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二房的惨淡,各人都有小算盘,长房的气氛好得很。族学里的小孩儿还是日日都过来,魏楹的影响力在扩大。沈寄做的各色小点心也非常的受好评。他们两人从前很少呆在淮阳,对他们担任族长族长夫人,虽然说是身份和地位决定的,但也有不少族人不服。如今,各家的小孩儿得到了好处,学问有长进,身体也开始结实起来,这种不服也慢慢的消退了。也许这位族长真的可以带领魏氏恢复祖上的荣光,让他们成为名符其实的百年望族。
十五叔那里的查证也慢慢有了头绪,毕竟魏氏的世仆还是有不少的。二老爷和胡姨娘当年私通的事,无论怎么隐瞒还是会漏些风声出来,还是有人知晓一二的。只是过去畏于二老爷的族长之位不敢说。他锲而不舍的找,终于找到了那么几个一直守口如瓶的人。
十五叔将他查到的事告诉了四老爷,并且把人证也带了去。四老爷一听竟然是真的,只说‘家丑不可外扬’便让十五叔别再查下去。
“四哥,如果这事只到这里,做弟弟的自然依你。”
四老爷骇道:“还有什么事?”
“大嫂的事。”
四夫人心道,来了,果然这才是魏楹出手的真正目的。
“大嫂,这事跟大嫂有什么关系?”
十五叔把陈姨娘按了手印的证词拿出来,“这是陈姨娘当面告诉我和大侄子的。还有,当年被断定为大嫂奸夫的耿家少东家,也愿意出来作证。”当年大夫人和表兄耿垒被诬蔑通奸,大夫人依照族规沉潭,耿垒受了一百鞭笞险些送命,但好在他还有家族可以倚靠,耿老东家硬是带着人把他从魏家带走了。这些年他身上带着当年被鞭打留下的残疾,又有污名。家产全归了兄弟,自己则完全被边缘化日子非常的难过。于他而言,当年确实对大夫人有意,但是他所期望的只是她改嫁。所以,两人完全是被污蔑的。魏楹千方百计才避开耿家如今的当家人把他找到,他也很愿意出头作证,洗刷头上的污名,也为表妹洗冤。
四老爷看过以后,脸色顿时发白,这事儿太大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四夫人看一眼十五叔,“楹儿的意思是要怎样?”
“他说要二老爷二夫人跪在大嫂牌位前当面认罪,还要把大嫂的牌位摆进祠堂,骨灰和大哥合葬。”
四夫人看着四老爷道:“老爷,大侄子这些要求都很合理。事到如今,纸是包不住火的。就是你不召开宗族大会,楹儿也会召集众人解决这件事的。”
十五叔道:“四哥,大嫂无辜惨死,难道要她一直背负污名?大哥大嫂从前是如何待你我的,咱们这时候当然得站在楹儿一边。”
四老爷摆摆头,“我只是被这件事吓住了,也不得不考虑事情的后果。哪里就至于把这件事捂住呢。”他也捂不住,大侄子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
“十五,你去请二叔二婶三叔三婶还有列位族老;柏儿,你去请你大哥大嫂。大家都到松鹤堂!”
魏柏在一旁早就听呆了,闻言忙忙的应了。十五叔便也往旁支去请人。等他们都出去,四夫人问道:“这是要先商量一下么?”
四老爷点头,“这事儿太大,必须先商量一下怎么处理,然后再召开宗族大会。”他虽然代理族长,但这样的大事,必须征得族老的同意才能公布。这样,即使表示尊重也是转嫁压力。他虽然老实,但也不是一味的憨。
沈寄听到魏柏来通知,忍不住和魏楹对视一眼,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可以说,如果不是之前层层铺垫,让二房恶行昭彰,成为众矢之的,而魏楹又有着官身,负载着魏氏最大的期望,那么即便知道了大夫人的冤屈,为了魏氏的名声说不得族里这些老人家还是不肯让事实大白于天下的。可是如今,由不得他们了。长房再不是只有孤儿寡母,由得众人捏扁搓圆的了。
沈寄很郑重的找了见素色外衣出来,亲自给魏楹穿上,自己也很认真的换了衣裳,“魏大哥,我们走!终于可以为母亲讨回公道了。”
魏楹点点头,公道自在人心,这根本是一句空话。没有实力,就讨不回公道。
他们到的比较早,等了一会儿,十五叔请的人才到齐。而没能与会的魏氏各房都在嘀咕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族长和代理族长还有所有族老都去了松鹤堂商议事情。对了,还有老十五。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然后各人想了想老十五最近在查的事,难道说那事儿不只是流言,而是事实?可是这种事一般也是用大盖子盖死吧,怎么会这么大张旗鼓的开会呢?
而二房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立时便惊惶的聚在了一处。
二夫人对魏枫和魏植道:“你们跟我进来。”说罢率先往佛堂去。
“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进去之后,魏枫急急的问二夫人。
二夫人至此,心知大势已去。虽然公爹做了安排,但魏楹还是找到了证据。于是也不再隐瞒,把事情说了出来。
魏楹两眼发直,“爹他怎么能做这种事呢,怪不得魏楹一定要整我们呢。”
二夫人道:“没有你爹的经营,你们兄弟就自小比旁人高一等了?便宜占尽,如今要你们一同承担就这副样子了。”
魏枫道:“可是,这些事情闹出来,我们要怎么办,还有力哥和小妞妞,他们还那么小,也要一辈子承担这个责任永远敌人一等。”
两兄弟都看向二夫人,有些话他们不好讲出来,希望二夫人能讲。
二夫人冷笑,“当年的事,我也有份,我脱不了身。可是你们也是脱不得身的。就算你们现在要做出大义灭亲的样子也不行。魏楹可能放过你们么?”
两兄弟愣怔了,魏枫咬咬牙,只恨当初被抱出去的不是自己,魏植小声道:“娘,总要保住一个吧。”他不是二房的人,什么惩处和他都该没有关系才是。
魏枫冷哼一声,“是,你不是二房的人。你现在就可以回花生胡同了。”他倒要看看,家产无望,那位精明的弟妹还会不会和这个兄弟再过下去。花生胡同的一切,可都是弟妹的银子置办的。
二夫人看着魏植,心头一阵失望,这个她最心疼的小儿子,到了危急关头就是如此。还有大儿子,他是避无可避,没有办法。
“你要走就走吧。”
魏植赧然答应了一声就要退出去,耳中传来兄长的冷笑声,还有母亲颓然的声音,“既然你自承不是二房的人,那二房的银子就和你没有一丁点关系。我也不能太过偏心让你兄嫂心寒。”手头有银子,可是也得有儿子依靠才行。看样子,自己下半生就只能靠枫儿了。还有,必须把所有事都推到二老爷身上,她自己才能没事。他能把事情都应下来么?可是应不应的,他也是不得善终了啊。不过夫妻做了二十多年,她知道二老爷是不会把责任都扛下来的人。
魏植挪了半步的脚顿住,近来林氏也不时提及二房的产业,如果他没有产业了,她还能一如既往的温柔和顺么?可是,留下就得承担父亲当年造下的孽。
“娘,我……”
二夫人摆手,“你出了这个门就别再回来。日后也不要再叫我娘。”看了魏植两眼,她心软的道:“你已经被出族了,又文不成武不就,媳妇儿为何还守着你,不就是为了我手头那些产业么。我不说了,你自己思忖吧。枫儿,你扶我进去。”
二夫人对魏枫说了自己的意图,魏枫看看二夫人,又看看病床上的二老爷,最后咬咬牙,“娘,我都听你的。”
半个时辰后,魏枫亲手给二老爷灌下了一碗汤药。这事儿,不能假手旁人。当然不是弑父,这个他还不敢,只是让二老爷从此口不能言罢了。二老爷发现自己再说不出话来,一下子坐了起来,伸手指着二夫人和魏枫,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然后头一歪倒了下去。
魏枫上前看到他口歪斜着在流口水,眼睛也鼓了出来,“娘,爹、爹像是中风了。”
二夫人也有点怯,这个时候大着胆子上前,“老爷别担心,妾身与枫儿一定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外头传来一声声响,两人慌忙转头,却是魏植想了半天没有离开现在走了进来。虽然魏枫叮嘱过外头守着的人,不要放人进来,可是魏植怕他在二夫人跟前把自己的位置都挤没了,还是硬闯了进来,却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幕,惊恐之下弄出了声响。
“你、你们——”他看着兄长和母亲,还有那个空空的药碗。
魏枫扶住二夫人,冷然道:“别以为你之前想离开比我们现在做得高尚。就是你说的,总要尽可能的保住能保住的人。”
魏植无言以对,他低头看到二老爷不但流出了口水,而且眼中滚下泪珠,也只能是替他随手抹去。然后讷讷的站到了母亲和兄长身旁。已经名誉扫地中风瘫痪的父亲,手里握着产业的母亲,他知道该怎么选择。
魏枫又道:“可是母亲,那些产业在我们手中,就算什么都推到爹身上,他们就能放过我们了么?”
二夫人道:“魏楹要的是报仇,可是他答应了老太爷不取你父亲的性命。我想他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要你父亲的命。只要我们能满足他的要求,产业,他是不看在眼底的。幺房一向是跟着长房走的。老十五也不会一味的来逼索银子。而其他几房,只要各个击破就好。三房,那么多把柄在我们手上,他们不敢跳出来闹。你四叔是个厚道人,如今你爹都这样了,我们再好好服软,他就不好再逼迫了。五房六房不成大器,闹也只是胡闹没有章法。倒是七房是官身,可是只要分他们一份就好。”二夫人做这件事之前就方方面面都已经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