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找到了出口,大门口却全是人。
我昏昏沉沉地走上前,笑眯眯道:“宴会结束了吗?大家怎么都没回去啊。”
人们安静地看着我,我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揉了揉眼再看去,却见眼前不知何时站满了士兵。
其中一个人走上前,眼神冷得像冰碴子。
“韩真真,你涉嫌谋害公主,捆起来!”
我的古代之旅终于又加上精彩一笔。进入古代牢笼,彻底领略了什么叫封建大压迫。黑森森的生锈铁栏后,一个个突着死鱼珠子的苦脸男人女人,惨兮兮一副有上气没下气的模样,盯着我移动的身影,像是望着杀父仇人。
我被这一对对生吞活剥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脚下发慌,只能配合着抱以同样凄惨的微笑,背后却被侍卫推了下,一个趔趄摔进了一间笼子。
我揉了揉屁股,发现这里没有床,没有椅,没有洗手台,没有抽水马桶,满眼的半干半湿的草,又臭又酸的草。一股浓烈的掺杂着血腥味汗味加呕吐味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扶着墙壁开始哇哇大吐,边上却响起一个声音:“第一次来?”
我抬眼望去,一个臭烘烘的男人朝我咧嘴笑着,我连忙抱以微笑:“大哥此话怎讲?”
“瞧你细皮嫩肉的,估计没进过笼子。”
我细细朝他看了眼,以敬佩的口吻道:“大哥在此应该很久吧。”
“不算久,只三年而已。”
我擦去额头的冷汗,又问:“你何事进来?”
“偷了别家的鸡。”
“呃。”我胸口一空。
偷鸡就判三年?我谋害公主,那岂不是直接见阎王去。
我面露精光,直愣愣盯着他:“大哥,谋害皇亲国戚之罪有多重?”
他嘴巴一歪,只风轻云淡道:“凌迟而死。”
咳咳咳,我胸口痛。
“凌迟也不怕,买通狱卒,吃些麻药,割肉时便不痛了。”他挖了挖鼻屎,靠在了墙上。原来在牢里待三年的好处便是,淡定如他。
我手脚冰凉,很奇怪,真正害怕的时候,反而是没有什么感觉的。
他探上头,问:“姑娘你如何谋害皇亲国戚?”
我摇了摇头。很奇怪,我自己也不知道。
另一个声音响起:
“她送寿礼于平阳公主,结果公主当晚腹泻不止,晕过去了。大夫说是她送的寿礼有异常,所以就抓进来了。”
珍珠奶茶有毒?我吐血,转脸看去,是另一个笼子里,另一个同样蓬头垢面的人,木无表情,看着我,像看着一具尸体。
想来一个长期失去自由的牢笼人士,消息居然比我这当事人还要灵通,我心里更是郁闷了。
我无语,也不想问,他说得那么有头有尾,估计事情肯定是这样了。除了这个理由,还有什么理由抓我进来?
但珍珠奶茶怎会有毒?
我脑中又浮现出一个吃醋怨妇的完整形象,肥皂剧果然成真?
我刷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愤慨地狂叫了三声,又在原地噜噜转了三圈。我看着那两个家伙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我,像是在看一场笑话,我欲哭无泪,俯下身对其中一人道:“大哥,有没有地方请律师?”
第十章 脆弱时分
我扳着手指头,过了两晚,又数着脚指头,过了三晚。牢里的饭其实还不错,非常适合我这种减肥人士。
五天了,却也无人来答理我,除了和两位狱友从天南聊到地北,又从地北聊到天南,我不停地说话,想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但到后来,连他俩也懒得理我了。
律师,我是不指望了,牢门外的世界中的人,一个也没出现在我眼前。
我心里有种淡淡的悲伤开始弥漫。或许是卫青最后那句冷淡的带刺的话语,或许是大色狼至今也没来看我一眼的现实。他有了玉奴美女,果然毫不在乎我的存在。
我闭上眼睛,睡会儿吧,或许睡着了,我会在另一个世界里醒来。
……
我似是睡着了,却又似没有睡着,那位长胡子老爷爷又出现了,我问:“你是谁?”他拉长一张脸,然后拔出一把剑朝自己的腹部刺去,我惊呼想冲上前,他却顿然消失。我又见到了一个人,他侧面对我,像是卫青,他说:“真真,你到底是谁?”
恍惚之中,猛地睁开眼,看到了一张恶狠狠的脸,是狱卒的。
他看都未看我,将我直接从地上拎起,我反正也没一点力气,干脆就让他拖着我,直挺挺朝门外走去。
我被扔进一间昏暗的屋子,从造型来看,算作是审判室。被吊上一个刑架,眼前坐着一个身着官服的大胡子,抿了口茶,朝我瞟了眼,冷冷道:“你可知罪?”
我正想回答,他却打断我道:“用刑!”
“等等,我啥都没说,你就用刑?”我用了比光速还快的语言迅速申辩。
他又抿了口茶,不耐烦道:“这是规矩。”
“那算已经用过了行不?”我眨眨眼,“大哥,我那么瘦,打几下就死了。”
他眯眼打量了我下,我连忙补充道:“你既跳过我的辩解的权利,那也顺便跳过用刑这个环节如何?”
他点了下头:“也是,就跳过吧。”
“那按规矩,接下来怎么办?”我又问。
“等。”他淡淡道。
“等啥?”
“等上头的消息,等消息下来,要么放人,要么画押认罪。”他还是抿了口茶。
这古代果然没什么人权,哪来公正审判,全凭上面一张嘴说了算。
我晃了晃铁链,丁零当啷作响:“大哥,反正是等,要不你放我下来,一起陪你喝杯茶吧。”
他想了想,也没多说,只点点头说:“好,放你下来。”
两个狱卒将我从刑架上解下来,我揉揉酸痛的手腕,捞过一张椅子在他边上坐下,果真有人替我倒了一杯茶,我喝了口,感叹道:“大哥,这套官服的颜色很适合你。”
他脸色一闪,嘴边扬起笑意:“是吗,我还觉老气了些。”
我正经道:“大哥适合成熟路线,是极有风度的。”
他哈哈大笑起来,主动替我倒满茶。
我又道:“话说平阳公主如何了?”
“公主身体已痊愈了。”
“那奶茶的化验可出否?”
他探上脸,小心翼翼道:“姑娘,这种事我见多了,关键不在有毒否,在于上头要不要你死。”
我点点头,我明白了。
我与大胡子又聊了会时尚潮流资讯,门外进来一行人。带头的那位与大胡子耳语了一番,大胡子朝我看来,目光变得冷漠。
“把她吊起来。”他淡淡下了指令。
几个人上来,把我像一只晾干的酱鸭一样吊得老高,比方才的刑架还高了一倍。手脚被拉扯的力度明显上了几个层级,我听到我的骨头咯咯作响,仿佛重新拼凑一遍似的。
大胡子走上前,一脸神秘道:“姑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一个?”
我咧嘴道:“大哥,你不用说,我已知道。”
“噢?”他饶有兴趣地扬眉,“你倒是说来听听。”
我咽了咽口水道:“好消息是公主不准备杀我了,坏消息是,她不甘心,想给我一个教训,所以准备把我在这里先吊上三天,再饿上三天,最好能整成慢性胃溃疡以及重度忧郁症患者,她便彻底消了怒气,是不是?”
大胡子抚掌大笑起来:“姑娘果真不是一般人,聪明聪明。”
他笑着,又探上头来道:“看在姑娘如此与众不同的分上,在下提醒姑娘一句,就当忠告。姑娘下回要离卫大将军远一些才好,最好连看都不要看一眼。都城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你惹天皇老子都无事,就千万别摊上这平阳公主,任何女子近了卫将军三尺之内,没一个死无全尸的。姑娘这回能活下来,恐怕是万幸啊。”
我终于明白那回选秀时,女人们一致对卫青退避三舍,原来家里有这样的河东狮吼在,敢情她们早就利弊权衡过。我这种不明状况的无辜傻帽,也不过是与卫青聊了几回天,制作了几回甜品,上了几趟经社而已,却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进了危险之中,差点连命也没了,真是冤到家了。
我叹道:“平阳公主与卫青将军的爱情故事,在历史上也算是千古流芳,韩真真却没料到公主也不过是惊弓之鸟般圈住丈夫的怨妇级人物,真是感慨万分。”
大胡子也感叹:“平阳公主对卫将军一片痴情。”
我摇摇头:“男人的心,就像是捏在手里的空气,你安静下来,默默站着,它便无处不在地渗透在你周围。你若到处抓它,它便像风一样逃得比谁都要快。她其实不必这样,卫将军心里若是有她,哪里也不会去的。”
大胡子道:“姑娘所言极是,姑娘也是性情中人,在下也想帮你,却也是无能为力。”
我微笑:“大哥只是奉公执法,真真怪不得你。”
大胡子又说了一通感人肺腑的话之后,终于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在我的手臂上将结头又扎紧了三分,痛得我眼泪直流。
屋内重新陷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