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乌雅贵人这几日咳嗽得厉害,本宫不是叫你好生歇着么,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佟佳氏温和的放下手中茶盏,笑道,只是其中的意味就有些不明了。
端坐在惠嫔身后的乌雅氏一袭琵琶襟天蓝绣马蒂莲掐腰袍子,领口袖子处缠上牡丹带,外罩排须云肩,乌黑的头发上堪堪点缀着几朵绒花和一支珍珠流苏,衬着略显苍白的病容,在这么一堆脸色红润的繁花之中,倒真有一番‘娇喘微微,泪光点点’的林妹妹姿容。
“不过是冬日里的小毛病罢了,娘娘体恤仁慈,却不是我等恃宠而骄的借口,唯有更加勤恳,为娘娘分忧才是。”美人说话就是赏心悦目,不复在御花园时刻薄的模样,不疾不徐,几句漂亮话就把佟佳氏的软钉子挡了回去。
哼,还想从自己手中夺权?真以为自己一手遮天?太皇太后虽然被软禁了,但积威还在,便是自己这个棋子,也不是你佟佳氏想动就动的。
一直注意着的郭络罗氏瞟了眼佟佳氏膝盖上不自觉摩挲和的两指,心下计较一番,抬起下颚,细细描画过的凤眸一瞥,嗤道:“乌雅贵人这话真是好听,贵妃娘娘一片好心倒成了逼你的恶人了,娘娘执掌凤印,要什么没有,不过念你协助打理后宫琐事劳苦功高,如今又身子不好,才好心说你两句,真当自己几斤几两,还得瑟起来了。”
她本就看乌雅氏不顺眼很久了,如今两人又都是投靠了太皇太后一脉,就算今日自己与她翻脸,想来也是利大于弊,就是太皇太后也更希望看到自己手中的两个棋子保持平衡的。
福玉冷眼看着这一场闹剧,不时的抿上一口清茶,这份位高,手中有权就是好啊,茶叶都是一等一的金贵物,只是这乌雅氏真是太自以为是了,从获宠开始,便是自诩清高,明面上对谁都是亲和尊敬着,其实不过流于表面,她能得罪这么多高位嫔妃,唯心不诚耳,与郭络罗氏所求不过皇上的恩宠不同,这乌雅氏竟妄想天位,把宫中众人当傻子,瞧不上自己靠家族庇荫,看不起荣嫔惠嫔人老珠黄,不得圣恩,觉得佟佳氏无脑病怏怏,郭络罗出身低微……自持聪敏灵秀,真当自己是九天仙女么?真是与历史上记载的差入甚大,心机有余,忍不够。自恋的摸了摸脸,福玉暗忖,蝴蝶效应威力这么大么?
“宜嫔姐姐的嘴总叫人爱恨两难。”福玉笑了笑,对于乌雅氏她可没爱,既然打不死那就先脱层皮吧,粉唇微撅,笑道:“贵妃娘娘仁慈,乌雅妹妹好生受着就是,太生分了反倒上了姐妹情分。”不就是满口仁义道德么,之前的恩怨还没清算完呢。
福玉起了这个头,后面岂有不跟风之理,一时间,叽叽喳喳一大片盛赞佟佳氏如何如何仁慈体贴的,你乌雅氏完全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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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回宫,自是浩浩荡荡,务求尽显天家威严气派,按着规矩,后宫一干人等皆在佟佳氏的带领下在慈仁宫外按着礼制站了等候,可惜从头到尾连康熙的脸都看不到。
而从宫门处绵延数里,数日之前便有工部官员并官兵备道打扫街道,撵逐闲人,道路两边更是影前锦幔高挂,彩屏张护,内务府也是卯足了心思,宫门之处帘飞彩龙金凤,金银焕彩,十步之间,便鼎焚百合之香,瓶插长春之蕊,京城早已下了禁令,这会儿紫禁城宫门之处,皇族宗室,前朝大臣皆按了规矩站着恭迎康熙回宫,小四以下几个皇子身虚体弱撑不住被抱在太监怀中,但因着气氛肃穆恭谨,便是不适也丝毫不敢吵闹露怯。
午时刚至,就有太监气喘吁吁跑过来拍手示意,这头的人瞧了,忙最后一次整理仪容按品级站了,半响,静悄悄过来天路象队四只,背上附彩毡,分道左右,其次是宝瓶象五只,彩绣金鞍,上置嵌玉宝瓶,左右各一只,中道一只,再左右一只。等这些过去,方才闻到细细的乐声,再过来便是四御杖、四吾仗,立瓜、卧瓜、星、钺各四,十面五色金龙小旗、十面五色龙纛,十面双龙黄团扇、十面黄九龙伞、一柄九龙曲柄黄华盖,然后是四名青面执事太监手执静鞭而来,听着“啪啪……”甩在地上的声音,呼啦啦,众人一齐跪下,四下只听闻衣物摩挲,静鞭赫赫之声。
之后缓缓过来才是朱绒牵引的十头大象玉辇一乘与二象牵引的金撵一乘,玉撵高一丈二尺五寸九分,阔八尺九寸五分,撵圆盘为金黄色圆顶,镶玉圆版四块,四周垂镂金垂云,贴三层镂金云版。幨帷用三层青缎制成,绣有金云龙羽纹相间。车轸上系金青缎带,柱上绘金色云龙,车门垂珠帘,四面各三。云龙宝座四周为雕花朱栏,以金彩相间涂饰,栏内四周围花毯。两轮各十八根车辐,以金色镂花装饰。前后车棂、雁翅,四垂如意滴珠板,下辕三条用朱红漆饰。辕木各用镀金铜龙头、龙尾、龙鳞叶片装钉,前施朱红,后树青缎太常旗十二面,旗面上分别绣各有日月五星、二十八星宿,旗下垂五彩流苏。
御撵入端门,才听闻管事太监叫起,胤禛扶了一旁小太监手起来,随着三阿哥和一众宗室随驾回去。
“父汗回京本是人伦喜事,可惜太子哥哥好大的气派,不说兄弟,还有叔叔伯伯在此呢,竟是连面都没让我们见着。”三阿哥也是知晓人事的年岁了,这会儿见了大阿哥,再想起自己跪了半天脸面都没见着的太子,都是兄弟,不就是挂了个太子的名头么,有什么好得意的,忿忿嘀咕道。
“太子是君,我等是臣,自古君臣有别,天经地义,三弟可是想岔了。”胤褆垂在腰际的手握紧又松开,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垂眉顺目一众‘弟弟’道,老三这脑子,读了几本狗屁诗书就真以为是天下第一么岂不闻,文人造反,三年不成,只是嘴皮子上的东西罢了,正好给自己当个探路先锋,只是,自己这几个弟弟,都不是善茬啊。
跟在三阿哥身后半丈的小四低了头,有些沮丧的舔了舔下唇几个深深的印子,快速的眨了眨眼睛,不敢让里面的水汽掉下来,其实他对于那个永远捧在汗阿玛手心的二哥有着嫉妒的,同为阿玛的孩子,难道就因为他是元后嫡子所以就能高人一等?可是额娘说过,父汗除了日益增多的子女,更是心怀天下,虽有慈爱之心,但自古人心就是偏的,就像额娘永远只会真心对自己好一样,父汗对于那个自幼便陪在他身边的二哥也是不同的吧。
“四哥……”转头看向一边拉着自己衣袂的五阿哥水润润的眼睛,小四扬起一抹憨憨的笑容,掩去眼中复杂的思绪,主动牵起五阿哥的手:“五弟我们一起走。”五阿哥虽是太后一手抚养,但在宫中不属于任何党派,资质平庸,与他相交,虽无利却胜在安全,所以说,皇宫中的孩子,哪个都是天生的演戏高手。
……
一边任由晴空把头上的钗环卸下来,福玉一边接过碧水递上来的红糖煎姜茶热热的喝了一口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冰天雪地的忙活了这么久,为了显示皇权夫权,康熙回宫,后宫嫔妃可是在佟佳氏的率领下在慈仁宫门前跪迎,直至御撵进了端门才起来,真是再强的养生功夫也抵挡不住,更何况这么多人盯着,福玉也不敢动作太大。
果然电视神马的是骗人的,福玉腹诽着,什么男女扎堆的,真是做梦吧,自己这一生都不知道能不能有踏出后宫一步的机会,只不知小四那头怎样了,康熙回宫,皇子以及贝子以上宗室随侍左右,那孩子终是渴望父爱的,只是康熙的心中有了他自己,江山,太子……小四自小就是个明白的,再加上自己从不避讳了他,如今让他看明白了,他自知晓该如何做的,叹了口气,福玉想着,就让他痛吧,只有经过了苦难,挫折,失望……这人才会长大。
“小主可是在想着四阿哥?”晴空围坐在一旁的熏笼上,往薰笼里添了把梦甜宫香,把晚上夜宴的的衣裳细细顺着褶子理好盖上去:“咱小主子自小便是小主亲自教养着,又是一等一的伶俐通透,到哪儿也吃不了亏去,再说了,还有孙嬷嬷在照看着呢,主子直管放宽了心,要不,差个机灵的小奴才去瞧瞧?”
“不必了,前面皇上,宗室一大堆的,能亏得了小四哪里去,我们的人去了反倒不便,双喜几个不在这里,要是派去一个不成事的,气色不成气色,慌慌张张漏了行踪莫得惹一身骚。”
“至于小四那里,我倒是不担心他吃了亏去,老话说得好,吃亏是福,我只是怕他忍不住……”把玩着手上的镂空银香球,福玉歪在炕上道:“左右他还小,便是有个什么差错日后好好教便是,只怕有那有心人给教唆了去,前几日不是查出了几只老鼠么,给我盯紧了,我倒要看看到时网到一条怎样的大鱼。”
“小主,前头我们的人瞧见有那乌雅氏族人同乌雅贵人身边的宫女碰了面,还有一匣子东西,不知做什么机密,可要遣人查看一番?”晴空想了想最近宫中的动静,悄声道:“还有那依尔觉罗贵人,恁的是两面三刀,之前在小主面前就差没发毒誓了,说什么一心想着报仇,如今,却闹得满宫里的人都不得安生,桩桩件件,都少不了她在背后推波助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