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连城,曾经她恨不得抽筋剥皮的人,如今在提起来,却也是一个无关痛痒的名字。
或许,真的如所说的那样,到了终了的那一日,一切都不在意了。
一切都不在意吗?
玉乔攥紧了拳头,慢慢的仰头,天边云彩依旧绚丽如画,还有一个人在等她。
那个人,等的,又真的是她吗?
那可以是任意一个人,可以是裴媛、苏柔荑、镶珠、当然也可以是慕容筱筱,只要掺杂命运的种种巧合。
若真相大白那一日,叫人情何以堪。
也罢,也许她等不到了那一日。
“山顶风大,姑娘不怕着凉吗?”老人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锁仙桥什么时候能通行?”头也未回,玉乔紧紧环住了双臂。
“半个时辰之后,只是……”身后的老人爽朗的声音由远及近,只见须髯皆白的祁连山于玉乔身旁并肩而坐:“天地之大,下山,姑娘可想好了该去哪?”
凉风吹过,身边是久久的沉默。
“我和他……没有缘分。”玉乔的声音微不可闻。
“哈哈——”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山顶之上,祁连山白眉轻扬:“如果这还叫没有缘分,那你告诉老夫,什么叫做缘分?”
云彩追赶着落日,晚霞绽放异彩,山顶的二人将这夕阳之景尽收眼底。
“心系之处,即是归处。”祁连山拈着胡须,爽朗的笑了两声:“就连老夫久居这锁仙山之上,亦听说了四日之后即将举行的那场名震江湖的婚礼。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小毛毛……”-晋.江.独.发-
“山人您认识他?”玉乔转首,打量着面前的老翁。
“当然,当年我和青松那老东西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好师弟,不过……都老喽!
后生可畏啊……资质聪颖,年少有为,即使不用勤勉自律,苦学修炼,亦已经站在了后生可望不可即的高度……
可是老夫却不喜欢他。”
“恩?”
“比我风流潇洒,才学出众的,老夫都不甚喜欢。”
玉乔无语。
“你可知道百年来,最令老夫痛心疾首的是何事?”只见祁连山目光远眺,远处锁仙桥在云雾中摇摆不定。
不等玉乔开口,祁连山的声音回荡在耳边:“是眼睁睁的看着得不到,终究变成了已失去。
没有倾尽所有,没有孤注一掷,那就是白过。”
沉浸在悠久的往事中,祁连山已经入戏:“当年我和青松一同偷鸡摸狗时,见那合欢树下练剑的小女子妩媚生姿,稚气逼人。
当我还日夜苦思冥想如何亲近的时候,那头已经牵手揽袖了,原来被我那青松师弟捷足先登了。
从此我心系佳人,明月却暖照沟渠,说起来,那个老东西是比我风流那么一些。
不光小月喜欢他,还有红蝶,那个苗族姑娘真是火辣啊,用尽了十八般绵密的心思。
就是得不到青松的心,又打不过月儿的拳。就下了蛊毒在她身上,最后也不过是个伤心人罢了。”
“后来呢?”
“后来月儿就有了孩子。”
“我是说那个红蝶。”
“她嫁了个堡主,还生了个儿子,现在江湖上,人人都称她为裘老夫人。”
祁连山还在继续:“我那不成器的师弟将江湖搅得腥风血雨,我却一直无法下手,手刃亲弟。
在众人的高呼声中,青松被迫推上了那高高的位置,也被正派的枷锁牢牢的钳制住了。
小月何等刚烈,两难的选择摆在青松面前……
只见青松那一瞬间的犹豫,小月便毅然转身,断绝了所有的牵绊。”
玩世不恭的老人,在追忆陈年旧事的时候,眼里满是郑重的色彩:“就在小月整理行囊那一天,我记得那天是冬至。
那个时候,我把深埋许久的爱恋终于说出来了,那时候我还是个年轻人,心跳的像开锅了一样。”
“她怎么说?”虽然明知道结果如何,玉乔的心还是被紧紧提了起来。
“她说晚了,早干什么去了。”
“她的意思是……”玉乔紧紧的盯着祁连山。
“她第一眼相中的,就是白衣翩翩的老夫。”说到这,祁连山露出了些许得意的神色,但很快消失。
“可是那时候她只觉得我年轻高傲心事重,对她没有半分兴趣,她也就熄了念头。可是天知道,那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接近她。
最好十分自然,还能带着那么一点唯美……
咳咳,扯远了。”
“那您怎么说的?”
“我说现在也不迟,我的错我愿意弥补。”
“然后呢?”
“她说晚了,她这后半辈子爱的只会有青松。”
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来不及遗憾,玉乔心头便清明一片,若不是掌门捷足先登,也就不会有何姓的某人。
一切,都是宿命。
沉默了许久,只见祁连山悠悠的开口:“所以我想说的是……
能够爱上是天意,能够相爱,就是福气。
恋爱就像是一场戏,只希望此生……
他能陪你演完这场戏。”祁连山转头:“即使就剩几日,也没关系嘛~”
玉乔不语。
“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因为何天南正逢失忆,所以整个人由雄蛊牵制。
对你意乱情迷,如果一旦恢复记忆,
或是蛊毒解掉的话,你怕这一切,就变成了水月镜花。”
☆、日霸王花
玉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你大可不必担心,蛊毒的解药只能有五块琉璃石合炼,难度非常.
而能让他恢复记忆的明觉丹,天下间,只有老夫这里有。”
玉乔转头看了祁连山一眼。
“你放心,那日残月宫面对小月,老夫尚且没有交出去,便再也没有拿出的道理。
我祁连山不干那种损阴德的事的。”
“谢谢……”玉乔的声音微不可闻。
“若剩下这些日子,你真的得到余下那两块尊石,便尽管拿到我这里,我必能救你性命。
所以……你知道你下山后,应该去哪了吗?”身旁老人拈须笑的爽朗。
玉乔起身,屈膝于地上,规规整整的磕了头:“多谢山人今日之言,玉乔告辞。”
说罢,玉乔起身,凉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玉乔头也不回的转身大踏步而去。
一路通畅,终于到了锁仙桥,百丈余高的地方,玉乔害怕的都不敢向下看。
好不容易下了摇摇坠坠的锁仙桥,玉乔大口大口的吞吐着周围的空气。
惊魂未定之时,猛地抬头,只见身前十步处,妩媚生姿的女子笑的阴森恐怖。
不是冤家不聚头,面前的橘衣女子,正是好久不见的霸王花——裴媛!
“小贱人,你还活着呢。”裴媛一张口,本质显露无疑。
“托您的福,一时半伙还死不了。”玉乔冷笑。
“是啊,听说你还要嫁人了,师姐……该送你点什么呢?”裴师姐把阴阳怪气拿捏得恰当好处。
“只要不是您那没有姘头,什么都好说。”玉乔的右手不声不响的探入腰间摸索着软鞭。
“你还有脸提——!”裴媛怒不可遏:“我大老远赶到这来,不是和你废话的!
明玉乔!受死吧!”说罢,裴媛猛地抽出腰间宝剑,直冲玉乔门面刺来!
抽出手中腾蛇软鞭,玉乔迎战上前。
几个回合下来,裴媛便体力不支跌倒在地。
“啧啧,看来师姐的武功毫无长进啊。”鞭绳抵住裴媛的颈间,玉乔冷笑。
“是吗?那你看我的暗器如何——!”说完,只见裴媛出手,一股紫粉直洒玉乔门面。
玉乔下意识抬手阻挡。
那紫粉呛人异常,因着连日的呕血,呛得玉乔不住的猛咳-晋.江.独.发-
而就在那一瞬间,裴媛猛地擒住了玉乔的双手,靠近玉乔耳边一字一句道:“怎么样啊,小娼妇。”
将玉乔猛地逼至悬崖之边,百丈余高的悬崖陡峭异常,下面云雾环绕,不可见底。
玉乔脸色煞白,只听耳边裴媛的声音令人毛骨悚谈:“既然你马上就要死了,不妨告诉你,有人不想让你活,小师妹,怪就怪你太——迷人了~
鸠占鹊巢,挡了人家的荣华锦绣之路。”
见玉乔脸色大变,裴媛得意非常:“知道是谁了吗?
黄泉路上索命追魂,可要找对了人!”
说罢,裴媛猛地一推,玉乔双手使不出力,只觉得巨大的冲力冲的人直直下坠而去。
而面前悬崖,深不见底。
“看热闹的,也陪她一起去下地狱吧!”下坠中的玉乔只听见头顶裴媛高声嘶吼了一声。
紧接着鞭声一响,猛地甩下来一个人来。
还未来得及惊觉,玉乔只觉得有东西重重的砸在了她的身上。
又是一阵猛咳,似是要把心肝肺齐齐咳得罢工了一眼,随后眼前一黑,玉乔失去了知觉。
再次醒来之时,玉乔黑夜之中好大的雾气。
模糊中只见面前一簇篝火,而篝火之前,一人正在烤着衣服。
揉了揉眼睛,待看清面前之人的时候,玉乔开口:“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