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宅很久以前是个不知名的破庙,因其偏僻的地理位置和被道听途说来的坏风水谣言而被官府遗弃很久。
所以极少人来过这里,并且久而久之,渐渐阒无人迹。
之所以破庙能变成景宅,是因为,破庙之后被一向喜好清净性格怪癖的景洛的爹选为住宅并自己动手清扫重修了这破庙,以作为长期经商后用来居住和远离是非的温香家宅。
至此,景宅依旧因其低调作为和掩耳盗铃的破庙面貌而存在的。
以上,是杜希在为白箫、思敏等人解释为何不能在这等喜庆节日放鞭炮。
说完,不由分说地一一没收了每个人手中的鞭炮。
收到思敏的时候,思敏炸毛了,挠乱了头发,依旧无法接受这一说辞:“这怎么可以算是理由?婚事当天不来点鞭炮助庆怎么说得过去!再说了,咱们这偏僻的程度你也知道,估计炸了它都没人知道!更别说那些狗官差!”
杜希左耳听右耳出的,见她特别坚决的样子,索性也不完全阻拦她,递了一条鞭炮给她,“恩,我也好奇那些官差到底会不会注意到,要不,你试试看?”
思敏一愣,看杜希的态度顿觉异样。
余光看了下各自散去往大堂走的白箫和楠还有燕墨,咒骂一声没义气的同时,转头对杜希讪笑了一下,将鞭炮推了回去,指了指大堂处道,“杜希,你看,咱俩要是再不去大堂可得叫新郎新娘等了,那才真是不好啊……”
杜希一听,对她眯眼勾唇一笑,毫无犹豫地对她的脑袋一拍,“天天瞎胡闹,欠抽,还不快走。”
思敏平时被杜希虐习惯了,脑袋护得好好地,屁颠屁颠地闭上嘴巴不敢反驳地跟了上去。
所谓景宅一家亲,所以往常人家结婚时候,都是长辈们坐在婚堂的两旁座位,但景宅的人不一样,每个人一到婚堂的时候,都自然而然地选了两旁的亲戚大座坐下,然后静候新人。
这头的人在等候,那头新房里的新人在准备。
一身着装婚服淡抹妆容红唇娇艳的叶翎,此时正在为景洛盖上红盖头。
两人身上穿的皆是贵族耀其天生一对时特绣的华贵对子婚服,衣裳绣有翟鸟花纹,鸳鸯不离连理枝,其意共结连理好姻缘。
是杜希和楠撵来特为两人准备的最好的婚礼。
因为是非常简单的婚事,没有所谓的媒婆,所以两人方为彼此穿戴完好后,叶翎便拉起景洛,“准备好了吗?”
红色头盖下的景洛点了下头,叶翎见状一笑,便拉着他的手朝婚堂上走。
此时的两人都是紧张的,心里满涨都是欲迸而出的迫不及待。
没过多久,大家便等来了叶翎和景洛这对即将拜堂的新人。
在叶翎走出来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眼神都神情不一各带惊艳地看着那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新娘。
身穿大红婚服广袖对襟翟衣、广高挽发髻、头戴珠凤冠的叶翎在小施淡妆后显得桃李艳逸,乍看一下,像是一枝冷傲的冬梅,却因其神态莞笑而显得几分轻灵讨喜。
这是不一样的叶翎,因为今日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她潜意识表露出来的是她前所未有的开心模样。
就连一向不懂几个成语的思敏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都发自内心地感慨了一下:要命的美不可言啊。
婚堂的两个大座因为受景洛的交代没有安排。
而是由杜希代媒婆之言行婚事主词。
从进到婚堂后,叶翎一直都牵着景洛的手,等两人停下脚步站在婚堂的中心点时。
杜希走至他们前面,然后端着一个放好一对合欢酒的盘子,并对叶翎说:“自古以来有新人成婚都只在新房行使合卺之礼,但景家的规矩不一样,这第一次的合卺必须在众人的祝福下喝下才算真的行礼。”
这事景洛事前并未说明,所以叶翎有些疑惑,以为又是杜希要想法设法逗她。
但看了眼景洛,见他点头后便接过盘中的其中一杯酒,当下也舒心,跟着接过酒杯。
两人手中各执一杯酒后,杜希便侧身面向叶翎,行他的婚持之词,道:“叶翎,你可愿意娶景洛为夫,并一世保护他,疼爱他,尊重他,共度人生酸甜?”
叶翎道:“我愿意。”
杜希接着侧身面向景洛:“景洛,你可愿意嫁叶翎为夫,并一生追随她,携助她,尊重她,共享人生苦乐?”
景洛道:“我愿意。”
婚词宣誓一结束,在座的白箫思敏等人便都响起掌声。
然后,两人隔着红头盖,灵犀一笑,交杯互饮,完成合卺之礼。
再之后,收了酒杯后,杜希的兴致也跟着高亢起来了,他看了眼两人,提高了声音喊道:“一拜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白头偕老,风雨同舟!”
两人便跪下相视,第一拜。
这是他们事先说好的,不拜天地亦不拜高堂,只拜彼此间的心想事成。
“二拜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早生贵子,光耀景宅!”
两人再相视,第二拜。
“三拜尊老敬贤,白发同亲;平安顺心,风调雨顺!”
两人和声而拜,心里说不清的同心满溢,因为,这一刻,他们真正成了要共度一生不离不弃的夫妻了。
从地上站起来后,叶翎拉着景洛的手,看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由衷地道了声:“谢谢,真心感谢。”煽情的话语让她显得几分静淑,不似以往那般疏远。
见了这样的叶翎,思敏呲牙咧嘴傻不溜丢地笑着:洛真的是嫁了个好妻主!看来得闹闹他们!
这般一想后,在叶翎拉着景洛就要进房的那一瞬间,他灵机一动,倏然地一起身,立即喊住他们,亢声大喊:“一对新人成双喜,闹洞房!闹洞房!”
喊着还手舞足蹈地故意鼓动气氛,让其他人都跟着起哄。
白箫本就是最幸灾乐祸地,见叶翎挑眉的样子,立马就跟着思敏起哄起来,甚至连本带利地附上她夫君的那一份喊得比思敏还大声。
这会,热闹彻底被炒热了,连平时一贯不参与热闹的楠居然闷闷地也渐渐喊了起来。
满堂的“闹洞房!”,一下子让叶翎有些悲喜不得。
头疼的时候,她忽然听得身边的洛轻声道了句:“翎,不可轻易随了他们的意。”
于是,一勾唇下,叶翎敛开了眉眼,打算用说辞削了大伙的起哄。
但还未开口,心脏猛然剧烈一跳,体内的气流一瞬间都堵至胸口,像是要冲破而出,疼痛超越之前两次千倍。
叶翎起初还逞强地用内力意图不着痕迹地掩饰过去,将这股气流压下去。
但接着而来的疼痛,更甚是被千万只蚱蜢撕咬五脏六腑般,穿心刺骨的疼痛,让叶翎遽然间,几乎整个人都瘫跪在了地上,并抓着脑袋闷声嘶叫着,“不……”
在场的所有人一下子停止了起哄,景洛更是一慌,根本顾不得盖头还没有被翎掀,一挥红头盖,向叶翎抱住,乱了分寸道:“翎,你怎么了,怎么了?”
思敏、杜希所有人也跟着惊慌了,纷纷连忙跑过来,皱眉道,“怎么回事?”
但叶翎依旧在嘶叫,沙哑地,声音哑至喉咙有种石头破碎的感觉。
或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叶翎,再联想到自己之前所看的那麝散之毒,因为害怕,景洛抱着叶翎的手几乎是颤抖的。
他握住她的手腕,诊了一下脉,却因为心神被担心和害怕所占据,竟不知脉象是静还是动,待到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一抬头,却猛地被叶翎施功一推,竟整个人摔至柱子上。
知道叶翎对景洛的这一掌是真枪实战,白箫一皱眉立马散了多余的同情心,伸手意图就要以内力制止住她,但她又立马察觉到危险,蹦跳起来,歇斯底里地胡乱地向所有人去挥拳。
景洛整个人撞到柱子后,喉间一甜,呕出了一口气,可他还是看着疯魔一样的叶翎,无所谓地擦掉嘴角的血,他扯出最大的声音,“翎……冷静……你必须冷静下来……”
……
这一声就像是回魂曲般,叶翎真的顿时静了下来,然后转身忧凉地看着景洛,不敢相信地又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着,“我?……不……不可能……”
理智是不清的,可又是清楚的,疼痛到了一定极致后便不知身子是不是自己的,她甚至不知道现在正在思考的这个人是不是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伤了她的心爱之人,她不敢相信,她自责地茫然地在倒退,想逃离这里……
可是,挡在她前面的这些人是谁?
不可以,不可以阻挡她!不可以!挡她者唯有死!
“不要……翎……不要!”景洛痛苦地看着抢过杜希腰间长剑的翎狠绝地向思敏划了一刀后,心遽然间疼得要出血,一咳,又吐出了一口血,他摇晃地撑着柱子站起来,想要向她走去,可是杜希制却过来拦抱住他。
可是翎已经跑出去了,翎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