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越出了延春阁,未曾停留,直接就回了王府,彼时,处置蓝家的圣旨已下,蓝万通被撤去摄政王之位,他又重新变成摄政王了,站在倾樱阁里瞧着窗格外初生的太阳,不知怎的,总觉得心中缺失了一块儿,印舒桐不在,心中莫名怅然竟不知找人述说了……回来的时候,只觉得府中安静极了。
他负手在窗格前站了片刻,然后决定将这些事儿写下来告诉印舒桐,于是走到桌边,蘸了笔墨,给印舒桐写一封长信,心中思绪万千,落笔自然也快,长安来的时候,便看见长孙无越在那边拿笔写信,愣是悄声站着没打扰。
长孙无越写完了,一抬眸看见他,将长信放进卷筒之中,抿唇道:“你来了怎么不说话?”
“奴才来给主子送早饭,见主子写的入神,就没敢打扰,”长安一笑,将端着的托盘放在桌上,然后将那卷筒接过来收好,之后才望着慢条斯理吃早饭的长孙无越抿唇道,“主子,蓝家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办了,太皇太妃蓝氏也软/禁在宫中了,王妃与侧妃钱氏也回去了,只是钱氏一直哭,奴才交代了钱家家主就直接回来了,主子如今也已是摄政王了,下一步,主子要做什么?”
听了这话,长孙无越拿着汤匙的手一顿,蓝芯蕊和钱巧巧都离府了?
难怪府中这么安静,他长出了一口气,将长安送来的白粥并一些小食吃的干干净净,然后『露』出一个笑来:“不做什么,等罢。”
“等?主子要等什么?”长安听了纳闷的很,这会是关键时候,难道不该做些什么准备么?
长孙无越起身,瞧瞧外头的阳光,雨过天晴,真是不错,唇角的笑容越发大了些:“去把信送了罢……另外这两日,本王谁也不见,本王要歇一歇,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就你拿主意罢,至于等什么,等到了时机,本王再告诉你。”
他才刚回来,就办了蓝家,死了废太皇太后,这动作太大,震慑也太大,到底是不能『逼』的太紧了,这会儿松一松,也未尝不是什么坏事儿,他不想赶尽杀绝,对于某些人,他会给机会,就是看这些人知不知道把握机会了,不该留的人,他自然是不会留的。
只是,他不愿意背上『逼』死祖母杀害幼帝的名声,即使要取堂弟的皇位,也要取之有道,时日还长,他又是摄政王了,何必急于一时呢?
只是这些,都是他心中的想法,没必要跟长安明说,只让他等着便罢了,他这些日子忙进忙出,忙来忙去,好几个月未曾好好歇一歇,就趁着这两日,忙里偷闲的休息两日吧,再说了,印舒桐的信也快到了吧,这女人,惜字如金,每次都只写着,安好之类的话,等的他心焦,看了信之后更是心焦……明明鸿雁传书很浪漫,她却弄得这般相思不尽,不解风情。
这忙里偷闲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蓝家和图家的事儿刚完,文太妃便说要庆贺摄政王安好归来,弄了个宴席,请了百官,设宴要为摄政王接风并且祝贺摄政王重登权位。
这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文太妃的心思,长安只怕宴席之上有诈,虽知道他们伤不了自家主子,但是扰『乱』了主子的心浪费了主子的时间只怕是不好的,因此不主张长孙无越去。
长孙无越听完长安的想法,只是淡淡一笑:“本王若是不去,岂不是落了那起子人的口实?外头说多难听的话本王知道,可是这宴席,本王还非去不可,说到底,宣帝还是本王的堂弟,都是长孙家的血脉,总的做个样子给世人看看。”
他要取的是长孙洵的皇位,又不是要他的『性』命,只要长孙洵识趣,他不会伤了那孩子的『性』命的——
大结局(一)
大结局(一)
长孙无越这次回来,高调张扬,所处理的事情雷厉风行,襄京之中传闻纷纷,都在说他要『逼』迫幼帝退位,他来做皇帝,对于这些传闻,说什么的都有,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毕竟当年武帝的旧臣不少,而昭帝最看重的文家已经没了,如今图家和蓝家也没有,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让武帝儿子继承皇位的呼声自然很大,毕竟兰襄如今就如同在风雨中飘摇的小树苗一样,需要的不是十年后才能亲政的长孙洵,而是需要长孙无越这样大权在握的年轻君王。
皇位是国本,不可轻易动『荡』,长孙无越不愿意让百姓们陷入恐慌之中,因此,这皇位何时落入他自己手中,根本就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实权在握,名义上是摄政王,其实已经是真正的皇帝了。
长安见劝不动长孙无越,只好道:“主子执意要去,那奴才便去备车。”孙长本有风。
长孙无越趁着夜『色』进宫,今儿这宴席摆在永宁宫正殿里,他去的时候尚早,还没什么人在,所以便自个儿各处溜达,宫里的内侍大部分都是他的人,自然也没人管他,他信步走到了内殿来,内殿是长孙洵的起居之所,忽而想起自己从上元节走了之后就未曾见过长孙洵,从前在的时候,还常听长孙洵的师傅说说他的课业,他对这个堂弟虽说不太亲热,但是却还是上心的,因此这会儿兴致来了,就打算进内殿去瞧瞧长孙洵。
门口站着两个小太监,看见长孙无越要进去,也不敢拦着,就任由长孙无越靠近了内殿。
长孙无越不管那两个小太监,刚要迈步绕过转角从屏风外穿过去,却听见里头有清晰的谈话声传出来。
“如今蓝家等于是没了,哀家还被软/禁在宫中,不得自由出入,宜君你还弄什么宴席?你当真要跟摄政王妥协?如今图家等于没了,下一个就是洵儿了,你还有心思设宴款待他?”
说话是太皇太妃蓝氏,她虽是蓝家的人,又是蓝万通的亲姐姐,但是她是太皇太妃,平日里也还算是安分守己,长孙无越觉得她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又不似图凤至野心勃勃,因为没有褫夺她的封号,没想到她倒是在这儿煽风点火了。
他本是无意听别人谈话的,可这会儿既是密谈,听听也无妨,因此站在那里,继续听下去。
“太皇太妃的意思,本宫知道,只是如今这形势比人强,跟摄政王拧着也不是长久之事,关于洵儿的将来,本宫总是要筹谋的啊,若是比起洵儿的『性』命,本宫宁可不要皇位了……”
文宜君幽幽一叹,她如今也有些没了主意,如今这形势跟她想的不大一样,当初将那个消息告诉长孙无越,原想着是卖了个人情给摄政王,却没想到长孙无越重回襄京之后,竟动了这样大的动作,图家和蓝家首当其冲,她带着幼子在夹缝中求生存,如今只要留得『性』命在,还惦记什么皇位呢?
今日的宴席多半的意思,是她想要示好,并不是什么试探长孙无越,她在宫里这么多年,见的不多,但是恰恰知道,人命才是最重要的,皇位算什么,有就有,没有就没有,难道要让儿子死在自己的私心里么?她已经失去文家了,再也禁不起失去儿子了……
长孙洵已经八岁了,是明事理的年纪,也自然知道母妃和祖母在愁些什么,他微微抿着唇,看了文宜君一眼,立在殿前,清声道:“母妃,祖母,我觉得皇兄比我更能胜任这个皇帝,书房的师傅告诉我说,帝王之道,一人为天,大权在握,审时度势,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心宽以容天下,胸广以纳百川。我还小,又尚未亲政,根本做不来这些,眼下兰襄又是这样的局面,我何以不能退位让贤呢?我——”
“好了,不要说了!”
不等长孙洵说完,太皇太妃蓝氏便打断了他的话,皱着眉头拿出一样东西来放在二人面前:“你们把先帝的密旨忘了么?宜君啊,这可是先帝留给你的密旨,你当时放在哀家这里,如今怎么把这个忘了?你拿出来啊,只要你当着文武百官宣读了这密旨,这可是先帝的遗诏啊,你瞧瞧,那摄政王还敢『逼』宫你们母子吗?”
长孙无越站在外头,看不见里头的情形,听见太皇太妃蓝氏这话之后,微微皱了皱眉,什么密旨?他怎么不知道?
内殿之中,太皇太妃蓝氏拿出的黄绸卷轴就放在桌案之上,长孙洵和文宜君都看着那卷轴,长孙洵不知道这是什么,转头问文宜君:“母妃,先帝还给你留了遗诏吗?是什么?”
文宜君一叹,见太皇太妃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也没必要瞒着了,望着长孙洵道:“洵儿你不知道,其实你父皇在临去之前,虽然封了文太傅为辅政大臣,还有你皇兄硕亲王为摄政王,可是他心里是并不放心硕亲王的,因此当时遣走了所有的内侍,只留了本宫和太皇太妃在身边,就给了本宫这一份密旨,在你十四岁亲政之后,可以凭着这份密旨,将硕亲王斩杀于剑下!”
武帝长孙凌其实想的很好,文郑康至少还能活到长孙洵亲政之后,那时候也算是尽完了他该尽的职责,长孙洵十四岁大婚,十四岁亲政,亲政之后手握大权,内有文宜君,外有文郑康,文家故旧门生满天下,到时候斩杀长孙无越是易如反掌的事情,这样一来,哥哥武帝的血脉断绝,太皇太后图氏和图家不就死了心么?到了那时,任凭她如何,也是乾坤不可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