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安季晴慌了心,段风涯脸刹青又刹白的,额上还渗出了豆点大的冷汗,就像凤凰镇下那次意外相见,段风涯也是这般痛不自控,有了上次的经验,安季晴抓起地上的一根木棍,闭着眼睛,朝段风涯的后脑勺打过去。
咚的一声,段风涯的头栽在地上,晕了过去。
白天,最先发现段风涯和安季晴都没了人影的是伍子微,她昨晚一夜未眠,本想找安季晴分析昨天的事的,可是,一大早的,人影都没见着,伍子微开始纳闷了,他们才来两天,而段风涯身手敏捷,没有人可以掳走他们而不动声色的。
自传出段风涯和安季晴失踪后,伍任先高调的寻人,几乎出动所有衙役,挨门逐户的搜人,越是这样,就越是人心惶惶,水月城的百姓,坐食不安,除了醉月楼还有几分独然的淡静外,外面的人,都已经开始在讨论,算上段风涯和安季晴,已经有七个滇城来的官员失踪了,纵然是人为,他们也有人说,罪魁祸首是那三万税金,如果朝廷肯息事宁人,不再追究税金的去向,人们自然,还有一份安宁。
思安本无错,百姓的心都很简单,如果可以破财消灾,他们宁可破这个财,那么皇上强要查原凶,不就成了就造凶案的帮凶了?
伍子微想到这些的时候,她就觉得,有种不可思议的惊讶,从小,伍任先就教育她,巾帼不需让须眉,凡事都要坚持真相,站在真相面前,怎么,在伍任先管辖的县城下,百姓个个都怕危贪安呢?
唐吉走近伍子微,捋着长长的胡须,一副认真而正襟的表情,“小姐,在想什么时候,都入神了。”
“没有,还不是在想将军和将军夫人的事,现在水月城,每个人,都在想着这件事,就没一个人想得明白。”伍子微目光散漫,思绪还在百姓怕危思安这个卡口上。
“对了,小姐昨天你和夫人出去,有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事,或者是发生了不寻常的事,任何一件事,都有可能是找到将军他们的线索的。”
“没有,很正常!”伍子微用很肯定的语气回答,以致于她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唐吉有所隐瞒。
唐吉轻轻的叹口气,“小姐,你也别想太多了,这是命,是他们的命,生死总有命的!”
伍子微诧异的看着唐吉,片刻又游移开了目光,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诧异什么,她只觉得,唐吉饱读书诗,他不应该相信命劫的这个说法,以前虽和唐吉未曾谋面,不过,在和伍任先的书信一来二往中,话家常时,伍任先有说起过唐吉。
伍任先的原话是这么说的:能把水月城整治得那么好,可以说,唐师爷功不可没,唐师爷是我一生中,见过最博学多识的人,任何解决不了的问题,他都可以用他的学识来解答,只可惜,这么个文人,却烂赌成性,惜赌胜命。
伍任先说的是,烂赌成性,惜赌胜命,一个如何对赌成瘾的人,才能用惜赌胜命来形容呢?伍子微以前想不懂,现在,更是想不懂,眼前的这个长衫朴素的人,除了一卷暖人的内敛书气,怎么就成了一个赌徒了?
夕阳西下,衙役寻人未果的消息,像一阵风一样,吹遍水月城的每个角落,有人冷眼旁观,有人但求多福,自求己安,当然,也有人还抱有希望,希望不会真的,又消失了两个人。
醉月楼的厢房内,箫沐背身而立,听着他身后的女子,一一汇布,天玄宫也出动人找了安季晴他们一天了,同样是没果,箫沐嘴角上扬,冷然的笑了笑,自言自语的说,“除了万年林,已经没地方可以容着你们一天了,安季晴,你这个傻瓜,你还是不听我的话了。”
暮色渐深,竹林里静得只听见段风涯的均匀呼吸,还有,安季晴时不时肚子发出的声音,一天未进食,她是饿坏了,她盯着段风涯熟睡的样子,他舒眉吐气,一点都不像刚病发的人,更别说,是个命不久矣的人,印象中,段风涯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发病了,可是,他还是逃不过此劫吗?
想到这里,安季晴心口如压着巨石,这巨石,可能只与生死有关,又可能,与爱有关,至于是怜命,还是惜人,安季晴想,没多大区别吧,她只是还不能接受,段风涯会突然的不在了。
残阳越渐暗下,安季晴也不敢贸然叫醒段风涯,黑夜来袭,微风清冷,让她一个女孩子本能的,都会害怕,她只好去试图捡些干柴,点起火来,说也奇怪,诺大的竹林,竟然而枯竹都没有,难道真的是说,万所林,万年青,万年不落叶,万年不枯一竹么?
安季晴踌躇前行,又不敢走太远,一步三回首,总得看到段风涯在视线之内,才放心,一方面,她担心熟睡的段风涯有不测,另一方面,她也害怕自己迷路。
安季晴再转身时,被眼前的一小片枯竹唬住了,在残阳下,这片竹只有十来根,密密麻麻,而又枯黄如残阳,没有一点存活的迹象,为什么会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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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是否,死能同衾
安季晴想不通后,就没有再想,而是折竹为柴,无论在现代,还是到了坠落了的安家,或是富可敌国的段家,安季晴都没有做过粗重工,所以当她抱了一捆干竹时,纤细的双手都刺满了碎竹,黑夜如约而至。
安季晴顾不了自己那么多,抱着竹枝,学着电视剧里面的人,磨石生火,可能是技术不过,又可能是力道不过,两颗小石在安季晴手上,只能擦出小火星,根本就生不成火。
段风涯悠悠的睁开双眼,摸了一下还有点隐痛的后脑勺,邪恶的闪过一个念头:那么用力,没痛死,让你打死了。
然,他看到安季晴如此笨拙的生火后,又觉得好笑,走过去蹲在她旁边,看了好一会才说,“谁教你这样娇柔的生火的?”
“我学……”安季晴突然跳起来,咽了口口水,“你什么时候醒的,又不说话,吓死人了。”
“没发现你胆是那么小的。”段风涯捡起两颗小石,轻而易举的,就把竹点起了,干柴烈火,烧得噼啪作响。
安季晴也累的靠在旁边的竹上,侧目而视,她也不知道,自己看着的,是段风涯,还是烈火,一团熊熊的火,在左右摇曳,燃烧着它的最旺的生命力,而透过大火,是段风涯轮廊分明的脸,就算此时此刻,他的专注,只为火把。
安季晴勾起嘴角,浅浅的笑,迷离不实,安季雨用最后一舞,奠念了平乐,还说,平乐既不离,她定也不弃,生相惜,死相随,她做到了,她成了滇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讨论的烈女,那么,如果自己和段风涯真的出不了万年林,也算做到了,生虽未同衾,死也同穴了,在外人口中,自己是否也可以做一回烈女,为爱坚贞的烈女?
安季晴把头伏在屈起的膝盖上,笑意更浓。
段风涯站起来,拍了一下身上的尘迹,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一点都不像被困,他在安季晴对面,靠竹而坐,“在想什么,看你笑得贼贼的。”
“我在想,是不是,我们真的出不去这里了。”
“你后悔了?”
“没有,”安季晴摇摇头,嘴角挂着一个浅浅的弧度,不算美艳绝伦,但在这样寂静胜夜的情况下,这一恬静的笑,有如一注清泉,清澈恰好,“这样挺好的,风涯,那就算生你未和我同衾,死也注定同穴了,你注定躲不过我了。”
“我怎么觉得这句话听上去,好像有一股酸味的。”
安季晴敛眸,不答话,反指着段风涯腰间,半壁玉佩,青紫色的玉,暗暗里泛着一点逼人的凌厉,却又似沉重,“风涯,我好像从一见到你,就看到系着那玉佩了,从不离身,很名贵吗?”
段风涯取下玉佩,端倪了好久,又好像,他的目光游离,根本就没放在玉佩上,脸色带有几分凝重,转而取而代之的,却是玩世不恭,“你不知道这玉佩?”
安季晴想也没想,理所当然的说,“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你也知道的,我身上最贵重的东西,也就是你给我的那支孔雀金步摇。”
段风涯惊异的对上安季晴明净的眸子,把玉佩扔给安季晴,“我们指腹为婚的信物,你居然一无所知,那当初我叫你还金凤额,你也是在敷衍我了,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有可能。”安季晴低语,用只有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说,借着火光,她开始细细的打量着这半壁玉佩,沉紫色的中间,有一小块紫红,上面刻着“夏”字,她突然想起,在出嫁之前,霓裳给她的那半块红得通透的玉,也刻着半个字,原来是关于身份的,想必,那玉的主人,也是名门之后吧!
“看你陌生的表情,就知道你没见过了,连自己指腹为婚的信物都不知道,我想也只有你才敢说要嫁给我了。”段风涯站起来,一手从安季晴手中夺过玉佩。
安季晴一下子,吃痛的缩了缩手。
段风涯惊异,“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没事。”安季晴连说两个没事,看着段风涯还不休不的样子,又补充说,“一点小事,捡柴时,就不小心,碰了一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