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玉还没想好说什么,贵公子已经先开口了。只是说出来的话却不像他外在表现的气质那般冷淡,反倒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势。
“你去苗府做什么?”贵公子居高临下的看着明玉,问道。
明玉回头,她走的极慢。此刻也不过距苗府大门十几米远,明玉有些发愣,下意识的问了个傻乎乎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去苗府了?”大路朝天,谁规定从这条路上过的都得去苗府啊。
贵公子却没有理会明玉的问话,眉峰一挑,表情似是在笑,又像是在等着明玉回答。
明玉有些气短,罢了罢了,终究人家郡王殿下学过雷锋做过好事。出手救过她哥哥,不然徐明烨怎么也得去牢里体验下生活。
“侯府太太在苗府,我去看看她。”明玉缓缓说道。
秦郡王嘴角弯起,冷笑了起来,看着明玉。问道:“她不是对你不好吗?你还要去看她?”
明玉彻底惊诧到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秦郡王,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这是她和侯府之间的私事,秦郡王怎么会知道?再说了,秦郡王和她说这个干什么?
半天,明玉讷讷的说道:“没有这回事。”反正她马上就要和侯府说拜拜了,之前的好或者是不好。都无关紧要了。
听到明玉含含糊糊的回答,秦郡王脸上的冷笑也没有了,冷淡俊逸的脸上半分表情也没有,最后看了眼明玉,放下了帘子,帘子即将遮盖住他面容的那一刻。明玉瞧见马车里秦郡王薄唇轻启,吐出了两个字,“虚伪!”
马车车厢上传来两声轻敲,马车随即奔跑了起来,迅速的和明玉的距离拉远了。只剩下明玉和梨香莫名惊诧,愣在了当场。
被人当街骂了“虚伪”的明玉,目瞪口呆回过神来后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乱糟糟的心情,初见秦郡王时,她心里还是有着莫名的雀跃的,想好好谢谢秦郡王。然而经历此事还加上那个让明玉丢脸的“魏什么”事件,之前这位冷清贵公子留给明玉的好印象如今统统化为了泡影,她决定开始讨厌这个人!
不管秦郡王在气质上有多像记忆中那个文雅自持的清俊公子,实际上差的十万八千里,他就是个嘴巴恶毒心地也善良不到哪里去的郡王殿下!没准上次出手救了徐明烨,只是一时兴起,压根不是心存善念。
他很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吗?他有什么资格骂自己虚伪?
明玉思前想后,越想越觉得心里不痛快,从苗府出来时有些怅然的朦胧心情化为了满腔的缀缀然,气哼哼的带着梨香快步走人,连轿子也不坐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太阳已经微微偏西了,明玉走了一路,出了薄汗,肚子也有些饿了。徐夫人和徐明烨连忙有些紧张的围了过来,明玉左右看了看,没看到父亲徐长谦,问道:“爹呢?怎么没看到他?”
徐夫人说道:“你爹一早就去礼部述职了,估计得到下午才能回来了。不说他了,你去苗府情况怎么样?可见到侯府太太了?她怎么说?”
明玉看着脸上写满关切的母亲和哥哥,笑了笑,说道:“见到太太,事情也和她说了,太太愿意,没为难我,说等二公子到京城后,就叫他写和离书。”
想到侯府太太如今的憔悴模样,哪还有半分在天水时的风光和骄傲,侯府的人死的死走的走,明玉心里有些不忍,话也尽量捡着好的说。同时也隐去了见到秦郡王,被“秦小人”,“假雷锋”骂了的事。
到现在,徐长谦和徐夫人提起往事,都还会感谢秦郡王出手相助,若是说了,平白让他们心里烦恼,还不如不说,反正日后也没有什么交集了。鬼知道那群高贵冷艳的贵族神秘的内心世界究竟是个什么构造,一会风一会雨的,叫人琢磨不透。
听到女儿说的如此笃定,徐夫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念叨道:“这样便好了,总算是能把这事了解了,压在我心头一年多,睡觉都睡不安宁,生怕哪天侯府找来了,把你带走。”到底明玉身份上嫁出去的女儿,已经是别人家的媳妇了,若是侯府真来要人,于情于理,她半点办法也没有。
明玉笑了笑,拉着母亲的手撒娇道:“哪能呢?侯府又不是山贼土匪,会强抢良家女子的!娘,我饿了,走这么远,我和梨香还没吃午饭呢!”
这会上已经过了饭点,徐夫人和徐明烨见明玉迟迟不回,等的焦躁,徐夫人又怕明玉进了苗府,就被侯府的人扣下不让回家了,心里担惊受怕的。就在两人忍不住要出门去苗府看个究竟的时候,明玉回来了。
徐夫人哪里能见爱女嚷肚子饿,连忙叫来了刘妈妈,让她赶紧用小火炉生了火,给明玉煮点面吃,梨香连忙跑去帮忙了。
徐明烨看着明玉一脸淡然平静,似是对和离的事情深信不疑,然而他想起在天水见到的那个纨绔飞扬的霸道公子哥,直觉上告诉他,这事根本不像明玉想的那么简单,然而看看一脸喜色的母亲,徐明烨话到嘴边,又咽下了,笑道:“你们先聊,我进屋温书去了。”
什么都比不上儿子的前程重要,徐夫人连忙摆手道:“快去快去,莫要耽误了你的功课。”
午后的阳光正暖,刘妈妈和梨香在屋里生火做饭,明玉和徐夫人则抱了被子出来晒,晒完了被子,两人搬了凳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徐夫人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拉着明玉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久,到最后,心里仍然是不放心,问道:“那侯府太太说话可算话?会不会是糊弄你,到最后反悔了?”
明玉笑了笑,反手握住了母亲的手,说道:“太太这个人,性子虽然有些要强霸道,但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更何况,她也没必要骗我。”
徐夫人也笑了,有些自嘲自己的疑神疑鬼,女儿说的也对,侯府那么高门大户的人家,就算眼下暂时的败了,也是勋贵之家,哄他们这小门小户的作甚。
“那就好。”徐夫人笑道,“等那侯府二少爷回来,写了和离书,咱们就同安西侯府再无瓜葛了,等两年你大一些了,娘再给你挑一门好亲事,这会娘可要瞅准了,不光要相看他人怎么样,还得看看他娘他爹如何,总之这回爹娘亲自把关,不能再害我闺女受第二次罪了……”
明玉头埋在徐夫人怀里,脸上没有多少笑意和期待,母亲总是盼着女儿过的好的,可等两年,她到了嫁人的年纪,却是和离过的女子了,即便是没有同司马宏圆过房,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又能有多少人不介意她在安西侯府的这段过往呢?
就算是有徐妈妈中意的好人家,人家家庭好,人也好,那便多的是选择,凭什么放着那么多身家清白的未嫁女孩不要,非要她这个和离过的?她又不是家财万贯美若天仙,只怕徐妈妈心里想的美好,实际上她的再嫁之路怕是难了。
徐妈妈还在笑的美满,和明玉絮絮叨叨说着和离再嫁的事。徐妈妈父亲早逝,母亲孱弱,自己性子独立要强,和徐长谦的婚事都是她自己做主的,加上明玉成熟懂事,徐妈妈并不觉得关系到女子一生幸福的终身大事有什么不能和明玉说的。
然而这会上,一个说的起劲,一个听的无心,院子门口响起了一个又惊又怒的声音,叫道:“老大家的,你们刚在说什么?和离?谁要和离?给我说清楚!”
☆、第115章震怒上
徐长谦一直到太阳西沉才回到家里,今天是他第一天去礼部报到,难免要挨个拜访认识一下同僚,还要一一熟悉自己的工作内容,是以耽搁的有些晚了。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屋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府里的一个管事站在院子里一脸焦急,徐长谦匆匆上前问道:“怎么回事?人都去前院吃饭了?”徐长谦心里有些受伤,老婆孩子居然不等他一起吃饭。
未等徐长谦说完,管事就急急的说道:“大老爷,大太太和少爷小姐都在前院,老太太正在发脾气,家里的主子都在她跟前候着呢。”
“发什么脾气?”徐长谦皱起了眉头,他这个后娘,从来都没消停过,原以为年纪大了会变好一些,谁知道还是这副德行,逮了谁都想骂,他徐长谦的妻儿能是随便谁都能给气受的么!
管事吱吱呜呜,说道:“小人也不清楚,听说是大太太和二小姐有事惹老太太动怒了,老爷您还是快去看看吧。”
徐长谦心里一紧,他是领教过老太太骂功的,一点小事都能喋喋不休个一整天。顾不得一身疲惫,徐长谦转身就往前院跑去,听着风声在耳边呼呼而过,徐长谦只能祈祷老婆孩子的心理素质如他年轻时一般好,别被老太太的尖刻给气出个好歹来。
刚到老太太的院子,徐长谦远远就听到了老太太的尖利的骂声,“我虽然是继室进门的,说起来也算不得你的正牌婆婆。你心里不把我当回事,我也不介意,也不敢托大当你的婆婆,一直敬着你。可你好的很啊!都说江南女子最是温柔婉约了,你可真是让老婆子我开了眼!居然还有人鼓动自己的亲闺女和离?你是想害死明玉,你是要害死我们徐家全家啊!”
徐长谦按捺住胸中澎湃的怒气。匆忙间跑进了院子,徐明烨皱眉站在院子里,看到父亲回来脸上一喜,朝父亲使了个眼色,意思母亲和明玉都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