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这是今早新摘得的樱桃,少主特意吩咐给您快马加鞭送来的,又大又红,您尝尝?”
“额……没有胃口的话,这还有柚子,龙眼、枇杷,你要是饿了的话,奴婢就吩咐小厨房给您备下炸椒叶粑粑和开远小卷粉,您上回夸过一次,少主就吩咐要时时背备下的。”
“额……要是实在不行,知画给您……”
那一身织锦绣缎的婢女话还未说完,只见面前侧坐的女子轻轻挥了挥手,知画便识趣的闭了嘴,福了一福,转身出去了。
缓步之床边,玉乔目光远眺,望向庭院之内,只见檐牙高啄的回廊四壁,金漆玉器,欢天喜地的铺上了一层大红的艳色。院内的能工巧匠忙着手中活计击敲捶打,卖力无比,务必要在未来的少夫人面前崭露头角。
夏日的颜色已日渐消弭,今日,已是八月之末。
玉乔抬手,只见轻轻滑过窗棂上雕刻的巧夺天工的并蒂之花,眸中颜色闪烁不定,所谓的婚期,真的只剩下七日了吗?
至于自己为何置身于残月宫之中,玉乔思绪飞远,不禁想起数日前,作孽的那一日。
话说六月的某一日,心事重重的风堂主于庭院之中感花溅泪,恨鸟惊心之时,念起与明兄弟相识相遇种种,忽而得悟天道,领悟男女相处之妙哉精髓-晋.江.独.发-
如果事实如他所说,明烛无耻的接近真的没有任何野心和目的的话,那么就是……
数年来,何少主所走所经之处,无一不是夹道欢迎,前倨后恭。而所遇之女子,雅俗共赏却无不温柔和善,亲之近之,无不笑脸相迎之。
而正逢何少主于花海中独孤求败之际,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明玉乔同学……!
这个对自己悲惨命运有着清醒的认识,没有心计头脑又有点略微暴躁的女子,(想到这,玉乔正襟危坐,原来她对自己有着这么清醒的认识……)
出现了!于是……于是何少主这就……就范了?!
内心涌起千百念,随后,竹椅上病病怏怏的女子猛然起身,直奔客栈外间与诸位魔教同人商议要事的何少主,于是,众人见到了如下一幕:
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茜衣女子自里间裸足奔出,双目自触及到何少主的那一刻,光若灿珠,随即猛地扑了过去,给何少主来了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娇滴滴的声音流转在偌大的外间:“明明~~!”
众人绝倒。
观之屋内众人百态,此女嘴角扬起诡异莫测笑容,并且有着于语不惊人死不休之势:“人家的心肝了啦~~”
少主,一个手刀劈死这狐媚惑主的吧!
只见何天南眼神如古井一样,掀不起一丝波澜,只是静静的凝视着面前女子的动作,随即右手慢慢抬起,何天南的指尖轻轻拂过该女子一双云眉,半晌,一字一句的开口道:“玉乔,既然你终于弄清了自己的心意,那么……”
“就跟我会残月宫吧!”说完,一个横抱,只见何天南将怀中女子紧紧的搂在怀中,随即头也不回的大踏步出门去。
屋内瘫倒的,是七窍流血的一众魔教子弟。
于是,就有了今日关在笼中的金丝雀。
从回忆中回过神来,金丝雀转过身来,摇了摇头,最意外的是何残月女士,眼角眉梢,风姿妩媚,如二八少妇一样风韵犹存,看见亲亲宝贝儿子抱回来一个身中剧毒来路不明的野女人竟然不置一词。
如春风般温暖含蓄笑脸相迎,令玉乔沐浴在慈一幅婆慈媳孝的温暖光芒之下。
然而自从搬入残月宫之后,玉乔的人生只剩下了迷路和自卫。
一个足以于江湖所有正派抗衡的魔宫,理所应当的富丽堂皇雍容华贵,然而这里却抛弃了庸俗的暴发户气质,透着一股精巧别致,处处凸显着身份的与众不同。
然后自卫嘛……
风堂主在人家的地盘上,享受着极其尊贵的待遇,于是明烛同学便愈发肆无忌惮了起来。
具体体现在每日熄灯之后的爬床工作……虽然总是以惨败而告终。
想到这,玉乔嘴角竟然控制不住的扬起,随即很快的轻咳两声,似是在这空无一人的屋子,会有谁窥视到了方才的失态一般。
然而就在刚刚那一声咳嗽之后,口中一阵腥甜,抬头捂住了嘴,玉乔将那股鲜血生生的咽了下去,随即想要挥别的那一阵绝望,再次蔓延了上来。
☆、明烛的计划
自那一日明烛归来之后,床幔之边,她呕出了第一口鲜血,再到之后每日的愈演愈烈,再谈顾家之门犹如铜墙铁壁,慕容家更是遥不可及.
望着手中三块孤立无援的琉璃尊石,还有镜中苍白如纸的瘦削女子,玉乔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时日无多了。
本着百年之后不给身后之人添麻烦的良好美德,玉乔奋力一搏孤身前去恶心何少主……
结果……换来了今日的结果……
那一日,须髯皆白的老大夫讳如莫深的摇了摇头,说出了最后的期限:“不过十日。”
随后那茜衣女子膝下一弯,玉乔重重的跪在衣衫华贵繁复的何残月宫主脚下,自请离去。
“玉乔,我也和他一样这么叫你。”慢慢的被扶起,何残月的目光落在玉乔的脸上,仔细的打量着,慈爱又温馨:“玉乔,我喜欢你,因为你是天蚕派出来的姑娘。”沉默半晌,何残月缓缓的开口:“青松……他还好吗?”
那声音一字一句太过震颤,似是心血所念,再联想到那江湖上的传闻和那酷似的眉眼……
玉乔脑中嗡的一声炸响,随即猛地抬首。
只见何残月轻轻的点了点头扬唇轻笑:“那场婚礼,是属于你和天南,你们两个人的。
既然摆脱不了命运的桎梏,那就不如笑着接受。
若干年后,青春、热血、荣华都已不复往昔的时候,总要在心中留一段,每逢想起,就会扬唇轻笑的回忆。”
而那一日,庭院之中繁星满空,缓步行至屋门之前,早有人等候多时。
身影欣长,在地上投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青衣直裾,长发飘然。
贵族门阀多年浸淫的尊贵和优雅,即使背影,依旧风流。
只见明烛慢慢回头:“玉乔,这一切,就像是梦境。”孩子一样开心的笑脸,一如初见,仔细探究了明烛眼底的澄澈,没有丝毫的作假。
玉乔松了一口气,他还不知道。
玉乔抬手,将对面男子那一缕碎发拢至而后:“是啊,就像是做梦,也许闹钟响了,我还是一个大四的女学生……”
“你在说什么?”
“额……就是我很开心的意思……”
“我也很开心,等到那天,我们成完亲就洞房,孩子呢,不能要太多,生多了他们的娘亲就会变老,而且还会很操心。我想想……”
台阶上坐着的男子右手掐算半晌,随即转头看向身边的玉乔:“不多不少,七个正好!”
“七个你妹啊,明明一个就够了!要生你自己去生!”
“玉乔,你还小,不懂的。孩子多了其实会很幸福的……
有了第一个,我们叫她……大胖。
隔上三年我们就给她要个妹妹,叫二胖-晋.江.独.发-
这样二胖一生下来,大胖就能照顾她了,一点不用当娘的操心。
而且那个年纪正是闹人的时候,这样大胖有了事情做,就不会每天晚上都要娘抱,也不用爹爹讲故事,她才忙不过来呢!
这样我们就专心再生个三胖……”
玉乔叹气:“别人家都是七朵金花,你们家是七只胖丫……”
语重心长的声音自耳边传来:“玉乔,你不懂的,女孩子太瘦不好……
比如你,总是爱生病,你看,你每天脸色都不好。”
“我那是被你气的。”
“你看,太瘦的女孩还爱嘴硬。”
“你再说我揍你!”
浩渺的夜空,乌黑一片,星星闪烁的像孩子调皮的眼睛。
地上的人不知不觉竟然入了戏,玉乔愁眉紧锁:“那么胖,可怎么找夫家。”
只听身边明烛清澈的声音带着志在必得:“嫁?!我何天南的女儿怎么会愁嫁?”
一把揽过玉乔的肩头,明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嫁出去一个女儿,我陪送百万嫁妆,必须要倒插门,孩子必须姓何。
我何氏女儿的字典里,没有休妻和合离,只有丧偶!”
哭笑不得的玉乔随后忧心忡忡:“那家产岂不是全都陪嫁了……?”
“额……”踌躇满志的明烛登时语塞,玉乔只觉得肩头的环住的手臂紧了紧:“那个……玉乔,不要害怕,不要想着改嫁……我想想……”
“那咱们就勉强再生个男孩吧,给娘留着传宗借贷,给你留着赚万贯家财,不过他要是敢对他娘有任何想法,就休怪他老子翻脸无情了……”
只见明烛目光阴郁,玉乔愈发惆怅了起来。
此情此情,不过昨日。
自回忆中回到现实,玉乔紧紧的按住了胸口,只见面前的铜镜之中,多了一个人。
“是你。”
“你认识我?”
“烧成灰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