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居雁虽然知道祖父已经不高兴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说:“祖父,孙女觉得,有些事情越是着急,越是会做错。赚钱的事,还是稳扎稳打,一步步来比较好。”
云辅原以为云居雁想为自己的父亲求情,结果却恰恰相反。他有些糊涂了。
“祖父。孙女越过父亲对您说这些,是为不孝。孙女也知道,父亲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们。”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会拦住你父亲。也不会让他知道这事是你说的。”
“祖父。”云居雁上前一步。焦急地说:“这次您可以拦着父亲,但下次呢?您不可能一辈子都拦着他。再说或许这是个机会也说不定。”
“你这话前后矛盾,我被你弄糊涂了。”凭心而论。云辅不希望云居雁插手这些事。她是女儿家,就要守女儿家的本分。
云居雁紧挨着云辅站着,讨好地说:“祖父,我知道您一直希望家里能越来越好。可是单靠您一个人的力量总是有限。不如就利用这个机会,让父亲向您学学什么是谨慎,什么是一步一个脚印。”
“你是让我去查那个姓程的?”
云居雁重重点头。
“你知不知道他是做什么买卖的?”
“好像是贩卖棉花。”云居雁回答。
云辅低头沉吟。似自言自语般说:“我也听说了,今年的棉花收成应该不错。不过稍大一些的作坊都是固定向相熟的人收货。如果姓程的有门路……”
“孙女听说。如果生意能成,他想把收来的棉花卖去北方。”
云辅低头沉吟,并不言语。
云居雁心中焦急。从许弘文开始,她隐隐觉得似乎有人想陷害她家。她怕这个程大老爷根本不是什么富商,因此催促道:“祖父,不管他是做什么生意的,若是真要合作,他的人品是最先应该考虑的。另外,祖父以前可曾听过这个人?他是如何找上父亲的?或许是我想得太多,但我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行了,我明日就让沈襄去查探一下,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云居雁想到现代时的诈骗集团。他们的伪装一层又一层,会在事前做足准备。若是有人存心找他们家麻烦,定然早已做足准备。“祖父,我身边有一个叫张铁槐的,将来要为我管着外面的事。这次能否让他在沈管事身边学学本事?沈管事是您一手栽培的,如果他能学到一成,我便心满意足了。”她一边要求,一边讨好地笑着。她嘴里说的是理由之一,但最主要的,她不能让沈襄向她汇报,但有了张铁槐,她能随时知道事情的进展。
云辅何尝不知道云居雁所想。他点头应了,但还是开口教训道:“居雁,虽然你父母都宠着你,但你要知道,你毕竟是女儿家,有时候,手不要伸那么长。即便你是好心,但若是管了不该管的事,只会让人厌烦。”
云居雁立马红了眼眶,却只能点头称是,恭恭敬敬地退下了,心中甚是难过。
在现代的五年,虽然过得辛苦,但她的身体是自由的,她的心也是自由的。回到这里,她有爱她的父母,她有家人朋友,但她只能被困在后院的方寸之间。她什么事都不能做。哪怕只是关心亲人,也要被祖父教训为“手伸得太长”。
她在夜色中慢慢走着。迎面而来的凉风让她渐渐冷静。
“抱怨有什么用呢?我能做的只是尽最大的努力争取最大限度的自由,做力所能及的事情,积聚更多与命运抗争的实力。”她悄声鼓励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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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惊愕
第二天上午,云居雁一早就叫来了张铁槐,命他好好向沈襄学习,态度要恭敬,处事要周到,同时要仔细留心着程大老爷,不要被表相蒙蔽。
张铁槐揣摩着她的意思,很快就明白,云居雁这是觉得程大老爷有问题,让他去找证据的,最好这证据还是云辅身边的得力管事沈襄发现的。
他领命而去,直至傍晚才匆匆回来,说是跟着沈襄在几家茶楼、酒肆坐了坐,有不少人知道程大老爷,也有人有意同他合作棉花生意。不过问过的所有人,竟然没有人直接与他有过真正的合作,他本人也是在几个月前才第一次来永州。
云居雁听过商场上的一句话:做生不如做熟。她相信那些老狐狸不可能没想到这句话,遂问张铁槐:“既然没人和他合作过,就没有人怀疑什么吗?”
张铁槐答道:“只是没有人直接合作过。据说这个程大老爷在江南是颇为出名的,很多人都说他信誉好,出手阔绰,眼光又出奇地准。传说这次的棉花生意只是一个开端,他这是想开拓北边的人脉。”
云居雁听着,心中的担心更甚,急问:“你有没有试探一下沈襄的口风?”
“这个……”张铁槐稍稍抬眼,斟酌着说:“姑娘,那人住在城内最好的客栈,这些日子,永州城有头有脸的人家他都去拜会了,送了不少礼,人人都说,他下了这么多本钱,说不定是想在这边扎根。如果真是这样,那他找上老爷也在情理之中。”他的意思。程大老爷借着合作生意给云平昭好处,根本是想与云家攀关系。
张铁槐的话虽然说得通。但云居雁依然觉得不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只能说道:“所以沈管事也觉得此人没问题?”
张铁槐闻言,很肯定地点头。云居雁低头沉吟。昨日云辅已经告诫她,不要插手太多的事。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她或许也可以搅黄了这件事,但她以后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她需要的是家人的支持。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她抬头问张铁槐:“今天你们应该打听出他祖籍哪里的吧?”
“回姑娘,是荆溪,太湖边上的一个小地方。”
“荆溪……太湖?”云居雁默念着,“是不是离锡城很近?”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若不是沈襄特意解释。他根本连荆溪在太湖边上都不知道。
云居雁见时辰不早了。便让他明日再来,自己去了芷槐院。因着云平昭不在,她陪着母亲用了晚膳。饭后。她问许氏:“母亲,我记得姨妈嫁去锡城的是不是?”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许氏奇怪。他们与那边已经很多年没联系了。
“我隐约记得,以前舅母说过,姨妈的嫁妆,去的时候是锡城边上上好的良田,待姨妈过世。回来的却是荆溪的红泥地。母亲,可有这回事?”按规矩。若女子没有生下子女,嫁妆是要归还娘家的。
许氏听女儿说起这个,不屑地瞥了瞥嘴。“她那么说,还不是暗指你外祖父偏心,把荆溪那边的红泥地留给了他们,却把永州这边的良田给了我。”
“母亲,舅父、舅母一直知道您的嫁妆是祖父母很早就备下的。我想,舅妈那么说,只是觉得姨父他们做得太难看了。”云居雁一边说,一边思量着,心中有股难以表达的兴奋。如果她记得没错,此时的荆溪就是后世的宜兴,以盛产紫砂器闻名。几十年后,宜兴几乎与景德镇齐名,是家喻户晓的陶瓷之都。
当下,北方几乎没人知道紫砂壶,就连荆溪本地人也把烧制紫砂壶的红泥地视为廉价的贫瘠土地。可到了兴瑞十年,京城开始流行用紫砂壶泡茶,特别是泡制前朝就深受名人雅士喜爱的阳羡茶。
她记得,兴瑞十年的秋天,许弘文哄着她,要她拿钱出来,据说是和他的郝平兄一起去荆溪买红泥地。几个月后,他告诉她,红泥地价格暴涨,他们没能买上。不过他并没把银子还她。
云居雁思量着有关这事的前前后后,奈何却怎么都想不出紫砂壶在京城出现的具体时间,以及是何人把它带入贵族士大夫视线的。唯一可以确定的,这个时候的紫砂壶和红泥地都是不值钱。
许氏看女儿一脸凝重,不明其意。转念想了想,叹息道:“囡囡,你不用时时刻刻都这样劝着我。这些话我只是与你私下说说。”
“母亲,我知道你只是说说罢了。可有些事说得多了,不要说别人,就算是自己,也会深信不疑的。”说到这,她也不给许氏反应的机会,转而问:“我想去父亲的书房等他。”她想去那里查阅典图。她要确认荆溪的确切位置。
云平昭刚到门口,就听到女儿在找他。“你找我何事?”他问。他刚从泰清居回来。按照云辅的意思,要做棉花的生意可以,必须再找一家合作,三家共同承担风险,否则他们就不参与了。可程大老爷很明确地表示,他在永州逗留这么长时间,主要是想找一家信得过的,有当地有声望的长期合作对象。
云居雁暗暗观察着父亲的神色,笑道:“我只是想向父亲借两本书瞧瞧。我刚刚和母亲说起荆溪、锡城,却不知道它们在何处,有多远,一直好奇就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