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风涯不紧不慢的咽下口里的饭,“娘,我暂时不想纳妾了,你看,风离也不小了,是不是该为他找个不错的姑娘家了。”
林微音睁着大大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盯着段风涯,脑里万般愁绪难释,“相公……”,然,就没有了下文。
“相公,水月城一趟,你变了,以前的你,从不抗拒娶亲的,我打进门的第一天起,娘就拉着我的手说,做你的夫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大度,因为,你要的是儿孙满堂,百子千孙,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娶我,你就知道,你会纳妾,而且不只一个,今天,我听到你说不纳妾了,为什么,我高兴不起来了?”
杜若惜一口气,说出了林微音没有说了的话,她们都是过来人,自入段府,除了那个不成文的口头承诺,生死都是段家人之外,段老夫人都私下和她们明说,段风涯会有三妻四妾的,段家要百子千孙,子子孙孙都流着,真正的段家的血,至于安季晴为什么没有这么一回事,或者是,如果安季晴反对段风涯纳妾,在段老夫人那里,压根,一点作用都起不了。
段老夫人这么对未过门的媳妇说,听起来,是多么残忍而又荒诞的,然,她们都同意了,那么,现在段风涯突然一改初衷,的确让她们惊讶多于开心,心细眼明的人也都看出了,在这中间,安季晴起着了重要的作用。
“若惜,你想多了,我还是原来的我。”段风涯没有唐塞的意思,只是,在感情这件事上,他总是口讷的,就转了话题,“娘,我知道你想抱孙子,你看,风离的孩子不也一样吗?”
“怎么能一样。”苏木清嘟嚷起小嘴,在段风涯的侧目下,没有再说下去。
段老夫人轻轻叹一口气,“也罢,只要是你喜欢的,娘都随你。还有,风离,要是真遇到了喜欢的姑娘,记得和娘说,娘给你提亲去,就我们段家而言,就不怕滇城,有你娶不了的女子。”
“娘,风离会的!”段风离幽然的应着,捕捉到段老夫人脸上的凝神重思的神色,思绪搁浅了一下,却没有再细想,他不会想到,这个风韵已荡然无存的妇人,在感情上,也还会有着根刺,那些风月韵事,在她心里,依然还会无波起Lang!
一场家宴,原来,也可以同样无欢而终,大家各怀心事的,就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里。
段风涯和段风离躺在屋顶,枕着双臂,有句没句的搭着话,琉璃瓦上,凌乱的,同样躺了几个空酒壶,他们手里不各自拿着一小瓶酒,碰瓶后,举着酒瓶对着嘴倒举酒,清醇浓烈的酒如清泉一样,涌入喉咙,溢出的酒顺着脖子,没入衣襟。
段风离晃了晃空了的酒瓶,从段风涯手上夺过酒瓶,喝了一口,也空了,扔到一边去,“风涯,水月城好像发生了有趣的事?”
“死里逃生,就你说有趣了!”
“那,你死里逃生的时候,五妹呢,总不会苟且偷安吧?”
段风涯勾起嘴唇,笑意清爽明澈,用苟且偷安来形容安季晴,如果让她知道了,肯定又该说欺负她了。
“怎么,不会让我猜出中了吧?”段风离见段风涯笑得眉心都展开了,扭头,兴趣更浓。
“如果她会苟且偷安,她就不是安季晴了,在生死面前,她比我还从容!”
说着,两个男人默契的笑了,段风仪在回廊上,和绿愕边说着什么,边走着,盈盈而笑,如花艳,又似雾迷,款款而生姿,段风涯眯起双目,“风离,我这次回来,怎么总觉得,风仪好像有点是同了,而且,又说不上来有什么不同!”
“我正想和你说这事呢,我们风仪现在啊,不知怎的,开始读书了,很多深奥难理的书,她也可以看进去了,你不知道,有一天,我听有人念诗,居然发现是风仪,那次,我也糊涂了。”
“读书可能也是好事。”
“可是,人变,总得有个源头,你说对吧!”段风离摸着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这么说,是你这个做大哥有的,不够称职了,我们去看看她吧。”段风离调侃的说着,坐起来,轻身一跳,人已在地!
☆、94. 若是,嫁夫如此?
灯火下,段风仪认真执笔,并埋头专注在笔尖上,时而愣愣一笑,时而轻颤眉毛,时而,又娇羞似涩,全然没发现,段风涯他们,已然来到她的身后。
段风涯看着段风仪跃然于纸上的诗,朗读起来,“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风仪,谁教你写这样的诗的?”
段风仪吃惊的站起来,“哥,你们怎么来了,也不叫一声,吓着风仪了。”
“我们有敲门,是你太专注了,我还没说你呢,怎么然间学人读起书来了?”段风离上前一步,看了一眼纸上,娟秀的字迹,要是以前的段风仪,定然写不出这么漂亮的字来的,他的好奇心不禁加深了。
段风仪嫣然一笑,已是万种风情,“当然是五嫂啦,五嫂和我说,读了书才会有思想,以前我不懂的,现在明白了,女子,多读点眉书还是好事。”
“呵,原来是她,你呀,好学才学,不要什么都学,这东西,学那么多,到时候,连最基本的三从四德都忘了。”
“我才不想死记三从四德。”段风仪翘起小嘴,说得理所应当。
段风离他们半张着口,段风涯才摸着段风仪的头,笑呵呵的说,“为什么呢?”
“出嫁从夫,如果嫁夫如哥你这般,不理不睬呢?”段风仪突然睁着双目,炯然有神的看着段风涯,似乎,也想从他那里,得到一点答对。
段风涯突然失声笑了,嫁夫如他这般,不理不睬,安季晴,终是圣他有怨言,不理不睬,说得也不过分,只是,从段风仪的口中说出,他总觉得,玩味比怨味更重了点。
段风离说出了段风涯心里的疑问,“风仪,这话,也是你五嫂和你说的?”
段风仪朝着段风涯点头,“五嫂的原话上说,古人常说,出嫁从夫,嫁夫夫是天,如果天暗,常年逢雨呢,女子还不是得自己打伞?”
“这话,怎么我听上去,酸酸的,五妹这人说话,还真有点悬,风仪,府里,就你和她好说好笑了。”
“天暗,常年逢雨,她那什么比喻,乱比一通,我有那么差劲吗?”段风涯笑意更浓,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安季晴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段风仪神秘的笑了笑,“哥,大哥,风仪给你们看个东西。”
段风离和段风涯对目相视,都让段风仪这小动作给吸引住了,只见她从床底下拖出个箱子,抱出一块不大不小的东西,平放在桌面上,红色的布裹在上面,“你们看。”
段风离在段风仪满目的期待中,掀开红布,然后微微的倒吸了一口气,轻叹,“好清致的画,风韵俱全,宛约多姿。”
“五嫂给我画的,我简直是爱不释手了。”
段风涯也凑头过去,只见裱画上,段风仪的确是仪态万方,可是,看着看着,他的眉梢卷了起来,呼吸越渐沉重,画上,段风仪的双目,俨然是使整幅画,生了情,只是,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么粗犷的双目,豪情四放,一看就知是属于男子的,最重要的是,他记起,那个雪夜,安季晴也是在地上,画了这么一双传情的双目,然后是又哭又笑的。
段风涯心里,咯噔着,不着痕迹的抽痛了一下,安季晴,原来,在你心底深处,真的住着一个人,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想他,想着想着就忘情了,这个人,该是你一直想嫁的箫沐吧?那么,在你心里,我算什么?
“风涯,你怎么了?”段风离注意到段风涯脸上的表情瞬间凝重,拍着他的肩,生奇的问着。
“风离,你不觉得,安季晴这幅画,画得有点不对劲吗?我一看就这么觉得了。”段风涯紧盯着画上的双目,说出自己的疑问,其实,他想从段风离口里得出不一样的答案,那个拿着一颗赤然的心对他的安季晴,心里住着另一个男人,说真的,这一直是他不愿接受的,也无力接受。
段风离细细的重新看了一次裱画,笑容突然跃现,“还真是不对劲了,风仪,你五嫂把你的双目画得过狂了,一看就看出,都不是你的了。”
“五嫂画完时,也这么和我说了,我追问她画的是谁的双眼,她又不说,谁叫我喜欢这画呢,也就没让她重新画了。”
段风涯的心,顿时像洒了一盆凉开水,凉气横生,紧咬着嘴,没有说话,目光也没有移开画上,当然,思绪还是停在那个风雪连连的夜,若是不情到深处,爱到心坎,试问,安季晴又怎会如此,笔下生情?
段风离拿起两张洁白的纸,一上一下遮住裱画,只露出这双眼睛在众人眼前,突然,他像发现了有趣的事情,玩味而又独自一个人在那里笑了,如果说笔下生情,那么,是不是就说明了,对这个人,生情了呢?
“大哥,你笑什么?”
“风仪,我想,我相信五妹对风涯是情有独钟了,这丫头,越来越让人觉得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