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妈妈正在说话,“老奴仔细问了,那婆子是侯爷夫人跟前常用的,也算是得力,只是太没有规矩,拉着老奴问东问西,还问起几个姑娘的事来,老奴实在不耐烦,便匆匆将她送到二门处就回来了。”
“真是糊涂。”大太太皱起眉,“她可以乘机问你些事,你何不也打探打探她府里的事,这么些年没有来往,也不知她府里是个怎样的情景,只怕以前弄的那些眼珠子,也被她清理干净了。”
姚妈妈诺诺的应是,听大太太说起这个,便道,“上次随大太太出府做客,老奴留意看了,侯爷夫人身边有个丫头,瞧模样有点像竹琴,只是离得太远,没有瞧的真切,又怕认错人,才没敢跟太太说起。”
大太太听了正要说话,五娘却踏进屋里来,大太太一看是她,立即不再说起,只是吩咐姚妈妈,“你让丫头将大娘子最爱吃的茶和糕点拿上来。”
姚妈妈出去吩咐,五娘将手炉递给大太太,道,“大姐要来?”
大太太脸色没有一丝异样,闻言笑道,“这几日你大姐的身体好多了,今儿早上打发丫头来说一会儿要过来说话,我想着你们姐妹也好久没有一起说说话,便留了你下来。”
五娘点点头,笑道,“是好久没有跟大姐说话了,大姐一向喜静,即使见了也只是两三句话的事,唯有母亲在场,才肯多说两句。”
大太太听五娘这样埋怨的话,不显生气,反而更是高兴,“你大姐从小就是这个样子,不爱赖着你爹就爱赖着我,什么事都要说给我听让我出主意,我哪里有这样多的空。”
五娘掩嘴笑,“我看大姐让母亲出主意是假,想跟母亲亲近才是真。”
大太太闻言不禁笑起来,“我猜也是这样。”母女两正高兴,便有丫头掀了帘子大娘子走进来。
大娘子今日很是精神,穿了白底遍绣梅花的高领褙子,袖口绣了好些浅粉杏红祥云,搭了一件嫩黄百褶曳地罗裙,头发梳成朝云近香髻,斜插一只金丝攒珠簪,又带了支金镶玉蝶翅步摇,步摇上垂着好些金色的流苏,随着大娘子步子一摇一摇,把人也乘的明艳高贵了几分。
大太太看了很是高兴,忙让大娘子在左手的椅子上坐了,笑着仔细的打量了一番才开口,“今儿个怎么有这样好的兴致?”
大娘子红了脸,小声道,“女儿想着要来看母亲,便用心打扮了一番,省的母亲看着女儿又头痛。”
大太太听了很是安慰,“你呀,要是早能如此便不用我操那么多心了。”
大娘子抿嘴笑起来,“女儿这不是长大了么!”
大太太果然笑起来,“是啊!可不是长大了么!”
两人正说笑着,锦好从外间进来禀报,“大老爷回来了。”
大太太一喜,不由的站起身来,“人到哪儿了?”说着问五娘,“看看我这样打扮可好?”
五娘连连点头,大太太这才放下心来,问锦好,“可是去了书房?你去将温着的紫参野鸡汤端来,老爷忙了这么些日子,想必瘦了不少,定要好好补补才是。”
锦好听了却是站着不动,直到大太太疑惑的眼光看过来才犹豫着开口,“过来禀报的小厮说,大老爷被一个公子拌住了,正要太太去呢!”
大太太眉毛一扬,思绪了片刻便沉了下来,府里来男客,通常都是老爷去见,除非是关系到内宅里的事,才会叫她,能有什么事是自己非去不可的,除非是……
大太太的目光在五娘身上转了两圈,最后落在大娘子身上,脸色刹时阴沉下来。
大太太让大娘子和五娘先回去,便带着姚妈妈和一众丫头出了院子。
到了大老爷待客用的迎松厅,人还没进屋子,就听一尖刻的男声响起,“侯爷休要蒙骗于我,家父在世时说的清清楚楚,我与贵府的嫡长女有婚约,侯爷莫要欺我年少。”
大太太一听,正要迈过门槛的身形一晃,险些便要摔倒,姚妈妈忙从旁扶了一把,大太太稳了稳心神,这才进到屋里去。
大老爷今年不过三十有五,身形很是高大,再加上常年习武,看着比年龄要小上几岁,身上着了件石青袍子,正端坐主位,眉目周正,不怒自威。
而坐在大老爷下首的却是一年轻男子,年岁不过二十,细眉长眼,也是副好相貌,只是却举止轻佻,眼神轻浮。
大太太一进来便盯了过去,直到大老爷凌厉的眼神看过来,才转开了目光,笑着起身行礼,“这就是岳母大人吧!”
大太太目光一凝,似笑非笑道,“这是哪家的公子这样的没有规矩,可莫是得了什么病,见了人就乱叫。”说着看向大老爷,“老爷不将他赶出去,还留着做什么!”
大老爷眉头一皱,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那公子道,“你且先回去,容我查清此事,再去寻你。”
年轻公子讥诮的看了大太太一眼,也不说话,起身便大摇大摆的走了。
大太太让姚妈妈出去守着,才问起,“那是什么人!老爷怎么容得他在府里这样的乱来,若是传出去影响了几个姐儿的清誉可怎么好?”
大老爷神色疲累,说话却声音清亮,“你懂什么!若是平常的男子我早就赶了出去,如何能容他这样胡来,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大太太一怔,不明所以,大老爷冷笑一声,道,“可还记得前建威将军李家?”
大老爷一说,大太太这才想起来,不禁愣住,好半天才道,“老爷是说被朝廷除了官袍抄了家的李家?”
大老爷点点头,大太太脸色一白,好半天才哆嗦着道,“可老爷不是已经跟他家解了婚约,那他还来做什么?”说着想起那个年轻公子叫了自己一声岳母,脑袋不禁嗡的一声,人也失神起来。
大老爷叫了好几声,大太太才急道,“这可怎么行!我家大姐儿如何能嫁给这样一个人,老爷快想想办法,不如,随便找个理由将他弄进牢里去?”
大老爷皱起眉,道,“他这样一个人,就算是弄到牢里去,也防不了去跟别人乱说,更何况,他手里还握着大姐儿的庚帖,若是再乱说些什么,还有谁敢来求娶大姐儿,只怕连底下几个丫头也要坏了名声。”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太太自然明白这个理,只是这个当口,要让大姐儿嫁出去却又万万不能,大太太一时急的没了主意,只道,“那可要怎么办?不如找人去搜了他家,将那庚帖拿回来?只要没有了那庚帖他便没有了办法。”
“话是这样说,可只怕他为了防这个将那庚帖藏的远远的,我们派人去反而打草惊蛇,更何况,安国公一直跟我不对付,若是拿了此事大作文章,只怕太子那里不好交代,皇上又一直对太子虎视眈眈,说不得我就成了那弃子。”说着叹气一声,道,“此事急不来,还是从长计议,我先派人去稳着他,你想办法给大姐儿订了亲事,只要大姐订了亲事,他便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再从别的丫头里求娶一个。”
大太太一听,眼睛一亮,便将忠勇侯府的事细细说了,大老爷想了一想,道,“这忠勇侯是个眼界短浅的,他夫人又是那样的跋扈性子,只怕大姐儿嫁过去也是不好,不过他家嫡长子却是个难得的将才,若是以后能承了爵,定会更富贵,这亲可以结,这人却要好好选,要识大体懂进退,还要忍得侯爷夫人的性子,你这几年没有与忠勇侯夫人亲近,是不知道他家那一滩子糊涂事,二房三房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若是人没有挑好,就算嫁过去,也只怕过不了几年光景。”
大太太一怔,还要说话,大老爷却道,“这事暂时还有转寰余地,我们先想想办法,若是实在不行,也只能这样了。”
大太太看着大老爷坚决的模样心里一凉,张了张口却也只能作罢,将老爷送回后院里间卧房,伺候大老爷梳洗了一番才退下。
第二十八章
五娘从大太太屋里出来,正要往院子走,却心思一动,人也不禁的颤了下,直到锦绣来问,五娘才回过神来,只是白了一张面色,好半天才吩咐,“你差个面生的小丫头在府里问问,看是谁过府来了,若是没人知道那人的身份,便详细问了那人的相貌,定要问个仔细再来禀报于我。”
锦绣应声去吩咐,五娘却又一把拉住了她,锦绣转过头来,只觉五娘的眼睛黑亮的吓人,有慑人的光在里面。
五娘道,“要小心了打听,莫要被人察觉。”
锦绣点点头,五娘这才松开手。
五娘回到院子里,出了一身的冷汗早就干了,便让青枚打了水来梳洗,等梳洗妥当换了衣裳,锦绣也回到屋子来。
五娘让青枚出去守着,才示意锦绣说话。
锦绣道,“今儿个府里就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忠勇侯府送帖子的管事婆子,另一个是个年轻公子,身份是不知道,只知道二十左右的年纪,细眉长眼,像是个俊秀的秀才,只是几个闲磕牙的丫头说,瞧着不像是个正派人,看人的眼光都奇怪的很,说话也轻佻,出去的时候遇见了六娘子院子的玉秀,还很是调笑了一番,那玉秀都要哭出来了,几个婆子才上前将那公子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