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瑟丝毫不在乎,站起身绕着圆桌走了几步。他漫不经心地扫视着桌子上刻画详实的地图,随口说道:“想让他渡河,方法有很多种。”
我不由地挺直了腰背,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我会派几个奸细去谎报军情。告诉拉美西斯赫梯的主力还在路上,卡迭石城不堪一击。他经不住诱惑的。”乌瑟挪动着地图上代表军队的木块,“弓箭手一律派往高地。步兵埋伏在丘陵下面。至于战车嘛……”
他凝眸:“有多少就用多少。一线三线的空隙全都给我填满。”
这种简直没把军备放在眼里的打法让众人一阵唏嘘。
“先知,别忘了阿蒙军团后面还有赛特……”
“我知道。”乌瑟的视线落向了卡迭石城外一片广袤的丛林,“我会好好招待他们的。”
接下来的时间内,将领们按照乌瑟的提议详细地部署了作战计划。我不发言,他们也就不会主动问我什么。倒是乌瑟,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不动声色地把身体微微倾向我这边:“你在担心拉美西斯?”
“那倒没有。”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反正你们赢不了。”
“那就试试看啊。”乌瑟慢条斯理地捏了下我的脸颊,力道轻柔,“看我会不会改变历史。”
他亲昵的动作还未结束,我就猛地僵直了身体,近乎敌视地瞪着他:“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不许伤害他。”
他啧啧两声,弯下腰,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你看,你还是在担心他。”
我不理会他的话,有些抵触地转过头去。他换了个方向再度贴上来。
“我不会杀他。杀了他又没什么用。”他抿着唇轻笑,“这方法我以前就试过了。不仅让你恨我入骨,还逼得你亲手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停停停。”我忍不住打断道,“提醒你最后一次,那不是我。别把纳芙塔瑞做过的事都说成我干的好吗?”
他不假思索地“嗯”了一声,乖巧的语气让我莫名生出一股冷汗。但我知道他又在像从前那样敷衍我,下次他保准还是会这么说。
像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对面那群人结束了交谈,捏着几张写满象形文字的莎草纸报告:“所有计划都准备好了。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先下去了。”
说着,他们纷纷低下头,避免与我或者乌瑟直视,脸上也浮现出极不自然的表情。
乌瑟只睨了他们一眼,便吩咐道:“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出发。”
“是。”
众人齐声应着,退出了军帐。
随着他们逐渐离开,大帐内很快就安静下来。乌瑟这才直起身,一把捞起我的手腕:“带你去看些有意思的。”
我被他拖拽着,不得已从椅子上站起来:“去哪儿?”
他没有回答,只是迈着步子朝外面走。一路上,守在各个关卡口的士兵不停向我们行礼,他丝毫未做停顿,越过他们直奔向村镇的外围。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这座废弃的村子不算很大,除去军队驻扎的圆形广场,就基本没有什么东西了。我们穿过几道残破的断墙,再往前走,渐渐地就能听见流水悦耳的声响。
“是奥伦特河吗?”我问了一句。前方的地面生长着越发茂盛青葱的植物,及腰的芦苇随风摆动,翻起优美的波浪。我不得不用手提起冗长的裙摆。
也不知怎的,乌瑟专挑人迹罕至的地方走,杂草丛生,一脚踩下去,有时会有莫名其妙的小动物从角落里跳出来,慌慌张张四散逃开。
好几次我都盯着看了很久,像是兔子,但又不能确定。它们的胆子实在太小,速度又极快,眨个眼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来这里做什么?天快要黑了,一会儿我们怎么回去?”我又喋喋不休地问道。
乌瑟终于站定身体,逆着芦苇摆动的方向,缓缓抬起手掌:“好孩子。都出来罢。”
☆、卡迭石之战(五)
星星点点的光芒逐渐从芦苇中升起,不断在半空变幻着形状。我向前伸出手去,立刻就有细小的光点飘忽着落进我的掌心。
是萤火虫。不计其数的萤火虫在芦苇荡中穿梭,让我联想到壁画中哈索尔女神背后的那片星河。
“它们永远是最听话的。”乌瑟端详着它们的眼神出奇温柔,“从前,你总是站在花园里那片紫罗兰中唱歌给它们听。”
他站在我身后,托起我的手背,我能感受到他怀抱里如云似雾般浅浅涌起的一层暖意。他用古老奇特的语言低声唱了一句歌词,音符间有短暂的停歇,但他唱得极为娴熟,竟比我意料当中更加动听。
身体里某处的情愫像是一下子被唤醒了,纷纷绽放开来,带着如潮水般涌上脑海的记忆,淹没了我的视线。
我下意识开口,自然而然接着乌瑟的音调唱了下去。
那是极为宛转空灵的旋律,比神庙里每日连绵不绝的唱诗更显得神圣。我就这样唱完了一整段,才渐渐明白过来那些歌词的含义。
毋庸置疑,那正是祭司们传唱至今的祷词。那些记载在先贤卷轴里的诗歌,流传了不知多少个年头,被后世的先知祭司不断融合补缺,才有了如今各式各样的唱诗仪式。
在古埃及,祭祀的仪式是多种多样的。加冕,出征,节日,下葬。几乎每样都缺不了开场或结束的唱诗。要论经验,我自认也听过不少,可要我自己这么唱上一段,我却无论如何也编不出来只言片语。
我被实实在在地吓了一跳。我惊讶地看了看自己,又看向乌瑟:“不会吧……我们唱的是同一首歌吗?”
乌瑟笑起来:“有些东西,就算你的心会忘记,身体却仍然记得。”
他在漫天萤火中拥抱我,把头埋在我流淌于颈间的长发里。寂静的夜色笼罩在四周,远处传来河流缓缓涌动的声音。
他喑哑模糊地唤了一声,音色轻如纤尘:“纳芙。”
只有简短的两个字,我却听出了无尽绵长的思念。那是一种历经漫长岁月缓慢沉淀下来的执拗,它所显现的力量足以撼动每个人的心灵。
我骤然想起不久前的梦境。女人抚摸着少年的额头,说,我是为月亮而生的,阿塔。日升月落,亘古不变。我会为他奉献我的一切。
我试着去想象,假若我最爱的人即将为他人赴死。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能像少年一样说出那句“主人的意愿,便是阿塔的意愿”。
可那位名叫阿塔的少年,就是乌瑟啊。
我终是不忍推开他,像个长辈似地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背。
“有时候,执念反倒伤人伤己。如果纳芙塔瑞知道你为了她去和恶魔做交易,她会很难过的。”
“我不会让她难过。”乌瑟低低地诉说,“我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追随她的脚步。找到她,将她细心地保护起来,不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那么,你成功了吗?”
见乌瑟默然不语,我才又说:“你看,就算你有了阿波非斯的力量,也不能掌控所有的事。与其说它是个诅咒,倒不如说它是纳芙塔瑞自己的选择。”
我叹息了一声,明知道现实有多残酷,却也只能如实陈述:“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乌瑟。”
他终于抬起头,细碎的萤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出柔和绝美的弧度,恍若镜花水月。
“告诉我,你是否作出了选择?”
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虽然他不露声色,但那栗色眼底的一丝波动还是出卖了他。
见我不语,他的表情开始变得苍白,又局促地笑了笑:“没关系。即便你真的选择拉美西斯也没关系。我能让你重新回到他身边。如果你想,我还能让你成为他的王后……”
“可惜,我在他身边的日子,过得简直糟糕透了。”我打断他,缓缓说道,“我很想念安德里。在乡下的庄园里,我和我的家人悠闲地参加舞会或者品尝下午茶……你知道吗,我都快要忘记我是另一个时空的人了。我原本不属于这里。”
“让一切回归正轨吧。”
在乌瑟逐渐溢出欣喜的眼神中,我忽略心底仍存在潜伏着的杂乱,再次重复。
“是时候让一切回归正轨了。”我像是在告诫自己。
***
然而,谁也没料到会有一小队骑兵突袭营地。
那是后半夜的事了。乌瑟将我送回军帐后便独自离开,返回了主帐。妮特茹一早便为我准备好了晚餐,我放松心情用过餐,又看了会儿卷轴,便倚着舒适的亚麻卧枕沉睡过去。
梦中忽然惊醒。却听帐外一片嘈杂,有人大叫着:“粮营起火了!西北翼骑兵突袭!”
妮特茹几乎立刻翻身起来,从墙上摘下弓箭匕首。
“您最好呆在这里。”她叮嘱一声,便向帐门靠近。
隔着帐壁,我能感受到外面现在已经乱成了一团。我有些担忧:“妮特茹,你别冲动。让赫梯人去处理就好。”
“火势蔓延起来,很快就会烧到这里。我必须确保您的安全无虞。”说着,她头也不回地捞起门帘,走了出去。
我听见她对守在外面的士兵问话:“是西北角的粮营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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