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男子虽然眉目不甚出众确实有着叫人安心的稳重、如山,
而旁边不断挣扎蠕动的男子,肿的高起的脸和那一袭大红喜衣全部沾染了地上的血泥印记,狼狈不堪。
正是昔日貌倾武林的许师弟。
两相对比,是今非昨,天上人间。
吃力的抬起右臂,苏柔荑白皙的手轻轻抚摸上白长生的眉梢,苍白的嘴唇没有半分血色,一双眼睛似喜似悲的看向头顶的男子。
一大滴的眼泪自苏柔荑的眼角滑下,落在那血红的嫁衣之上,而苏柔荑声音颤抖的开了口:“真的是你…你…”
稍稍停顿下来,苏柔荑就开始剧烈的喘息,越来越急促导致苏柔荑口不能言。
而那女子却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抬头,苏柔荑一双幽瞳紧紧的黏在那男子的身上:“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苏柔荑的话音落下,只见那男子的手臂越收越紧,将苏柔荑紧紧地揽在怀中,白长生的下巴抵在了苏柔荑的头顶,双眼紧闭,那男子沙哑的声音传来过来:“我姓白,叫白长生,
家住景云顶,姑娘如果要找我,就去天蚕派打听,
那里的人,都认得我。
你要记得,是白长生。”
随即,只见两行淡的看不清痕迹的眼泪自白长生的眼角滑下,白长生侧首,将脸贴在苏柔荑乌黑的发丝上:“葇荑,如果你去那里找我的话,那些人都愿意为你带路。
因为他们都知道那个叫白长生的,爱着一个叫苏柔荑的女子整整十二年。”
这话刚落,苏柔荑吃力的挣开白长生怀中的束缚,艰难的抬头:“你说的…可是真的?”
“没错…”对视上苏柔荑的眼眸,白长生紧紧的民主嘴唇:“只是…
苏柔荑,她那么美丽那么耀眼,有那么光满四射,
而白长生,除了大把的年纪,一无所有。
他…怎么可能配得上她呢…”
只见苏柔荑聚满泪水的眼眶终于承受不住重量,眼泪漱漱的落下,
而那女子确实面带笑容,那笑容苍白而又圆满,绝望却又充满希望。
紧紧握住白长生长满老茧的手,抬头凝视着对面的男子,苏柔荑嘴唇苍白的像久旱的土地,:“那我告诉你,苏柔荑她遇见了你,然后就爱上了你,
她用这一生,一直再找你…”
话音刚落,只见苏柔荑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握住白长生的手也控制不住的下垂,一双幽瞳像融化的雪水一样,慢慢的放大,却仍是舍不得将眼睛从那男子身上移开。
将头埋进白长生带着草药气息的怀抱,苏柔荑的声音微不可闻:“如果有下辈子,我再也不要…做什么圣洁白莲.---晋.江.独.发---
我不要…在悬崖之上沉默千年,
我只想,就这样…在你的怀里,永远…”
慢慢的抬起头,苏柔荑的声音带着少女的天真和期盼:“长生,下辈子,你一定,要早一些,找到我…”
话音刚落,只见那女子的手臂重重的垂下,苏柔荑安稳的沉睡在白长生臂弯中,再也没有任何轻动,永远的,沉睡下去。
只见那白衣男子慢慢的仰首望天,将眼眶中的眼泪生生逼了回去,再次开口时,白长生已语不成句:“葇荑,我答应你,下辈子,我一定会拼尽全力,找到你。”
说完,只见白长生霍然起身,一个横抱将苏葇荑托在两臂之中,自苏府庭院之内,大踏步而出。
凉风荡起白长生白色的衣角,逆风而行,所有的发丝全被吹之脑后。
静静抱着怀中的女子,白长生眼底不住闪动的,是沉淀千年的悲伤。
见白长生抱着怀中的白莲自远处缓缓醒来,密密麻麻的人群让开了一条路,而道路两旁传来百姓止不住悲恸的哭声。
如果说今日一番所见所感还不够震撼人心的话,那白莲陨落,就是永乐百姓此生不能承受之重过了。
只见那些粗布荆衣的百姓伤心欲绝,有的哭至昏厥,有的缓缓下跪叩首祈求苍天。
朝为红颜,暮成枯骨只见人群之中一碧玉年华的少女突然发疯在人群之中横冲直撞。
她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幻觉,一场梦魇,梦醒了,白莲依旧圣洁。
坐着高高的轿辇开开心心的去嫁人。
玉乔抬首,只见白长生的身影渐渐远处。
终于,最后一片衣角,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苏柔荑的大婚,最后,竟是以这种方式收尾。
而玉乔的苏家之行,终于,画上了一个残缺的句点。
七日之后,再次站到苏家庭院那湖畔的木屋之前,玉乔只觉得恍如隔世。
苏家遭武林正义之士围攻,在交不出始作俑者苏四少爷苏幕遮的情况下,面对苏家一堆老弱病残,武林中人亦不甘心无功而返,而对于苏家的惩罚,就是类似于强拆强抢那种。
而苏家残存的人显然不能为力,昔日荣华不在,
身体自内而外腐朽彻底,而百年鼎盛家门一朝破败,
苏幕遮的报复,真的,能够称得上是报复。
十七影卫虽然有着毁天灭地的功力,可是已随其主苏幕遮永远长眠于地下,孔雄霸手中的佛简只能起到遣回的作用,
人家不出来,你遣回有嘛用……
也就是说,从此,苏家再无十七影卫这支助力。
所以,玉乔抬首,只见远处武林人士正强抢苏府,并且忙的热火朝天。
类似于火烧圆明园那种…
翻箱倒柜,凿金顺银,全都不在话下,
琉璃瓦片,镶金鱼缸,全部刮了下去。
而这里…玉乔望向湖边那不起眼的小木屋,门前仙鹤踢着长腿练着鹤步,白色的小奶羊已经长得很大了,咩咩的撒娇叫着,滚着浑.圆的身子。
波斯猫贵妇人在树皮上蹭来蹭去…
景物依旧,草木依旧,
侧首望去,似乎还能感觉那男子一言一笑犹在身边,可是人…
上穷碧落下黄泉,此生,终不见。
想起此行的目的,玉顾不得再愣神许多,赶忙屋内屋外的翻找。
可是知道夕阳落下,扔家找不到那只滚.圆的小黄狗,就是那只,那只勾起阿木童年无尽回忆的小黄狗。
怀着满心的沮丧,玉乔转身,最后看了一眼湖畔的木屋,夕阳的余晖将那房子镀上了一层金色。
就像数日之前的某一日,也是这样的宁和静谧,那是虽然冷漠,虽然难堪…
毕竟,生命还在,只要活着,就还是存有希望。
‘乔丫头,你要好好的活下去。’这一刻,玉乔终于明白那句话的意义,那是一个饱尝世事艰辛的男子,
临别之前,透过她的眼,展露对这世界,最真诚的渴望。
湖边金色水光耀眼,粼粼闪动,只见那一袭茜色衣袍的女子扬唇轻笑,女子清晰声音回荡在寂静湖边:“阿木,答应你,我会好好的,活下去。”
快行几步,终于走到了永乐镇口,看着前方早已等候许久的三人。
玉乔加快了脚步,就在那侧首间,玉乔望见了那白色的雕像。
如来时一样,静静的立在那镇口之处,正是苏柔荑的纯白雕像。
带着圣洁凛然,带着高贵不可侵犯,那女子,已经成为一个镇子,永久的精神象征。
站在来时路,玉乔转身静静的凝视这永乐一派欣欣向荣的繁荣盛景.
生活仍在继续,不会因为没了谁而停滞不前。
手握糖人,街边的孩子,依旧能露出天真的笑颜。
然而就在刚刚玉乔猛地回身那一瞬间,只见一片绛色的衣角轻轻隐于小巷之后。
恍惚片刻,玉乔只觉刚刚仿佛对视上一双茶色的眼眸,无比的熟悉。
轻轻揉了揉眼睛,玉乔心底自嘲,一定是最近失眠太过。
随即玉乔慢慢转身,向着前方青色衣影快跑两步。
而小巷之中,只见一个身形伟岸的男子后背紧紧的贴住墙壁,右手抬起,那男子手中的,竟是一只巴掌大的小狗,正在那手掌之中滚来滚去。
那男子伸手,将一样东西塞进那小狗嘴里,似是把那小狗当做了通人性的生物一样,千叮咛万嘱咐道:“绝对不许吃。”
说完,只见那小黄狗呜咽了一声,似是在控诉主人的虐待。
随即那巴掌大的小狗被放在了地上,然后那男子俯身,对着那小狗轻声道:“去吧,
去替我,送送她。”
☆、58清平镇
自温暖的手掌中脱离,小狗被放到了冰凉的土地上。
嘴里叼着黄艳艳的植物,那小黄狗拧动着浑圆的屁股转头看了一眼立在墙边的男子。
只见那男子茶眸清晰,带着期待和毋庸置疑。
随即那小狗呜咽的一声,挪动着短粗的小腿撒着欢的向远处奔去。
踩着些许湿润的泥土,小狗一路狂奔,两只忽闪的毛耳朵迎风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