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解忧走后,左夫人眼睛瞬间诡异地睁大,两只手握成拳垂在身侧,“汉朝的公主,你终究是太年轻了。”随后转过身看着一帮跪在地上的奴婢,手挥了挥,“全都给我站起来,我须卜其不需要这么窝囊的手下,你,跟我过来。”左夫人一手指向刚被她打了巴掌的奴婢。
“右夫人,今天左夫人真真是下了狠手,刚才被打的降职的是左夫人贴身女婢的亲妹妹。当初这个官职还是左夫人亲自向大王求来的呢。”小丫头神采奕奕,对自己的主子佩服得紧,这个汉朝来的公主不似从前来的那个,不是这么容易被人欺负的。
刘解忧停下脚步,伸手往小丫头脑门上轻轻叩了下。“你呀,别得意忘形了。左夫人真舍得这么惩罚那个奴婢,你都说了,那是她心腹奴婢的亲妹妹,这只是做个样子给我看的。能降下职位,哪天高兴了,说那个奴婢有功讨主子欢喜了,这职位不是又上来了。”
小丫头一愣,她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刘解忧看到小丫头这个反应,摇了摇头,乌孙王派给她的是个没有心计的丫头,自己该不该感激他?太有心计的丫头,最容易做墙头草。没有心计的,也许会很忠诚,却是容易被外人骗了去。
“能和我说说细君吗?从前的左夫人。”刘解忧没有回帐子,一边问着小丫头,一边往栅栏外围走去。
“从前的左夫人,经常唉声叹气,她到乌孙来时,手上还拿着把琵琶,这琵琶是汉朝皇帝亲自叫琴师给从前的左夫人做的,能在马上弹奏呢。当时,大王很看重这位汉朝的公主,给她修建了汉宫。汉宫,可美了。”
刘解忧眉头皱了皱,可以在马上弹奏的琵琶?已故的乌孙王给她修建的汉宫?为何自己没有看到汉宫,汉宫应该和汉朝的屋子差不多布局吧,肯定要比帐子住的舒服些。
“汉宫,你知道在哪吗?”
小丫头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在赤谷城,赤谷城是乌孙国的王都。我都没有去过那呢,听说赤谷城很是雄伟壮观,是我们乌孙国的骄傲,乌孙子民的骄傲。”小丫头一说到赤谷城整个脸都红了,刘解忧一看就知道她到了兴奋点上。人一到兴奋点上,就可以问出好些东西来。在现代的时候,人们总是说喝酒误事,因为喝酒了兴奋了。
“这里不是乌孙国的王都,为什么大王不在赤谷城?”
“逝去的乌孙王迎娶从前的左夫人时,就是在赤谷城。后来,现在的乌孙往继位,就搬出来了,搬到了这里。我认识一个姐姐,她原先是伺候从前的左夫人的,但是,左夫人去了后,她也跟着去了。”小丫头说道这里落寞了起来,悲伤之情溢于言表。
想必,小丫头认识的姐姐殉葬了。古代很流行殉葬,呵呵,人命就是如此浅薄,想要活命就必须手里掌握大权。
刘解忧终于了解了自己的处境,左夫人毕竟陪了现在的乌孙王这么久,感情不感情就放在其次,乌孙王在起码的礼节上是十分照顾左夫人的,在自己的新婚之夜都去了左夫人那。并且,她迎娶自己的地点不是在乌孙国的王都赤谷城,是在离赤谷城不知道是远还是近的地方。
这样看来,自己在这里极为不待见。
让自己去向乌孙王献媚,怎么可能?他那么冷清的男子,看似一切都是不温不火不冷不淡的,什么才是他的弱点。反抗他?不遵从他?身处高位的男子,刘解忧突然想到,离乌孙国不远处有一个强大的民族,名叫匈奴。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一拍脑袋,“我爹娘给我取的名字是尔敏佳,进了乌孙国王宫,就赐了名字叫顺俄尔。”
刘解忧手托着下巴,“还是尔敏佳好听,名字当然是爹娘取的好了。我以后就叫你敏佳吧。听上去也挺不错的,比顺俄尔好多了。”
“右夫人说的是,右夫人,从前的左夫人留下一女……”尔敏佳说道这里不说了,两只眼睛直瞅着刘解忧。
这个女儿,刘解忧知晓,是细君与前乌孙王生的,后又嫁给了乌孙王的孙子,现任乌孙王,军须靡。那么,这个女儿,相夫,军须靡该如何称呼?是叫女儿还是小姑,呵呵,这乌孙的习俗真真是可笑。
“我在汉朝已经听说了,她的名字叫相夫是不是?她现在在哪?”刘解忧没有想到的事,她刚提到细君生下的女儿的名字,尔敏佳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眼泪也哗哗的流了下来。
“怎么了,相夫过得不好吗?起来说话,让人看见了岂不是不妙。”
尔敏佳摇了摇头,不肯起来。“右夫人放心,这里是栅栏,栅栏外是危险之地,没有什么人过来。刚才,奴婢说了,奴婢认识一个姐姐,是侍奉从前的左夫人的,她死去前奴婢见了她一面,她硬是听了奴婢的保证才闭眼睛的。奴婢的保证是让相夫主子安好,可,相夫主子,她过得并不好。”
尔敏佳对刘解忧说话一直都是我,而现在却是用上了奴婢一词,看来她的感情与照顾细君的人很好,看来,相夫过得一点都不好。
“我知道,我和细君同是汉家人,相夫在这个遥远的乌孙国是我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不要你说,我都会保证她安好。你且起来,我这便去大王那。”
尔敏佳拉了拉刘解忧的衣袖,“右夫人,大王很不乐意旁人提起相夫主子……”
“无碍,别人不提,我就偏要提。这怎么能不提?”细君,已故乌孙王,现任乌孙王之间到底有何纠葛?让这纠葛纠缠可怜的相夫,真真是不厚道。
尔敏佳得了刘解忧的话,心下放心了些,当即站起身来。
“敏佳,现在乌孙王估摸着是在处理政事,相夫的事,我自会寻着机会说。在我面前,不需要自称奴婢,像我刚见着你时这样说话便好,奴婢这字,呵呵,我不是左夫人。”
尔敏佳身形顿了下,随即点了点头。
“你且和我说说,栅栏外是危险之地,怎么个危险法?”刘解忧望着栅栏外的景色,隐隐约约她看见了绿洲,为什么不住在绿洲之地,而非要将住处移至黄沙之地。是为了保护植被吗?
“大王下得令,乌孙子民的生活全都仰仗那几片阴凉之地,赤谷城所在的地方就是乌孙国内最大的一片阴凉之地。大王自由他的考量吧。”
刘解忧了然,那个清冷的男子,搬离赤谷城,住在黄沙漫天的地方,绿洲是乌孙百姓的命根子。没了绿洲,就没有了乌孙国,对于西域的诸多国家都是如此吧,若是西域的国家都像汉朝那样占据了珍贵的宝地,谁愿意大动干戈呢?汉朝这块肥肉,西域到底没有那个命去占据。
“敏佳,和我说说相夫的情况吧,她在哪里,谁照顾着?”
尔敏佳摇了摇头,“相夫主子,年岁不大,三岁而已。大王不管她,把她放置一边,生活过得就和奴婢一样。有好几次,我去看她,她都没有饭吃。”
刘解忧心中一紧,乌孙王,你可真够狠心的。相夫好歹与你有着血缘关系,细君又不在了,你怎可如此对待她的女儿。刘解忧目光定定地看向前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这一天里,刘解忧都是呆在帐子里,尔敏佳送来的饭菜,她吃不下,乌孙的饭菜很是粗糙,要适应还要好一会。她应该抽空去乌孙的膳房那瞅瞅,自己做饭菜。自己吃不下,心里也担
心着相夫,刘解忧吩咐尔敏佳将饭菜全数拿到相夫那边。
渐渐地,月亮出了来,外面的风呼呼地吹着,吹在帐子的布头上,刘解忧看着帐子里头燃着的蜡烛,乌孙王今儿个恐是又不会到自己这来了。换做是昨天,她还能安然入睡,可是今天,相夫的事还没有解决。既然你不来,那我便去找你。
刘解忧将帽子重新戴上,走出了帐子。恰巧看到了从远处急忙忙走来的尔敏佳。
“右夫人,右夫人,不好了。相夫,她突然肚子痛,很痛。”
“什么?!快到我去看看。慢着,你先去观察,我去找太医。”刘解忧一开始跟着尔敏佳走了几步,随即顿住,找太医是要紧事。
尔敏佳领命下去,刘解忧的帐子外没有什么奴婢,根本不知道太医住在哪个帐子里。可是,她知道,左夫人那肯定很热闹。
刘解忧远远看到左夫人的帐前站了好些个奴婢,顿时加快了脚步。到了帐前,不顾奴婢的阻拦,伸手就将帐帘拉起。
果不其然,看到了正在为乌孙王宽衣解带的左夫人。
乌孙王看到刘解忧,挥手示意左夫人一边站着。随手将衣服重新整理好,等待着刘解忧开口。既然有胆子找到这里来,必是有话要说。但他没有想到,刘解忧竟如此大胆。
“相夫病了,吃了我的膳食,我的膳食是你的厨子做的。乌孙王,真是闲情逸致,只顾沉迷女人乡,连自己的亲人,三岁的妹妹亦或是姑姑都不管了吗?”
冷冰冰的脸顿时碎成了一地,乌孙王的清冷模样再也挂不住,刘解忧知晓他很生气,一旁的左夫人睁大了眼睛,随即嘴角却是高高地上扬了起来。
“现在需要太医去看,不需我多说,乌孙王,送我来的汉朝官员还没有走,倘若传回了汉朝,我知道,汉朝需要乌孙,可乌孙更需要汉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