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帮你,恐怕她已经恼了我了。”蒋明轩陈述着事实,“还有,除了你我,没人知道子寒来了永州,就连子遥都不知道。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为人。”
无头无尾的话,但沈君昊明白他的意思。他把手中的黑子放在了棋盘的中心,说道:“我知道他的为人,但你也知道四公主的性子吧?说不定什么时候,皇后娘娘真会如了她的愿。”
“这么说来,你现在很怕婚事起了变数?”
沈君昊一时语塞,片刻之后才生硬地回答:“现在全天下都知道我即将娶她。不是我怕婚事起变数,而是这桩婚事已经不能有变数。”
面对沈君昊难得的一本正经,蒋明轩失笑,摇头道:“你现在是当局者迷,却硬是不听我这个旁观者的劝。”皇后娘娘亲自下的懿旨,岂会因为女儿的几句话自打嘴巴。再说沈子寒千辛万苦才求得皇后那句“佳偶天成”,他这根本就是向沈君昊表示,他没有任何私心,他是一心促成这桩婚事的。
沈君昊只当没听到他的调侃,指了指棋盘。“该你了。”他一边说,一边又不自觉地往窗外看去。
蒋明轩毫不犹豫落下一子,实话实说:“她已经对陆航言明,要把琴还给我。今日她不见得会出现。说实话,她也不适合出现。”
沈君昊假装凝视棋盘,并不接蒋明轩的话。在他看来,这一次又是琴,又是谱,他和蒋明轩又是朋友,若是云居雁有一丝在意他这个未婚夫,就一定会对蒋明轩表明态度与立场。
蒋明轩看着他紧拧眉头,不由地轻笑。以前他听过太多云居雁母女的传闻。作为沈君昊的朋友,他一直担忧这桩婚事,毕竟他在家里的情况已经够艰难了,若是再娶个不省心的妻子,恐怕日子真的没法过了。通过这几次的接触,他发现云居雁的性格虽不一定适合淮安郡王府那么复杂的环境,但至少没有传闻那么差。
想着沈君昊一直以来对云居雁的别扭态度,蒋明轩忍不住说:“昨日,陆航对我说,你的未婚妻问他,如果她就这么把琴收下了,我们会怎么做,怎么想。我思来想去都觉得这问题应该问你才对。”
沈君昊没有搭理他,只是不停地转着手中的棋子。有时候他觉得他和云居雁根本就是天生不对盘,她一直把他当傻瓜,从小就是,每一次见面都能惹他生气。
“你也想不到怎么答吗?”蒋明轩追问,明显的嘲笑口吻。
“还能怎么样?琴是你送的,我当然只能假装不知道。”沈君昊没好气地回答,他没说的下半句:就如同凤箫一般。
蒋明轩看了他两眼,依旧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催促他快些落子。与往日一样,沈君昊嘟囔着抱怨,说蒋明轩找他下棋,根本就是想看他输。
两人你来我往间,门外响起脚步声,紧接着就听小二说:“陆公子,您的客人已经等候您多时了,沈公子也在,一直陪着。”房间是陆航订的,店里的人并不认识蒋明轩,却是认得沈君昊的。上次云辅生日的时候,沈大公子的“风流倜傥”全永州的人或多或少都听到过一些。
陆航一听沈君昊也在,有些疑惑。他站定脚步,轻轻敲了敲门。
房内的两人知道陆航来了。沈君昊一改之前的慵懒闲适模样,马上坐直身体,用一秒钟就换上了平日的似笑非笑表情。
蒋明轩早已见怪不怪,请了陆航进屋。
陆航根本不知道琴是沈君昊故意让蒋明轩送的。他匆匆而来是想告诉蒋明轩,云居雁就在鼎丰号金铺。如今她的未婚夫在,他不知如何开口。
沈君昊见陆航来了,今日他想与云居雁单独说话已是不可能,遂扔下手中的棋子,对着蒋明轩说:“既然现在有人来陪你了,那我先走了。”说罢也不等对方回应,转身就走。
沿着回廊走下楼梯,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就算让他见到云居雁又如何?他能与她说什么?难道问她,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帮你爬过树?
他信步从楼梯口走入大堂,同一时刻,鞠萍正从正门跨入大堂。两人几乎在同一时刻看到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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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危机与自由
云居雁让鞠萍去茗香居,是为了确认蒋明轩在不在。如果他在,便借着把曲谱还给他的机会,向他表明她的态度。她怎么都没料到鞠萍居然会遇上沈君昊。按着郡王府送来的回帖,沈家的人应该在五日后抵达。
沈君昊为何提前来了?
云居雁因这个问题心浮气躁,奈何她再想知道,也不能跑去问他,更何况就算她问了,他也不见得会回答。
当云雨桐回到房间,就见云居雁呆呆立在窗口,而章巍在一旁坐着。屋内另有几个丫鬟伺候着,却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她上前对着云居雁说:“大姐,看样子四妹还要好一会儿,不如命丫鬟去车上拿两本书过来?”
云居雁知道,她这是想给章巍留一个好印象,因此只能收拾心情,配合她的说辞,给她制造发挥的机会。
从鼎丰号出来,三人又去了趟胭脂铺,回到云家已经过了吃饭时间,因此她们便在云居雁那随意吃了些东西。
饭后,三人各自回屋休息。云居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索性起身去了厨房,命人取来储存在地窖的葡萄,独自一人开始酿酒。从浸泡葡萄,清洗容器,碾压葡萄皮,加糖,每一个步骤她都亲力亲为。直到亲手用油布封上坛子,她这才把东西交给玉瑶,命她放回地窖。现代的时候,她从书上看到,第一次的发酵大约需要五至八天。她告诉自己,必须耐心等待。其他事情也是。
临近傍晚,张铁槐从寿安寺回来,告诉云居雁,他已经转述了她让他说的话。并无特别的事。这本就在云居雁的预料之中,因此她只是点头说自己知道了。
晚饭的时候。云居雁估摸着父亲已经回家见到了章巍。她等待着父亲的召见,结果一直等到二更时分,芷槐院那边还是毫无动静。
第二天一早,云居雁依旧如往常一样,起床后便去向父母请安。期间她暗暗观察父亲的神色,她相信章巍根本什么都没说。
当天下午,听说父亲正在见客,她想了一个理由便去求见。如预期的,她在等候的时候见到了章巍。她阻止了欲避出去的他。问道:“你可知道父亲正在见谁?”
“听说来的是江南的富商,姓程,城里的人都唤他程大老爷。”
“是什么人?”云居雁并不记得前世的父亲认识这么一个人,至少在她出嫁前没听过这个人。但她相信。家族的败落应该跟钱财也有关系。
章巍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人的来历,之后又补充说。他隐约听到云平昭说,这位程大老爷看准今年的棉花丰收,想找人合伙收棉絮,他有门路卖去北方。这已经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了。
云居雁一听这话吓到了。她再次过滤前世,十分确定无论是兴瑞五年,还是兴瑞六年。父亲身边都不曾出现过这么一个人,在这两年中。父亲也不曾做个棉花生意。不过她在兴瑞七年听云凌菲说过,某地的一个商人,因前一年的棉花价格太低,不想亏本卖了。可第二年,朝廷突然开始大批征集粮草军需。地方官无法交出配额,索性就给那人扣了一个罪名,没收了所有东西。
当年她虽是新婚,但过得并不好,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也就没有细问。现在想想,那时候云凌菲突然跑去京城找她,却只说了这件事,似乎有些奇怪。
云居雁无法回忆出更多的细节,但可以确定的,兴瑞五年和兴瑞六年是两个暖冬,之后又是连绵的春雨。云平昭如果参与这个买卖,折去人工,运费等等,即使全都卖出去了,也不见得能赚钱。最重要的,她觉得这位突然冒出来的程大老爷很是可疑。
章巍见云居雁若有所思,并不打扰她,只是偷偷观察着她。
他第二次见到沈君昊的时候,沈君昊告诉他,他会为他的母亲请最好的大夫,用最好的药,条件是他呆在云家,直至云居雁嫁入沈家。那时候他告诉沈君昊,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哀求别人给他工作,他在街头卖淫画,但这并不等于他会做偷鸡摸狗,窥探别人的事。
沈君昊当时就大笑了起来,他告诉他,他想多了。在他留在云家的日子,他与他只当不认识,事后他亦不会向他打听有关云家的任何事。
他与沈君昊虽有这样的约定,但他生怕云家的人以为他是来监视云居雁的,只能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平日里尽量哪里都不去,只是听候云平昭的吩咐。
原本他以为云沈两家的婚事有那么多的传闻,他是沈君昊介绍的,必然会遭冷遇。结果,近一个月的相处,他发现云平昭就是个全然的文人,只爱风花雪月,全无半点防人之心。许氏也是,嘴上说得那么厉害,全都只是说说罢了。如果他或者沈君昊有心做些什么,不需要太卑鄙的手段就能让他们家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