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一样,反应是迅捷的,动作是酷毙的,可仰面朝天被撂倒在冰上的我,是何其惨烈的。
视线上方出现两张脸,太子崇重俯视着我,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心肝,在冰上趴着舒服,还是躺着舒服?”
而傅东楼,却向我递出了手掌。
天很亮,冰很凉,视线上方的那只手掌,就像承载着最灼热的源泉对我进行百般诱惑。
“你就留在宫中过年吧,王爷王妃都会进宫,宴上的东西也随你吃,你愿是不愿?”
我心中感觉温暖,终于搭上了他的手,“我愿。”
☆、62 【姜大忽悠红得有理】
天寒又地冻,众人在围观。
傅东楼目不斜视,稳稳地将我从冰上拉起,接着又从宫女圆圆的手里接过袍子,专注地为我披好,系紧领口。
贱,绝对是人类永生难改的劣根性。皇上不待见我时,我心甘如饴;皇上对我稍有笑容,我便如蒙大赦;皇上再对我好上一分,我竟如遭雷击,连手都不知该放在哪里!
这种“被虐才心安,享福便惶恐”的心态若还不是“贱”,那可就真的没办法解释了。
我心里颇为忐忑,生怕傅东楼的所作所为是在对将死之人实行临终关怀,但面儿上的神色,我却尽量控制在波澜不惊的状态,丝毫没有暴露出半点内心汹涌澎湃的情绪,“谢皇上。”
傅东楼拨了拨我的额发,“乖。”
“父皇!”太子崇重的一双眼睛贼亮贼亮,“心肝刚才欺负儿臣,您怎么还说她乖?儿臣不明白!”
你不明白就对了……
闻言,傅东楼伸出手,宠爱得拍了拍崇重的头顶,却说出了一句非常残忍的话来,“身为男子汉,却叫女人欺负了,是你无能。”
我心里乐得开出一朵花,拱手赞道:“皇上圣明。”
太子撅起了嘴哼唧道:“心肝怎么能算是女人……”
不过这话我全当听不见,一整天都维持着极好的心情,等到次日,我的心情就更好了,因为傅东楼赐了两匹稀贵的布料给我,并吩咐内务府为我赶制参加皇宴的新衣。
实不相瞒,往年的皇亲国戚都只是在小除夕夜相聚宫中一同庆贺,待吃完喝完后就各回各家。我也习惯了在和顺王府守岁,那时王府的人都不穿新衣裳,因为傅宝贝他有怪癖,一见着谁穿新衣就往谁身上扔炮,衣裳越漂亮,他扔得炮就越多,有时连亲爹亲娘他都不肯放过。
终于,我又能穿着漂亮的新衣裳过年啦!能吃好的穿好的,如果这都不算是幸福,那什么才算?我幸福得有点飘,在内务府总管前来给我量尺寸时,我还对其摆了摆手,“不用麻烦了,就按上一件的尺寸来!”
内务府总管用非常淡然的语调说出了一句特别虐心的话,“郡主您长胖了,所以要重新丈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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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就到了腊月二十九。
这日,皇宫里举行了祭天仪式,用以驱逐疫疠灾患之鬼,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一群萨满巫师击鼓做法将那阵势搞得忒大,所有人都很虔诚地观看,唯有我百无聊赖东瞅西瞅。
终于,叫我瞅见了那位传说中的钦天监正使、著名的皇宫风水气象研究员、非靠谱非正常人类杰出代表姜淮姜大人上场。
他一身官服穿得人模狗样,说话声音也正经得很,“禀报皇上,臣以为瑞雪刚过,便出祥云,是皇上革旧出新的新政与爱民如子的热忱,双双感动了上苍,因此大岐也被上苍尤为善待,诸多天象均乃大吉大利的祥兆啊!”
我嘴角一邪,摆上了一副“果然如此”的笑容。
国家的统治者未必每朝每代都信神鬼、预兆之说,但为何从不见姜淮这号人失业?其实细想一番就能明白,因为王者要借他人之口,制造正面的舆论导向巩固政权。
所以姜大忽悠红得很有道理,火得很耐人寻味。
“心肝,”太子崇重扯着我的袖口,“姜大人说的话,你怎么看?”
我低头与他耳语,“皮囊好看的人,最擅忽悠,你今后若继承大统,定不要被这号人忽悠了去。”
崇重的那颗小脑袋,点得倒坚定得很,“嗯!”
……
暮色四合时,笙瑟和鸣,皇宫乐师和舞姬齐展本领,而我跟在众多嫔妃的后头,缓缓步入了皇家宴席。
进去之后,我一眼就看见了爹爹和娘亲,无奈教养所致,我不能激动地扑过去大诉思念,我只能坐在最靠外的位子上。
傅东楼自然是坐在上方宝座,眉眼均沉静,耀眼的皇冠和黑玉般的发色对比强烈,却尤为夺目好看,他缓缓道:“今日乃是家宴,无须多礼,大家也不必太过拘束。吴惟庸,将朕的赏赐分发下去。”
大家都跪了,“谢主隆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傅东楼说了这简单的三个字,王者姿容那叫一个气质卓绝。
宴席开始,江南的歌女唱着小曲,那软绵绵的调子,依依呀呀的,唱得人魂儿都要酥了。我埋头悠哉悠哉地品着开胃小食,却没想,没过一会儿,有位小太监便塞给我一张字条。
一边嘴里嚼着花生豆,一边好奇地将字条打开———
“衣裳很好看。”
那字迹倒也好认,正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傅东楼所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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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3:《最怪的癖是如何形成的》
那一年的除夕夜,姜淮照例穿着骚包的新衣,爬上了和顺王府的墙头。
心肝抱着他弟坐在院中,讲解道:“宝贝,知道除夕为什么要放炮吗?”
宝贝:“为哒(啥)?”
心肝:“因为会有妖怪到来,只有放炮才能把妖怪吓跑,妖怪呀,这天都穿着颜色鲜艳的新衣裳,你去炸妖怪吧,姐给你点炮竹,你扔。”
那夜,炮竹声中夹杂着男人嗷呲乱叫的声音,委实销魂。
自此,三观可塑性极强的傅宝贝,每年除夕不贪吃不贪玩,而是神情严肃双目炯炯,拖着鼻涕拿着炮竹,炸遍了所有穿着新衣的“妖怪”,所谓执念,正是如此T.T……)
☆、63 【碰瓷界的专业人士】
我彻底疯了,这不是真的!
我一定是食物中毒产生了幻觉,不然为何会看见大岐国的当朝帝王给我写了一张调情小字条?!这五个字不是调情吧,也不应该是调情吧?可我看来看去左思右想,这分明就是调情啊,惊!
戏本子里类似这样的桥段早就不新鲜了,男的说“你今天好美”“你衣裳真好看”“你穿得真漂亮”,女的说“哎呀讨厌啦”“是衣裳好看还是人好看”“人家不穿更漂亮”,这样你来我往一来二去不就勾搭上了吗!
傅东楼他到底在想什么?!
“呦,咱们的小心肝津津有味地看什么呢?”
恒悦王傅狄念突然走到我身边,伸直了脖子要瞧我手里的字条。
在歌舞升平热闹喧嚣的皇家宴会上,总少不了那种需要人来机智抵抗的突发状况。
我一把将字条塞进嘴里,嚼巴嚼巴就着水咽了下去,然后挑眉微笑道:“没什么啊,王爷您眼花了吧?”
恒悦王看着就不像善茬,除非他早登极乐世界,否则怎么可能永恒愉悦,“这么慌张呀,莫非……是在趁连铮出征之际,红杏出墙?”
我红着脸咳了几下,然后干笑道:“呵呵王爷好风趣,心肝还不曾成亲,又何来出墙一说?”
南良王也凑了过来,“心肝你说得很对,未曾成亲就是正常的男欢女爱,你现下爱上谁了跟王叔说,叔帮你说媒。”
“哪轮得到你说媒,人家小心肝是可以请皇上赐婚的。”
“是呀,可都别忘了,皇侄女不仅是咱们的小心肝,也是皇上的小心肝呢~”
我被一群贱人组团围剿了……
这四位王爷,算是皇亲国戚中著名的刺头四 人帮,最喜欢挑事儿和看热闹,日日唯恐饭菜太淡唯恐天下不乱,傻子都能看出来他们的狼子野心。
但好在,他们只是有狼心,实力却还不如一条哈巴狗。傅东楼都不屑收拾他们了,得过且过吧。
若放在平时,我也同样不屑与他们纠缠,大老远看见,我能躲就躲了。可现下我却无处可躲,只能笑脸迎人,“众位王叔莫着急,还无人能入心肝的眼呢。”
傅狄念哈哈一笑,视线瞟了瞟皇上的方向,“都不入眼吗?没想到皇侄女的心,竟有这么大。可是怎么办呢,年少的女子还可以这般,你都是老姑娘了,若再没有归宿,叔叔们该多为你着急啊~你们说是吧?”
南良王:“可不是么,本王急得头发都白了。”
我咬着后槽牙是控制控制再控制,可还是没能控制得住,“话不是这么说的,与其嫁给———”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撞了个正着。那人一个踉跄,杯里的酒全泼到自己胸前,“呦嚯!老远就看见惜缘郡主印堂发黑,定是霉运当头,瞧瞧,连下官都被波及了呦~”
呵,我忘了说,姜淮姜大人在碰瓷界也是鼎鼎专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