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清韶身子一僵。心道一声不好,可已经被浮霜将东西塞入了手中。她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心中焦躁难安。
好容易陪着笑脸将人送走了,季清韶忙把手中的珐琅小瓶子人给宫娥。道:“拿去处理了,别让我再瞧见。”
半个时辰之后,珐琅小瓶子被送到了皇帝面前,皇帝将其搁在桌案上,细细观察瓶子上的花纹,上面人身鱼尾。半身裸、露的金发妖物魅惑诱人,令他不觉心中一颤。
忙拿开了些,冲着堂下的御医道:“可查出了。这里面究竟是何物?”
御医捻起一小撮玫红色的粉末,在指尖摩擦片刻,随即小心翼翼的拿到鼻端闻了闻,一股冲人的气味直从鼻腔上冲百汇,他瞬间涕泪横流。连打了数个喷嚏!
他慌忙掏出帕子胡乱擦拭,跪倒在地道:“老臣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皇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起来吧,你到底弄没弄明白这粉末是什么?”
“此物闻之有麝香的味道,虽然老臣尚且弄不清楚这粉末中的其他成分,但宫中禁麝香,仅此一条便是违禁品。”老御医抓住一条便阐述道,想以此掩饰自己的无知。
一旁伺候的碧潭忙往后缩了缩,尽量远离桌上的小瓶子。
皇帝一把搂住新宠,道:“怕什么?朕这就命人处理了,爱妃和孩子不会有事的。”
碧潭捂住小腹道:“宫里许多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臣妾的肚皮,臣妾不得不小心。”
皇帝抚慰着她细嫩的手臂,笑道:“有朕在,你还怕谁不成?”
碧潭咬住下唇,没吭声,一脸的泫然欲泣。
皇帝心中一动,皱起了眉头:“难道爱妃认为皇后弄这东西是为了对你下手?你不是皇后身边的人吗?也是她将你送给了朕的,她又怎么会害你?”
碧潭犹豫了片刻,忍不住道:“臣妾不是担心自己,臣妾是担心皇上啊。”
“担心朕?”皇帝诧异道。
碧潭掏出帕子,抹了抹眼泪,将头埋在皇帝的怀中,哽咽道:“陛下,臣妾为难啊,臣妾是皇后娘娘身边出来的,原本不该掰扯娘娘的是非,可臣妾既然随了皇上,就是皇上的人了,一颗心里再也装不下旁的。定王妃临行时,对娘娘说:她们姐妹终有一日能朝夕相见。皇上,您可曾细细想过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皇帝一愣,他只关注了定王妃传递给季清韶的东西,倒是还真没留意这话中的玄机。
却听碧潭道:“定王妃已经嫁了定王爷,是不可能入宫伺候皇上您的。如何能与皇后娘娘朝夕相见?可见只有皇后娘娘不再是娘娘……”
她话说了一半,便没有继续,再往下就是大逆不道了,这谁都能听得出来。
皇帝闻言勃然大怒,的确如此!只有卫东鋆或者季景斋攻下京都,夺了自己的皇位,季氏姐妹才有可能朝夕相见!这话分明就是暗示!
最可恨的是,季清韶竟然没有反驳,她默认了!
她想做什么?她到底想做什么!
回想起来,季清韶自打来了他身边,所做的事貌似无状,却几乎是牵着他的鼻子走!自己在她的旁敲侧击下,诸多事项都依了她,现在甚至连批阅奏折的权利都给了她!
真是好糊涂啊!
见皇帝神情变幻,渐生怒气。碧潭心中一喜。她如今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她其实并不担心自己的孩子有失。若说这宫里谁能平安的将孩子生下来?恐怕也只有她一个,只因她是皇后的陪嫁丫鬟,在皇后眼里,她即便是生个儿子,也是翻不出花样的。
然而她的心却很大,她也想为自己谋求个好出路,想替自己的孩子谋求个好出身。
皇后本就是带着目的来上京的,她没有诬陷她,她说的都是实话。皇帝的宝座谁都想要,定王、睿王、甚至包括皇后本人!
若真是有朝一日,睿王爷荣登大宝,皇后娘娘最不济也是个公主,不会有任何损失,可她碧潭呢?作为前朝皇妃,她不是陪葬便是出家,又或者跪在皇后面前乞求她收留自己,重新做回她的丫鬟?
这不是她想要的,绝对不是!
她碧潭只不过想安安稳稳的陪着皇上一辈子,当一辈子的嫔妃,若是有机会,或许再给自己的子女争取一二。
她的要求就是如此卑微,如此简单。
所以她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既然随了皇上,就是皇上的人了,过去与郡主的情分,在她将她送出的那一刻就已然消磨殆尽。
季清韶,我会以你教我的心机和手段打败你!
从上京往南的官道上,浮霜坐在轿子里一个劲的偷乐,她时不时的闷笑出声,引得蔷薇和鸠尾面面相窥,怀疑是不是早膳吃错了什么,引得郡主如此反常。
浮霜却没有解释,她不过是说了一句话,送了瓶天朝没人见过的鼻烟,就弄得季清韶措手不及,可不是值得好好乐一场吗?
季清韶想要她的命,她绝不会忘记!等到将来清算的时候太久远,现在就给她点回礼,让她知道她季浮霜的还击是什么滋味!
有些事不用说的太清楚,有些事也不必做的太明白,尔虞我诈的皇宫后院,自然有的是女人会替她将季清韶往脚下踩!
想想那个耳根子绵软的傻瓜皇帝会如何反应,她就觉得有趣,只可惜没能亲眼看好戏啊!
车窗外,卫东鋆纵马上前,并行于车轿,他冲着轿帘低声道:“霜霜,晚上我会保护你的,大可放心!那贼人来了绝跑不了!我俩住一间就可以了,三人同居一室,这日子没法过啊!”
浮霜笑了:“既然你不请愿,大可以退出,我反正觉得寒之在身边才安心睡眠。”
“我哪里比他差?昨儿晚上好歹也是我护着你跑出屋子的。”卫东鋆断章取义的强调自己的英勇壮举。
“前提是寒之缠住了刺客,否则那一掌打在你后心上,就不是伤了肺那么简单了。”浮霜毫不犹豫的揭了他的老底。
卫东鋆微微一窒,老脸一红。气苦道:“若不然让他在屋外守着就是了,三个人怎么睡啊?”
“我在屏风右侧,你和他睡屏风左侧,三张床分开不就是了。”浮霜直截了当的道。
“我和他睡一侧?”卫东鋆差点没从马上摔下去,“霜霜!有没有搞错啊!”
“原本我们就说好的,在上京,为了大局我和你同居一室,却没说将来都住在一起,现下我是顾及你的安危,才让你进屋的。若是来人改换目标成了刺杀你,恐怕也只有寒之能抵挡一二。你和他睡一侧怎么了?他都没嫌弃,你叫唤什么?”
谁说他没嫌弃?卫东鋆偷眼瞥见顾寒之黑的如同锅底的脸,两人目光对视,各自冷哼了一声,见鬼的,这回去的路途可真难熬啊!
第三百一十六章 追求者
车队进入江淮地界的时候,已经是初冬了。浮霜特意绕道从广陵走,她想远远的瞧瞧母亲在广陵情况如何。
她独自一人轻车简从,只带了蔷薇和鸠尾两个,乘着车轿来到了冯氏住的宅院后街。阻止了蔷薇去叫门,浮霜并没有下马车,只是远远的在街对面观望着。
两进的小院,东西各有厢房七八间,院外石榴树翻墙而过,爬山虎密密匝匝的布满了墙垣。
这院子与昌平的旧居极为相似,母亲几乎在昌平过了一辈子,突然从西蜀换到江淮来,浮霜不想她感觉不习惯。
冯府的门子蹲在墙根边,和隔壁人家的门房聊着天,吱呀一声响,丫鬟推了门出来,笑着和两个门子打了招呼,便挎着篮子去了街市。又过了没多久,巷子口来了辆马车,停在了隔壁正门口。许是家主回来了,仆妇下人一窝蜂的出迎,那车上走下来一位中年文士,四十上下的年纪,样貌清癯,气度儒雅。只见他转头望了望浮霜停轿的地方,随即皱起眉头,对身旁的随从耳语几句,那随从便径直朝浮霜的车轿走了过来。
蔷薇出面拦了,那随从随意的躬身道:“我家主人想问问客人来自何方?可是冯家旧识?若是来拜望的,就该正式登门下帖,若不是就快些走!没事停在家宅对面探看,鬼鬼祟祟的,莫怪我家主人报官来抓!”
轿子里浮霜愣了愣,这话说的有趣,倒像是以保护人自居似得,浮霜不觉来了兴致。她再度望向那人,只见那文士站在自家门口,遥望她的车轿,一脸的戒备。
不过也是。好端端的停在人家门口不走,确是古怪。
“我等只是路过,约了在此等人,并无旁的意思。”浮霜笑着道道。
听到轿子里是女子的声音,那随从立刻换了笑脸,赔罪道:“原来是位小姐!是家主冒失了,还以为是歹人,请小姐莫要怪罪。”随即也不说什么了,直接回头通禀。
那文士听完随从的叙述,遥遥拱了拱手算是道歉。方才进了自家的门。
不一会儿,打听情况的鸠尾回来了,一脸愁容的上了车轿。冲着浮霜道:“郡主,可不得了了,奴婢瞧着此处是住不得了,夫人还是尽早搬家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