满银针的针托,还有数不清的各式药材。荷华并未梳洗,脸上泛着黄浊的乌气,蓬乱的黑色长发散落在榻沿,前额的碎发濡湿地贴着脸,前襟上的汗渍清晰可见。
  
  宛宁只看了一眼,不禁抽一口气,做女人可真辛苦!
  
  榻前坐着数名婢女和太医,此外,李斯和李桓也在场。
  
  前前后后伺候了三五日,李桓已经熬肿了眼睛,见扶苏和宛宁来了,也没有力气行礼,只是略微颔首,招呼道:“公子请入座。” 
  
  看过小皇孙,两人稍在府里逗留了一会儿,觉得不便打扰,看着天色不早便折回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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