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诧异,道,“大姐来过两次,只是受了风身子也有些发热,母亲便让大姐歇着了。”
三娘听了脸上露出个奇怪的表情,像是不屑,又加了同情在里面,好半天才道,“五妹妹可记得那日是怎么落得水?”
五娘这几日正心下奇怪,如今听三娘问起,也就仔细的想了一想,半晌才道,“那日大家都慌了神,侯三小姐站在最外面,我顺手拉了一把,却没想到自己没站稳,跌了出去。”
三娘冷笑一声,“五妹妹果真是自己没站稳?”
五娘看到三娘的笑不知怎么心底涌上了寒意,缓缓道,“那日是感觉被人撞了一下,只是身边是大姐姐和你,三姐我还是放心的,至于大姐,再怎么说也是同胞姐妹,哪里会害我,便也没有多想,定是大家挤得狠了,这才不小心撞着我。”
三娘露出几分鄙夷,“若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会相信,大姐姐身为妹妹的亲姐姐,竟然会推五妹妹下水,那日也是我正巧站在妹妹身边,如若不然,哪里会想到大姐会有这样恶毒的心肠。”
饶是有心里准备,五娘仍是被吓了一跳,慌忙起身去捂三娘的嘴,又细细听了门外的声响,没有听到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板着脸看着三娘道,“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母亲知道了,只怕又是一场风波。”
三娘却一脸平静,淡淡道,“妹妹可以不信,但我却还要告知妹妹,免得哪日又被她害了一把去。”
五娘见三娘表情认真,也就相信了几分,细细的将那日情形又回想了一遍,却也没有继续在和三娘说这个话题,只嘱咐了三娘不许让旁人知道,便打发了三娘出去。
五娘倚在引枕上,看着头顶的沙青色帐顶出神,猜测如今得到了证实,五娘却又有几分不相信,不过以为她只是有几分小性子,没想到居然真会有这份心思,想到此,五娘又后怕了几分,如若没有被人救起,那就是又死了一回,无论如何,大娘子这番害亲身妹妹的手段,也狠毒的令人发指,如此一来,五娘心底最后一抹不忍也烟消云散,这样的人,哪里还值得她怜悯,前世因她死了一回,这世又险些折在她手里,因果轮回,自己那样做,也算是给了她报应。
第四十四章
一晃又过了几日,五娘的身子总算渐渐好了,只是底子到底虚弱,大太太便免了五娘的晨昏定省,只日日让人变着花样的送来吃食,一有了空闲,也来探望。
这日大太太刚走,五娘正倚在引枕上看书,锦绣端了牡丹纹的红漆托盘走到屋里来,五娘抬头随意的看了一眼,便笑起来,“可是大姐又让锦铭送来的?”
锦绣笑着上前两步,将东西呈给五娘看,“锦铭一早就来了,只是太太在,不敢打扰。”
五娘随意的翻了一翻,便又拿了书来看,“大姐的病如何了?可还吃着汤药?”
锦绣将大娘子送的几支朱钗小心的放进多宝格里,才道,“好倒是好些了,只是听锦铭说,人还是不大精神,夜里睡得也不安稳,不过几日的功夫,就瘦了一大圈。”
五娘又翻了一页书,淡淡道,“一会儿将母亲给的安神香给大姐送一些去,夜里睡得不好,自然没有精神。”
锦绣乖巧的应是,又将五娘身上搭的薄被拉了拉,才退了出去。
五娘听到屋里没了动静,便放下手里的书,转头望了望紫檀木桌上的多宝格,半晌轻叹一口气。
过了午时,五娘用罢了饭,在小园子里走了一会儿,便坐在暖阁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同两个丫头说话,三娘掀了帘进来,看到这情形立时笑起来,脱了身上的披风递给锦福,挨着五娘坐了,笑道,“还是你这里清闲,每次一来,总是不想走了。”
自从五娘落水一事后,两人无形中亲近了许多,每日里总要有那么几个时辰腻在一起,五娘也是喜欢她单纯的性子,也就随她去了。
五娘手上针线不停,抬头看了看三娘的模样,道,“瞧你这懒散的样子,你不愿走了,我还能赶你不成?”
三娘自然的拿起桌上的糯米桂花糕小口吃了起来,抱怨道,“你是没有赶我,可你家丫头却赶了啊,每日到了时辰就盯着我,弄得我坐也坐不自在,只好走了。”
锦绣正端了茶进来,听到三娘这样排暄自己,俏脸一红,也不依起来,“瞧三娘子说的,奴婢哪有盯着三娘子看,不过是三娘子生的好看,奴婢才多看了两眼,倒叫三娘子误会起来,若是这样,奴婢以后见了三娘子只管低着头就是。”
三娘这阵子早就和五娘屋里的丫头熟了起来,听锦绣这样一说,便打趣起来,“我哪里生的好看了,依我说,还是锦绣生的好,瞧这眉眼,院子里哪个丫头比的上,若是换身衣服,只怕比我还像个小姐。”说着看向五娘,“五妹说可是?”
五娘也配合的笑道,“那自然,不止眉眼像,性子也像,平日里只要我不吃药,那眉毛一拧,可是威风的很呢!”
锦绣见五娘也打趣自己,脸立时通红起来,匆匆的给三娘上了茶,就羞的跑了出去。
三娘更是笑的眯了眼,两人直闹了一阵,才说起话来。
锦福早寻了个借口带着丫头出去,屋里没了旁人,两人说话也就没了顾忌。
“大姐又给你送了东西来?”三娘吃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问。
五娘将手里的针线放在一边,淡淡的嗯了一声。
三娘猛的一笑,不屑道,“总算她还有些良知,不过我倒是听说,她的病又狠了些。”
五娘眉毛一挑,笑道,“无非是做了亏心事,心里不安罢了,依她的性子,要不了两日,也就好了。”
三娘道,“我最不耐烦这种人,既做的出来,又何必做出这番样子给人看?连你都下的去手,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五娘轻轻吹了吹水面上的叶子,缓缓道,“这倒未必,我瞧这连日来的模样,倒不似作假,这装病听起来简单,却也不是那般容易的,既然连她身边的丫头都说她病了,这般着紧,想来她生病也是真的了,只怕是那日她受了惊吓又心下难安,这才一病不起。”
三娘沉默了一番,才道,“话虽如此,可做下那狠毒事,可想心性如何?你如今虽是性命无碍,可终究……”三娘说到此看了五娘一眼,也就没再说下去。
五娘想起那日的情形,脸上微微一红,自然的说起旁的事,“二姐这几日如何?可还是那般?”
三娘叹了气,道,“自从锦言配了那丁管事,二姐就寡言少语了起来,这也不怪二姐,毕竟是贴身的丫头,又一起那么多年,换做是我,只怕也是这样。”
五娘想起锦言那清丽的模样,也是心下惋惜,“锦言过去也有一段日子了,可有听说过得怎么样?”
三娘看了看五娘,道,“那丁管事虽然对大太太感恩戴德,可我见了锦言那样子,只怕过得不大好,毕竟丁管事大了她十多岁,脚不止陂了,性子也大。”
五娘叹气一声,“如今也就指望着二姐能许门好亲事,到时带了锦言过去当陪房,也算好过些。”
三娘道,“哪里就有这样的容易,那丁管事是老夫人的人,即便不如以前体面,到底也是府里的老人,只要到了年头,依例都是要养在庄子上的。”
五娘看她一眼,“话虽这样说,可凡事总有例外,只要老夫人同意,谁又能说什么。”
三娘道,“可要老夫人开口,哪里就容易了,我们又不像你,身为嫡女,又得老夫人喜爱。”
三娘话里颇带了些怨气,五娘前世也是庶女,这里面的心酸,知道的比三娘只多不少,可这些也只能自己清楚,旁人是万万说不得的。
送走了三娘,五娘也没了做针线的心思,在暖阁里坐了一会儿,便去了书房,刚写了一页大字,锦绣就拿了封书信进来,五娘接过来一看,果然是侯府三小姐的,信里依旧问候了五娘的身体,又顺带提到了三娘,五娘心思一动,便在回的信里特意说了三娘,又将绣的荷包挑了一个,这才将书信递给锦绣。
大太太用过了晚饭,便遣了丫头出去,进到暖阁里和姚妈妈说话,“今儿侯府三小姐又给五儿来信了?”
姚妈妈替大太太捏着肩,放缓了声音答,“不止来了信,还送了些自己绣的小玩意儿。”
大太太点点头,露出一丝笑,“五儿这孩子就是心善,也难怪人人都喜欢她。”
姚妈妈笑道,“也是太太教的好。”
大太太笑了一声,“哪里是我教的好,若我真会教,也不会将元娘养成这样的性子。”说着略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依你看,五儿那件事,要怎么办?”
姚妈妈想了想,才小声道,“要说身份,与五娘子倒也般配,只是五娘子到底年岁小了些,那人又是那样的样貌,只怕委屈了五娘子。”
大太太睁开眼睛,看了姚妈妈一眼,“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只是那日虽然救起五娘是迫不得已,但到底是与礼不合,宣扬出去,也只会坏了五娘的名声,况且那日有那么多的官家小姐在,就算想瞒,又哪里瞒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