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端木涵去净身,许久未回,杜婉婷才开始有些担忧,转身望向还未铺展开来的被褥,也不唤如兰,自己上前亲自动手展开,而后,先入了被,侧身望着门口,一个时辰过去,杜婉婷已经不敢确定:今夜他还回来吗?
想起身出去看看他在哪,可是身体却象定在了床上一般,只是想,而无法动。渐渐睫毛一颤一颤,眼中泛起雾气,闭上眼帘,又无力的睁起,留意着,院墙外的更声。
杜婉婷忘了自己已经睁着眼盯着门口多久,突然,门口处象是有了动静,杜婉婷连忙转身,侧身面朝着床内,虽然她现在醒着,却也不愿意与他说话,悄悄抚了抚小腹,这口气,算是为孩子争的。
直觉端木涵入了被,掖了掖被角,杜婉婷心口又兴奋的扑通直跳,象枯黄而濒临死去的绿萝,突然间发了新芽,又现绿意生机。
端木涵放缓呼吸,不多时,便沉沉的睡去,其间,再没有半点动作,不象平常,搂着她睡,杜婉婷悄悄转过身来,见他真睡了,心又沉了沉……
次日一早,端木涵起身去衙门,杜婉婷却一反常态,没有起身为他更衣,端木涵见她睡得沉,出门时只交待如兰:“回头跟你奶奶说,那个丫鬟先不作安置,等我回来,回过老太太再作打算。”
不想杜婉婷这一觉,竟睡到辰正时分,如兰与如莲正打了水,要给她梳洗,就见着小丫鬟跑进来:“奶奶,不好了。”
“作死啊,奶奶哪不好。”如莲没好气得的瞪她一眼。
“阿琴,阿琴姑娘,掉园子的池子里,淹死了。”小丫鬟顾不上道歉,说得上气不接下气:“老太太差人让奶奶过院子商议呢。”
主仆三人都愣住,杜婉婷不由得看了如莲一眼,如莲晃了晃头,没主子的吩咐,她是不会随便下手,再说,她也从没杀过人。
杜婉婷顿时想到,莫非是端木涵,可细想不对,端木涵一早便是去了衙门:“去把揽月轩的婆子叫来,问问她阿琴姑娘几时出去的?”
小丫鬟出去不多时,揽月轩的婆子便立在房门处,恭敬的回话:“卯初时分,就起身出去了,说去走走,便再不见回来。”
“这么早?”杜婉婷心底很乱,园子里安了这么多人,池子边缘是浅水,却还能出事……
“奶奶。”如兰轻轻换了声,拉回了她的思绪。
“先去老太太那儿。”杜婉婷说着,连早饭也不打算用,起身便往墨韵阁去。
杜婉婷到了老夫人那,大夫人与二夫人都在座,老夫人一见着她,便问道:“这个丫头是怎么一回事?好好的,竟死那儿了?这事儿,要好好查一查。”后宅死个丫鬟,本不算什么,不过是遣个人去,告官府一声。但老夫人,却不希望宅子里成日出事,人人要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这时,管家求见,老夫人让他进来,管家道:“回老太太,仵作验过,那阿琴是冻死的,应是她落水时,周边没人,且水中有浮冰,较滑,她一时上不得岸。”
“园子里的那些人,都哪去了?”杜婉婷开口问道。
“奶奶,近日天冷,又下着雪,湖边结冰,卯时,一般人,谁会到那儿去。”管家转向杜婉婷,一五一十的回着:“仵作说了,这应是场意外。”
老夫人听着是意外,松了口气,对杜婉婷道:“既如此,你过会儿,让她家人支二十两银子,把她抬出去埋了。”
“是。”杜婉婷心里却不是这么想,卯时起身便出去,还到湖边,为什么?可惜,死人已经不会回答。
大夫人一眼盯着杜婉婷,心下也觉得奇怪……
韩御史准备趁午间得闲,让小厮去醉香楼提来一食盒山珍海味与两壶酒,并到城南雀跃楼拎了两只叫花鸡,约徐忧与端木涵与另两位御史,到台院后园子的暧阁内,温酒行令,权当谢徐家前日的邀请。
徐忧听说韩御史回请,恭敬不如从命,也令小厮回府,将烤具与生鹿肉拿来:“冬日喝酒,怎能少了烤鹿肉。”
小厮拿来鹿肉与烤具时,脸色异常难看,可以用‘哭丧着脸’四个字形容。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空着手的小厮,看的徐忧都伸手指着他,说不出话来:“你,这……”
“阁老嘱咐我,过来仔细盯着三老爷,公务期间,不可多饮。”小厮笑着道,徐忧为大理寺官员,这段时间里,由台院配合其办案,故时常过来。
小厮见他说不出话来,随口小声道:“阁老的那幅字,赠了您侄女,哪里甘心,便想让叔父想个法子,让他再给写幅。”
“胡说八道。”徐忧怒道:“阁老要他的字,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用得着你来要?”
“小的就是来传话的。”小厮恭敬的回答道。
端木涵此时还在看昨夜未看完卷宗,记录着早年许家与陈家的案子,原来许陈两家本是姻亲,却因一处避暑行院,吵得不可开交,还打起了官司来,而后两家护院,甚至在京城里,都大打出手。
后又因为失了父亲的陈家女儿来京采选,不投本家叔伯亲戚,却投靠了舅家,更使陈家失了脸面,许陈两家彻底的翻了脸。而陈家这个女儿,就是太子的生母。
如此看来,太子与许家亲厚,也情有可缘,撇开许昭仪对太子的养育不提,这许家与太子也算有亲,晋东一事,就不好说,是不是太子默许。
沉吟片晌,端木涵又替自己的心急感到好笑,人才派出两日,想来,还未到晋东的地界,只要晋东消息传来,一切迷团,应该就能揭开……
衙役在门外禀报:“徐大人到。”
端木涵当即迎出公务房,与徐忧相互见礼,只见徐忧身后,还跟了一人进来,虽然身上小厮打扮,却是两眼直盯着他上下打量,再看他眼神闪着一道机敏的光,面皮白净,挂着一丝笑意,向他拱手行礼,一看,就不是个当差的样儿,端木微微点头,当是还礼。
☆、随从
徐忧见端木涵的举动,心想他是生了疑,便转身向他介绍那小厮:“这是家父的书童,今日来……”
小厮打断他的话:“小人不慎,让大人所赠与阁老的书法,被茶水泼着,阁老虽未责罚,却是痛心疾首,茶饭不思,小人只得央着三老爷,带小人来求大人再赐一幅。”
端木涵看了徐忧一眼,像在确认小厮所言真假,徐忧对于这段真假渗半的话,只能选择无奈的苦笑,端木涵当即转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宣纸,上书“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辨若讷”,却不急着给他。
徐忧顿时不好意思起来,瞪了那名小厮一眼,小厮高兴上前正要接过书法,神情还有些得意,却被端木涵拦下,淡漠的道:“不知是府上哪位公子,在下总不能连自己的字画,赠与谁都不知吧。”
“这是在下的……”徐忧皱了皱眉,只得说实话。
“在下徐露”徐露打断徐忧,上前行礼。
端木涵瞬间一怔,施礼道:“原来是六公子,失敬!”原本想开口为徐露解释的徐忧,听端木涵这般称呼她,便住了嘴。心想端木涵这是将徐露,误认为是她那几乎足不出户,不图功名的才子胞兄——徐陆。
午时,众人在暖阁饮酒行令,那徐露怕暴露了自己女子的身份,只做了一首《天净沙》的小令,便在一旁看他们温酒烤鹿肉,而几人也因才子在场,格外卖力,这场午宴倒是尽兴。
酒足饭饱,徐忧想让他先回去,转身到他身边,小声道:“书画既已拿到手,你便回吧。”
“哪有白吃白拿就走人的?我出来时,与阁老交待过,不急着回。”徐露的目光,清悠得看着手上的茶盏,闲适的吹了吹,喝得那个惬意。
徐忧无可奈何的回了座,徐露这才抬眼,望着端木涵的身影……
众人散去后,韩御史对端木涵道:“端木大人好才气,连徐才子都上门求字。”
“阁老错爱,不足挂齿,今日班门弄斧了。”端木涵对他的话并不感到奇怪,只淡淡一笑。
但总想把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探得明明白白韩御史又有疑惑:“可这才子,今儿象是没有大显身手。”
端木涵缓缓道:“想必是不想灌醉咱们,招阁老的训吧。”韩御史似乎了解的点点的,也只能同意这个解释,那可是名振京城的才子之一,要拿出真本事,那他不输得烂醉三日才怪,在衙门后院里……
端木敏得知阿琴死了,就认定是杜婉婷下的手,直奔墨韵阁,指着杜婉婷道:“母亲,这很明显,是这毒妇不过表面接受阿琴,实际上,她根本就是蛇蝎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