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偷袭郦城的事可惜了,若能悄无声息的拿下郦城,便可以断了季景斋的后路,也不知道季老狐狸是怎么事先得知的,竟然在沿路上埋了伏兵!可惜啊!可惜!”一旁观战的曹都尉拍着大tui叹息道。
浮霜抿了抿嘴角,心中暗道:都说了不要奇袭,不要玩花招了,那家伙还是忍不住玩了一手,看吧,一头撞在人家手中,闹了个全歼,好在那一千骑并不是铁骑卫的精锐,损失不算太大。
对面白羽在曹都尉的指点下,在犄角放了一枚白子,浮霜一愣,陷入了沉思。
或许貌似失策的战术并非真的失策?卫东鋆难道是想糊弄季景斋?
若是季景斋未能预知他的偷袭,便可以占据郦城,取得军事上的优势。如今被季景斋识破了,季景斋必定会沾沾自喜,越发的相信自己上辈子的记忆?
所谓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兵者,诡道也。卫东鋆并没有按照她的建议,一路的走稳妥常规路线,而是以常规打法,以多凌寡为主,时不时抽冷子弄个奇袭,mihuo季景斋。这反倒比循规蹈矩的打法要有效的多……只是可惜了那些做试探炮灰的士卒啊。
浮霜操起了fu人之仁,在夏花秋月中一阵感叹。她就不适宜参与战事,战略上的把握,还是卫东鋆自己做主的好。
见她叹息连连,白羽忙屏退了曹都尉,腆着脸赔笑道:“我就自个跟你下还不行吗?大丈夫,输就输了,不要人相帮!”
浮霜回过神来,才明白白羽以为她是下棋下的叹息。
她笑道:“你如今几路大军尽数被我阻断,还有什么花招可耍呢?”
白羽把着棋盘,左看看、右看看,坚决不肯认输,他总觉得他这盘棋还大有可为,犄角的几个子还未发挥作用呢!然而如何才能与中心大军串联起来呢?白羽抓耳挠腮心中焦躁。
浮霜见他如此,越发大笑起来,她甚至有种感觉,自己此刻就如同战事获利的卫东鋆。
天下如棋,棋如天下。原本这人世间就是事事想通,举一而可反三的啊。
廖州,卫东鋆也在下棋,他在很大的一块沙盘上,模拟了西蜀三十二郡一百二十三城,用红sè和黄sè的小旗子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西蜀军在总兵力上占了上风,抛去季清允手下的伏兵不算,季景斋麾下便有六十万大军,而江淮满打满算只凑齐了四万多万人。好在卫家军宁缺毋滥,虽然人数较少,却都是精兵良将,这也是目前为止,双方正式对阵时,江淮处于优势的原因。
但西蜀军毕竟不是绵软的南蛮子,硬骨头啃不好也是会磕掉牙齿的。卫东鋆实在不想与其硬拼。
可奇袭?偷袭?还是设计埋伏?想到浮霜的警告,卫东鋆又不敢轻举妄动。郦城之战已经试探过了,浮霜所言不差,季景斋确实是知道他会偷袭似得,将兵力埋伏在了骑兵路经的道上,打了个措手不及。
郦城,西接蜀中平原,是西蜀和江淮直接的连绵山丘中的最后一道防御线。若失,则富庶的西蜀半壁难保,堪称兵家必争之地。
也正是因为如此,之前未攻下廖州的时候,卫东鋆就动了偷袭郦城的念头。
如今季景斋大军据守郦城,有骨子准备再此决战的味道。
可卫东鋆总觉得其中隐约有些不对劲!
说不出哪里古怪,总觉得此刻还远未到主力交锋的时候!
刚打了半年,双方正儿八经的交战不过七八回,江淮耗损兵力三万多,西蜀伤兵则为为八万,均未曾伤筋动骨。此刻双方主力便硬碰硬的对峙,似乎过早了。通常不都是相互损耗个一年半载,起码耗掉对方近三成实力,才开始决战的吗?
一定有猫腻!季景斋重病防守郦城是个陷阱!若自己急功近利,迫不及待的想攻下郦城,占据蜀中平原,就上了他的当了!他一定是想以主力吸引卫军围城,然后分兵从后方偷袭粮道!
卫东鋆在沙盘上排演了一番,发现随着战线往西推进,自己距离后方补给点过远了些,粮草运送的路途尚未平复,正是给偷袭阻断留下了隐患。
再度望了眼沙盘上肥美的蜀中平原,卫东鋆长长的呼出口气。他身手拔去了郦城外围的几个小旗帜,心中冷笑,季景斋啊季景斋,你莫要以为我年纪气盛,就沉不住气。想让我围城?我还就偏偏不要了!
恒顺十七年六月十九日,定王下令撤军宁州。四十万江淮大军席卷了廖州八八百多万居民,一路迁至了宁州城内。随后留守的卫家军一把火烧掉了廖州空城。
对于三百里外的郦城,卫家军压根就没去,好不容易攻下来的廖州也不要了,烧了个干干净净,即便将来西蜀军再夺回来,也只是片焦土残桓的空地了。
退守宁州路的江淮军开始稳扎稳打,一路清扫已经攻克的区域,期间便遭遇了小股西蜀军,并逐一歼灭。
自此西蜀和江淮距离五千里遥遥相对,停下了急促的战事,开始进入了休整期。rs!。
第三百二十二章 谋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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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之后,外洋海船的到港,令江淮的粮食价格跌入了底谷。倾全力囤积了一年的茶叶创下了巨额销售量,依照定下的远期合约,浮霜为江淮换来了足够吃一年的粮食,于是江淮灾年的人均生活水平甚至超过了丰年。
经济作物通常都是比农业作物要更值钱的,江淮人突然发现,土地用来种植粮食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甚至是种无耻浪费!
有了余粮心中不慌。新兵招募工作进行的越发顺利,虽然这些新兵一时也不会直接派上战场,但预备队的组建,令后勤运输水平大为提高,也储备了足够发力的后劲。
润州,就仿佛一座高速运转的战争机器的马达,正飞快的往战场最前沿输送着血液。
西蜀的夏季则远没有江淮轻松,虽然蜀中平原连续三年的丰收,可睿王为了开战对蜀地的压榨,反而令蜀地民不聊生。乘着季氏大战的契机,蜀中富户豪门开始偷偷的转移资产,家中的核心人物也想尽了办法的往广东福建逃离,那里没有战事,又远离西蜀,虽然背井离乡,但至少不用担心时不时会闯进家中勒索的官兵。
普通老百姓没地方搬家,则干脆跑进了山里。蜀中山区很多地方人烟罕至,道路不通,官兵根本追不进来,也没精力追捕,这里便成了贫苦的底层百姓最后的避风港。
赋税的压力、官吏的诈取,迅速抽空着西蜀的繁华,不少小城镇已经被废弃,荒无人烟,中型和大型城市的人口也骤减,白日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就生怕被官兵盯上,商业瘫痪、交易停顿,整个西蜀退回到了最原始的小农经济时期。
而此时季景斋已经停不下来了,五十多万大军驻守郦城,每日的消耗简直令人咋舌,若不是他攻克北地怀王时,损耗甚微,后来又养精蓄锐的了一年多两年,此刻早就断了粮。
其实说到底,战争,最终比拼的其实还是经济实力。
豫州城内,季清诚焦头烂额,作为豫州代留守,他父王出战的时候,他便是负责调集物资的人。玩花观鸟、斗鸡走狗惯了的睿王世子突然发现,经营调度其实比算计yin人更加复杂百倍。他的父王不断的从郦城来信催促,要物资、要粮草、要钱银,这些信几乎将他逼疯了!
他不敢不给,甚至不敢延迟!他很清楚自己的父王是疑心病多么重的一个家伙,只要自己稍有推脱之词,怕是即刻会引起父王的猜忌,怀疑他别有企图!
因此季清诚从豫州人人称赞的翩翩公子,化身为了逼人破产的阎罗,他成日带着官兵扫dàng着富户豪门,在挖地三尺之后,又开始把目光盯上了中产之家……
睿王府打了无数的白条,许诺了成百上千的官职,只可惜这些利益和官位都是需要季景斋击败卫东鋆,登上皇帝宝座之后才能实现的。
驻守郦城的季景斋心情十分糟糕,上辈子,西蜀与江淮在郦城和宁州之间对峙的情况并未发生过,因此他也没有了参照,不知道卫东鋆下一步会怎么走。失去了依仗的季景斋开始惴惴不安,这数年来,无论是布局联姻,还是攻打怀王,他都习惯了参考上辈子的经验,他每走一步都喜欢保持与上辈子趋同,生怕因为变数破坏了自己的优势,事实上却因此也失去了冒险冲击的勇气。
他反复推敲着卫东鋆会如何、应该如何、却没有丝毫头绪。从与卫氏开战以来,卫东鋆给他的感觉就十分陌生,稳扎稳打的战术甚至令他怀疑对手根本换了个人!
卫东鋆不应该是最喜欢冒险的吗?他的战术和他的为人一样,充满了赌徒一掷千金的豪气。可如今这位对手宁可毁掉好不容易攻下的廖州,退守宁州道,都不涉足三百里外的郦城,就仿佛郦城毫无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