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金公子自觉抱被,席地而眠。
一男一女,一个在地下,一个在炕上。
夜已过了大半,一轮满月挂在墨黑的天空之中。
月光明亮皎洁,照的屋内景物毕现,窗外依稀有风吹过。
“乔乔?”男子试探的声音传了过来。
“恩?”很快就有了回应。
“……没事。”地上的那个翻了个身。
“乔乔。”
“恩?”
“在想什么?”
“一个人……”
“你有喜欢过的人吗?”这次先开口的,是炕上的那个。
沉默了许久,无人应答。
“额……不好意思。”
“算有吧。”地上的声音变得很轻:“七岁的时候我爹过寿,来陪同拜寿的一个小女孩。
三岁的样子,脑袋上扎着两个圆圆的小揪揪,长得很可爱……
那天晚上我总愿意看她,跟她搭话。
当时不知道是为什么,后来才知道,那叫喜欢。”
“然后呢?”
“然后我爹过完生日我就给忘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年少的爱情总是容易夭折。”玉乔叹息。
“而成熟之后,又会有很多的顾虑……”地下男子声音微不可闻。
“不早了,睡吧。”玉乔翻了个身,面向墙壁。
“乔乔,晚安。”
第二日一早,告别了老夫妇,二人便踏上向着镇子赶路而去。
清平镇口,依稀可以看见蜿蜒的清河,河水清净,芙蓉朵朵。
那石碑旁的一对男女石雕,依旧立在那里,扯着双手。
“你听过这个故事吗?”玉乔抬头打趣道。
只见金煜青淡淡的望了一眼:“市井传闻罢了。”
“残月宫在东,金家堡在西,是时候分道扬镳了。”玉乔拱手。
“好人做到底,小爷可以再送你一程。”目光从远处的戏台收回,金煜青直身道:“反正我也要去参加婚礼的。”
金煜青笑道:“走吧。”
马车颠簸了一路,玉乔低头一直端详手中的掌纹,红线已经马上就要封住了,还有四日,最多不超过四日,就要结束了。
循着玉乔的目光望去,金煜青亦低头不语。
到了残月宫的门口,只见气派异常的魔宫红的耀眼炫然,四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
大门被侍卫看守的森严无比,想起数月前,自己明明是被抢进来的,玉乔就不禁失笑。
玉乔嘴角控制不住的扬起,那个人,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下了马车,仰头打量着这红饰满门的魔宫,然而就在敛裙上行迈入台阶之时。
一身粗布荆衣的玉乔却遭遇到了意料之外的阻拦。
“是我。”对着面如泥塑的守卫,玉乔轻轻的开了口。
“少主有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内。”只见那侍卫目不斜视,‘任何人’咬的尤为重。
两相为难之际,只见那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里面行出的侍卫在门口守卫耳边耳语几句。
随即只见那守卫让开,躬身道:“少主有请。”
心下稍微宽慰,二人步行入内。
然而一如宫内,景物依旧,甚是连那大红的喜字都未移动半分。
步入正堂,只见正堂之内一人,一袭青衣,身影欣长,背对大门而立。
“我回来了!”大步迈了进去,玉乔喜不胜喜。
然而只见那人缓缓转身,明烛颌首:“难得风堂主赏光,这么早赴宴。”
“别装了,混蛋。”快步上前,玉乔轻推了一下面前装模作样的男子。
然而玉乔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内力震得她生生后退了几步。
随即玉乔猛地抬头,看面前的男子,依旧面不改色,目光如古井的深水。
“我恢复记忆了。”短短的六个字,如一盆冰水浇了下来,从头到脚都是凉意。
☆、诀别之语
玉乔摇头:“这一点都不好笑。”
“既然如此,那么有些事情……”只见何天南负手而立,背对着身后的女子,不去看玉乔双眼:“也该做一个了断。”
“好久不见了,明小姐。”女子清朗的声音带着自信满满,自身后传来。
玉乔回首,只见一身嫣红色绣莲花落瓣的女子门口处缓缓行来,正是那日锁仙山上婀娜多姿的慕容筱筱。
目光在触及到一旁白衣而立的男子,只见慕容筱筱的唇角扬起一抹明晦不定的笑意:“想不到就连金珠公子也成了你的裙下之臣,明姑娘好手段呢。”
只见金煜青轻轻颌首:“好说,好说。”
玉乔不语,凝视着远处的女子。
半晌只见慕容筱筱缓缓踏步行来,在玉乔耳边轻声低语:“我随师父学艺数年,又怎么会配不出一剂恢复记忆的,明觉丹。”
随即慕容筱筱退后,扬声道:“师傅老了,糊涂了,放着自己徒儿的终身大事不管,反而去操心一个外人的闲事。
可是我却不能坐以待毙,既然你这么辛苦来了。
所以,明姑娘今日不妨先住下,待明日一早,便可参加我与天南的婚宴了。”
玉乔只觉一个闷雷在脑中轰的一声炸响:“你说什么?”
“字面意思。”慕容筱筱面无表情。
“何天南——!”玉乔转身,声音凄厉的不像自己发出来的,只见身后男子早已转了过来。
目光却一直落在身前笑的无比璀璨的女子身上,看也不看她一眼。
迎着那男子的目光,玉乔慢慢的走了过去,只觉眼角突然又酸又涨,心中积郁万语千言,开口确是一句:“你……”
挡住了何天南面前的视线,只见面前男子慢慢的垂下眼眸。
再无可向前之地,玉乔轻声道:“你…抬头看着我…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晋.江.独.发-
沉默了许久,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久,只见面前男子缓缓的抬起头来,玉乔紧紧盯着面前的男子,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
“那是自然。”男子的声音终于传来:“此前天南神志不清之时,多有冒犯,还请风堂主见谅。
事已至此,纠缠无益。”
倒吸了一口凉气,玉乔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成渝,送客。”身后女子凌厉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破地方,给钱小爷都不愿意呆,乔乔,跟我走!”说罢,金煜青过来扯住玉乔的右手,作势欲走。
“金-煜-青-!”这次开口的是面前的青衣男子,何天南目光深沉:“开口之前,想好你金氏满门。”
只见金煜青轻晒,看着面前的青衣男子,无视他身上泰山倾颓的低气压开口道:“不好意思,我一人儿吃饱了全家不饿。”
“乔乔,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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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少爷请安。”门口恭敬的声音响起。
“她一直没有吃东西吗?”
沉默久久,那丫鬟似是轻轻摇了摇头。
“你下去吧,东西交给我,待小爷进去安慰一下美人。”
随后吱嘎一声门响,已经换好衣服的金煜青推门而入,目光落在窗前侧坐的女子身上。
放下食盘,金煜青开口道:“明日何天南婚宴,你去吗?”
玉乔转头,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你就是这么安慰我的?”
“哦……不好意思。”男子略微歉意的声音响起。
自残月宫出来之后,玉乔便被带进了传说中金漆玉就的金家堡。
的确是金光闪闪,远望去如天宫一般,炫目非常。
许是因着情绪的
四个时辰过去了,如今已近深夜,暗黑的夜里,乌云滚滚。
“我的意思是……”男子玩世不恭的声音由远及近:“如果你觉得被人退婚了没有面子……
小爷可以装作你的新欢,给你撑下场面……”
话音刚落,久久没有回应,末了,只见金煜青扶正了额顶的金冠轻声道:“假戏真做也不是不可以的。”
“那就先谢谢你的好意了。”玉乔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子。
屋内暖黄色的烛光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投下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而窗外夜空如漆墨般浓黑,滚动着成片的乌云,传说在夜半子时,人魔不分。
“白天的时候,你为什么要陪我一同去残月宫?”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男子,玉乔声音轻的好似飘零的蒲公英。
金煜青不语,天边传来闷雷的声音,只见金煜青一双眼睛凝视着对面女子明晦不定的面孔。
“因为刚刚如镇子的时候,你看到了桥头的布告,那上面已经不是数月前的内容了。
新娘的名字,早已换了人。所以……你才决定陪我去的,对不对?”不等金煜青开口,玉乔眼眸垂下:“或者……更早一些时候?是什么时候呢?
是在锁仙山?还是在那农户家里?
总之……你早就知道。”玉乔的最后一句,不是问询。
“可是……你为什么要陪我去呢?”玉乔起身,缓步慢性至桌旁。
玉葱一样的食指在蜡烛黄色的火苗上轻撩,闷雷滚滚自西边的天空响起。
烛火映照的玉乔脸上明灭不定。
只见桌边女子喃喃低语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