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胡氏便又过来了,抱了一个红布口袋,颤颤巍巍的将口袋解开,把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有几张银票,还有十几个沉甸甸的银锭子。
“六百两,一两不少。”胡氏声音都颤抖了,“银票是京城汇丰钱庄的,立时就能兑现银。散碎银子一共是七十两,大嫂要不舀称来称一称?”
徐夫人自然不可能舀称来称银子,这么干也太小家子气了,胡氏这话分明就是心里有气出言讽刺,徐夫人心里畅快,也不同她计较,笑着摇头道:“弟妹说笑了,我信得过你!便是少了一星半点的也没关系,我们是一家人,何必计较那么多?不会有问题的。”
明玉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若是有问题,那就公堂上见。明玉其实说六百两,也只是试探,没想到二婶子这么有钱,想来六百两未动摇她的根本,徐家这些年败落这么快,和她私底下敛财,肯定有着莫大的联系。
送来了银子,胡氏却不忙着走,厚着脸皮继续坐在那里,说道:“大嫂,明玉,我跟你们打听个事,那陆大人他跟侯府是个什么亲戚啊?”
明玉想了想,说道:“按辈分,陆大人应该叫已故的侯府老太太姑姑,算起来二爷也要称呼他一声叔叔。”
胡氏“哦”了一声,似是兴趣十分浓厚的模样,围绕着陆灏的话题展开了,她接下去问也方便多了,继续问道:“那陆大人为何到现在都没有婚配啊?”
明玉似笑非笑,“这我哪里知道,今日之前,我和陆大人统共也只见过两次面,他照顾我这个小辈,我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能去问人家的私事?”
“这……不是……好奇,想打听打听么!”胡氏被明玉讥讽了一番,臊的脸皮通红,看明玉也不是很了解陆灏的模样,胡氏心中失望,加上肉痛大出血的六百两银子,坐立不安,没说两句话,便告辞走了。
回到屋里,胡氏愤恨难当,撕被子摔枕头撒了半天的气,才勉强平静下来。想起今日来家里的陆灏,愈发觉得不能让女儿错过这个极品男人,等她做了陆灏的丈母娘,看明玉还敢不敢在她面前嚣张,到时候她要大房乖乖的把银子送回来,还要跪在地上求她原谅!
“你明日就去探探陆大人的口风,看看他对咱们明蕊到底是个什么印象!”胡氏拉着徐长恭喋喋不休的说道。
徐长恭有些不大乐意,他到现在还不太敢和陆灏说话,这个和气谦恭的年轻人,气势上却不那么温和,总给他一种压迫感,含含糊糊的说道:“你急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
胡氏瞪了他一眼,也觉得自己太心急了,自言自语道:“我现在才觉得,明玉那丫头和离的好!倘若没和侯府和离,岂不是要矮了陆大人一辈,明蕊也得跟着叫叔叔,如今和离了,正好!”
明玉自然不知道胡氏心里打的如意小算盘,对于今晚的大捷,明玉和徐夫人心里都高兴,渀佛压在心头的闷气,终于得到了纾解。
接下来连着几日,徐夫人带着刘妈妈和梨香到京城的各大商行进货,明玉则负责在家整理账目,没有出门。
徐夫人怕闷坏了女儿,这天特意带了明玉出来,好让她也熟悉下进货的流程,然而恰好这日逢了十五,是京城里的大集,街道两旁全是挑着担子卖菜的农民,又赶上了太后娘娘的生辰,街上还有官府出钱雇来的杂耍戏班子,舞大龙的,跑旱船的,敲锣打鼓,看热闹的人围的水泄不通。
明玉跟着母亲出门没几步,就拥挤不动了,耳边也是吵吵嚷嚷的人声。徐夫人无奈的笑道:“哎,怪我,光想着带你出来看看,忘了今个儿有大集了,人这么多!”她这个女儿,自从回到家后,性子变了许多,不爱看那些热闹嘈杂的,只喜欢安静的坐在那里练字,想必今日这么吵,小丫头心里头不喜欢。
“什么?”明玉听不清楚,刚好一个戏班子到她们不远处开始敲锣打鼓的卖力表演起来,明玉只看到徐夫人的嘴巴一张一合,却什么声音也听不清楚。
这会上,人流跟着戏班子也涌了过来,毫无防备的明玉和徐夫人立刻被人流挤散了。徐夫人又是担心又是害怕,这大集上不少人拐子,明玉又是一副俊俏的小模样,难保有人见明玉落了单,起了歹意。
明玉这边,不过是一闪神的功夫,就找不见母亲了,周围都是兴高采烈看热闹的黑压压的人群,陌生的面孔没一个是她认识的。明玉刚想开口叫母亲,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了,明玉惊叫了一声,随即被人往后拉出了人群。
到了人群外面,拉着明玉的人才停了下来,明玉惊魂未定的转身看过去,抓着她的人一身粗布青衣,头戴斗笠看不到面容,高大的身材有几分眼熟。
☆、第141章接头
明玉想跑,然而那人抓着她的手腕不放,周围都是吵吵闹闹看杂耍的人群,没有人注意到旁边。
戴斗笠的人缓缓扬起了头,明玉看清楚了斗笠下的脸,浓黑的眉,略带小麦色的脸,一颗心放回到了肚子里。“你……”明玉左右看了眼,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司马宏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贪婪的看着明玉,所答非所问,慢慢的说道:“你这几天,怎么都没出门?”
明玉一愣,随即就眯起了眼睛,这二愣子守在徐家门口监视她?“你怎么知道我没出门?”
司马宏瞧出小丫头又生气了,心里也慌了,结结巴巴的解释道:“我不是监视你……就想见见你,我……我就快走了,也不知道再回来是什么时候了,我……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
看他陪小心的模样,想到他马上就要离开京城,继续打仗了,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命回来,明玉心底莫名的一软,口气也柔和了下来,说道:“我没生气。”
司马宏脸上一喜,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到隔着几个人,徐夫人喊明玉的声音。司马宏立刻紧张了起来,往明玉手里塞了个东西,冲明玉眨了眨眼睛,立刻转身就跑了,他还没想好怎么面对“前丈母娘”,还是先躲着吧。
明玉下意识的握紧了司马宏塞到手里的东西,诧异不已的看着司马宏落荒而逃的青色背影,刚想伸开手看,这会上徐夫人已经拨开了人群。走到了明玉跟前,明玉连忙把手垂到了身侧,努力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徐夫人拉住了女儿,见明玉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往司马宏“逃窜”的方向垫脚瞧了几眼,却没看到刚才站到明玉跟前的青衣斗笠人。明玉瞧自家娘亲的动作,一阵心惊肉跳,生怕徐夫人瞧出来什么,连忙说道:“娘,我们赶紧走吧。”
人群熙熙攘攘,徐夫人也没能从人群里找到那个青衣斗笠人,拉了明玉往铺子的方向走。问道:“刚谁跟你说话呢?”
“啊?”明玉笑的心虚,“不认识,他问我路,我对京城也不熟悉,不知道。他又去问别人了。”
徐夫人点点头,叹道:“以后有陌生人跟你说话,你千万不要搭理他,我昨天听对面脂粉铺子的老板娘说,这些日子京城好几个大姑娘都被拐子拐跑了!”当眼珠子一样养大的姑娘一夕之间没了,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当娘的恐怕想死的心都有了。
瞧着徐夫人关切担心的面容,明玉心里甚是为刚才的撒谎愧疚,连忙乖巧的保证道:“好。我以后一定不跟陌生人说话。”
徐夫人已经辞了铺子里原来的伙计,重新招了两个年轻人,一个叫冯全,一个叫刘喜,两个人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长的机灵讨喜。说话也热情。见了徐夫人拉着明玉的手进铺子,连忙上来行礼,笑嘻嘻的问好,“老板娘来了,见过大小姐!”
铺子里的生意比明玉那日来查账时好多了,有三四拨客人在选看布料,冯全刘喜打完招呼,又去招呼客人了,掌柜再见到徐夫人时,态度恭谨,小心翼翼,据徐夫人说掌柜日日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恨不得一颗心全扑在铺子上,全然没了以前日上三騀还在打酱油的状态。
徐夫人暂时对这个比较懂事的掌柜很满意,一时半会也没有换人的想法,伙计好找,然而有经验的掌柜就难寻了。徐长谦的官虽然不大,可她好歹也是个官夫人,哪能出来干掌柜的活站柜台啊。
和掌柜寒暄了几句,徐夫人仔细问了问这两日铺子的生意情况,见掌柜回答的清清楚楚,哪样布卖了多少,哪样布最好卖,掌柜的心里有数,徐夫人满意的点点头,带着明玉去了后院。
后院库房里堆满了徐夫人这几日跑各大商行大批量订购的布匹,厚重的布料几乎压弯了放布料的板子,明玉瞧着满屋子的存货,恐怕得花不少钱,暗暗对“友情赞助”的二婶子感谢了一把。
“过来摸摸这个料子。”徐夫人看明玉仰着一张小脸,几乎都看呆了的模样,忍不住笑道。
明玉依言,摸了摸料子,面料极薄,触手柔软。
“能摸得出来这是什么料子吗?”徐夫人问道。
明玉不甚确定,问道:“是棉布吧?”
徐夫人点点头,又抱过一卷布料来,明玉看布料颜色暗黄,几乎可以看到粗粗的经纬支线,摸起来还有些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