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册子的事胭脂知道的并不多,之前听白梨说过一些。只是以她当时一心要报复两国的心态来猜,根本不会去花费时间在那什么印记上面。而且白梨素来怕麻烦,也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若是苏洛心的话,倒是可能会弄些奇怪的东西上去。
那身后的人也开口问,“你为何知道这些?”
胭脂答道,“我自幼便在连家,又本是连枭的通房丫头,连白两家素来交好,我知晓这些并不是难事。你们没有发现么,后来祁桑国换了领兵大将后,就再也没收到册子了?那是因为我只熟知连白两家罢了。”
“你既然是连枭的通房丫头,也就是他以后的妾侍,为何要如此负自己的夫君?这可说不过去。”
胭脂轻轻冷笑,“大人,你应当知晓,皇上将白梨赐婚给连枭一事吧?连老将军为护好友之女,于是将我逐出家门。我就是要让朝廷误以为连白两家有通敌之嫌,两员大将成亲,对朝廷的威胁可是很大。即便攻下了青国,但连枭身上的嫌疑仍没有洗脱,朝廷还要追究,于是连枭便假死。也正是因为这样,你们才会看到死而复生的他。”
三皇子皱眉看她,“那你为何又出现在这里?还好好的与他一起?”
胭脂淡然道,“他和白梨的婚约取消,在外又无接应,写了信给我。我念他往日待我不错,便送了银子来。只是没想到……处多了几月,却怀了孩子。我总不能顶着个肚子回去让人沉了河吧?因此我劝他和我一起回去,所以我们才会出现在月国边境,谁想却遇到了三皇子你们。”
身后那人冷笑,“果真是最毒妇人心,这种女人,杀了也罢。”
三皇子抬手,“等等,若是怀有身孕,连枭兴许会回来。”
胭脂握紧了拳,她不希望连枭回来,一点也不希望。她笑了笑,“三皇子,虽说给册子你们是出于我的私心,但是可否看在册子的份上,留我个全尸?”
三皇子说道,“若是真能杀了连枭,放了你也无妨。”
“那杀不了呢?”
三皇子神色冰冷,“那就赐你个全尸。”
胭脂笑在眼眸,“好,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她不愿做那诱饵,因此才说了那册子一事,就是为了要让对方留她个“全尸”,剑走偏锋,险得很,却也没有其他办法。若是连枭死了,她也该是跟着身心俱死。
正不知她何意,就见她的袖里滑出一柄短匕,握在手中,瞬间便抬起刺入心口,血登时湿了胸口的衣裳,身子软了下去,“我断不会……做那……诱饵。”
两人惊了惊,万万想不到她会这么做,俯身去探,鼻息全无。
70
胭脂没有真的昏死过去,即便那一刀刺入身体里,但是那两人离去的声响彻底安静下来,她便又睁开了眼。
苏洛心当初苦读医书时,她作为近婢,也没少被她熏陶。若刺中了心,必死无疑,可要是刀锋偏些,及时医治,也还能活命。
此时气温仍低,穿的也厚实,是否真刺在心口上,也要脱了衣裳才能看清。从外头看去,全是血,因此她才要在倒下时,将匕首拔出,免得被他们看见了刀扎的位置。他们大概也没想到,会有女子对自己这么狠心的。
她携带的包袱里,有常用的刀伤药,还有上回撕扯下来用作月事带的布条,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血是止住了,她却也没力气离开这里。如果他们折回,自己必死无疑。但就算他们不回来,过了两三个时辰,天一黑,那些兽类也会循着血气过来,将她吞食。
大量失血让本来身体就不好她更觉昏沉,即使是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她也没有气力。
莫非这次……真的斗不过老天爷,要被他收了命去?
依稀看到那火把光亮时,她才知道已经是夜里了。那些人走近时,蹲身看她,那火光一照,耳边有了诧异声,“胭脂姑娘。”
听见这久违的名字,她极力睁眼看去,虽看得不清,但毕竟是在府里常见的人,自然认得,竟是连枭的孙副将。
身旁那几人忙将她搀起,听见她吃痛的声音,才轻下手脚,“将军在何处?”
“不知……少爷受了伤……还有青国余党在附近……”
“身旁的邢大人便是奉命领人前来追剿余党的,我们奉老爷之命,护送少爷安然回去。”
胭脂悬了一日的心还未放下,但也无力支撑,这回终于是晕过去了,至少她知道,就算她晕了,也不会被豺狼叼走。
胭脂醒来,是因为察觉到有人在脱她衣裳,那双手很是粗糙,刮在身上很不舒服,心中又有被陌生的手侵犯之感,惊醒过来,却是个老妪。
见她醒了,那老妪已是笑了起来,“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胭脂眼眸转向四下,屋内的摆饰很简单,但东西很杂乱,跟自己家中差不多,应当是个农院。
听见门被推开,老妪转身看去,见了连枭,忙道,“这位相公快些出去,我正给姑娘换干净的衣裳。”
连枭说道,“无妨,她是我娘子。”
老妪了然,回了身给她小心换上,又道,“这伤可真深,血一点一点的往外窜,夜里换的衣裳,中午又湿了。”
连枭坐在床沿,说道,“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走。”
胭脂歇了良久,恢复了些气力,才道,“那些人抓到没有?”
“暂时还没有,但他们暴露了行踪,邢大人很快会捉到,不用担心。”连枭声音冷冽,“若抓到了,我便把他们的心全挖下来。”
胭脂大概也猜到了些,说道,“不是他们,是我自己刺的。”她的气息低浅,听起来十分疲累,“我不想被他们当作诱饵。”
连枭一顿,盯着她,语调也微高了,“你不怕死吗?”
“怕,只不过我跟表小姐学过些杏林皮毛,不真往心口扎,不会有事。你看,如今我不是好好的么?”胭脂扯出一丝笑,又看他,“那些人说你中箭了,伤在何处?”
看了一会东西,才看清他的脸色也是苍白的,连那唇也无一丝血色。
连枭淡声道,“没事,小伤罢了。”
那老妪一听,已插话道,“这位相公受的伤可不轻,倒在我家门外,老头子敷药时还以为他活不过来了。可等我们去了一回药铺,人竟然不在床上,晚上才见他领了许多人来,还有姑娘你。”
胭脂一顿,她本来还想问他受伤后去了何处,如今看来是不用了。
连枭也没再开口,他受的伤确实不轻。老妪出去后,他便也躺身下来,握了她的手,“我睡一会。”
胭脂不惊扰他,只是身子仍很疼,不能挪动。手被他握在掌中,顿感安心。即便现在负伤的他连提剑的气力也没,但她仍觉得,世上再没有比待在他身边更能让她安心的事了。
休养了五日,胭脂已经能下地了,但还不能出这农院中。她便每日和连枭一起,到了傍晚夕阳斜落时,和他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倒有种老夫老妻的意味。
邢大人早已去追查那青国余党,留下孙副将一行九人照看连枭。因这农户在村庄边缘,少有人来,他们又不成群外出,因此村里倒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只是见两个老人近来买的米粮多,多问了几句。
这日胭脂还在里头躺着,就听见孙副将的声音。
“因将军十几日前暴露了行踪,导致边城加多了看守,硬闯不得。而原先的山道也派了重兵把守,看来是势必要抓住将军。”
连枭的声音显得沉稳的多,“再缓缓也无妨,等朝廷调派好将士,进攻月国,也不不需要多长时日便能攻破边城。”
孙副将一顿,“只是可能要等上三四个月,在这里多待一日,便多一分危险。村里的人若察觉到了什么,可能会引来官兵。”
“再歇两日,就离开这里,寻其他地方。”
虽非长久之计,但也无法。
听见开门声,他偏头看去,见了那素衣人儿,面上冷意拂去大半。胭脂坐在他一旁,说道,“少爷可还记得那日在客栈当面说我是连府丫鬟的人?”
连枭冷声道,“记得。”
“那人是表小姐的堂哥苏青,苏家财势颇大,苏青也说常来月国做生意,守城的侍卫都认得他。何不抓了他来,让他想法子带少爷出去?”
“那种人不可信。”
胭脂笑了笑,“确实信不得,但是他怕死。”
只要是怕死的人,都会有怕死的缺点。
“若是我们运气好,他应当还没离开这。寻人画了他的模样,让孙副将去找他,或许能碰见。以他的命要挟,以苏府上下的命要挟,他也不得不听。”
连枭微微皱眉,这一步不可谓不险,如果真的那么做,那就是说,他要将自己的性命交付在一个他心生厌恶的人手上。而且那种鼠辈,说不定会随时出卖他。可胭脂说的没错,苏青怕死,以命相挟,胜算也不小。在月国多待一日,危险便多一分。他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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