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个蹩脚的外国使节。单单听他说这么一句古埃及语,我都怀疑他是否能和拉美西斯交流。
拉美西斯的做法就高明许多:“我们的最高祭司能用娴熟的胡里特语和你交流。有什么问题,你尽管请教他。”
秘灯应声起身,谦逊地朝法老颔首,以便那名叫阿什卡尔的使节能够看见他。阿什卡尔感激地道谢,又絮絮叨叨地说,“我为王妃殿下带来了纯金打造的本努竖琴,”他抬起头,视线落在我身上。能坐在拉美西斯旁边,毫无疑问就是他刚刚迎娶的王妃了,“王妃殿下的眼睛很迷人。”
在这座古老的宫殿里,还是第一次有人夸赞我的眼睛好看。我猝不及防地愣了一下,才回应道:“……谢谢。”
*
大臣带着阿什卡尔离开后,请愿才得以继续进行。这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很快就被人们遗忘,不断有请愿书送上宝座台。
我开始陷入难熬的无聊与疲惫当中,默不作声地等待处理一封又一封写满象形文字的请愿书。大多数都是赫努特米拉转交给我的,在她送过来之前,那些卷轴都已经被她批改好了。我只需要在下面写上同意与否。
☆、谒见厅(二)
请愿大约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忽然看到秘灯低声唤来塔比安,并对他说了几句话。我直觉地感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与我有关。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在下一批请愿者递交上自己的卷轴之后,秘灯的嘴角开始微微上扬。只有那么一瞬,动作轻微得令人难以察觉。他掏出芦杆笔在卷轴的最下方签名,然后才把它交给塔比安:“呈送纳芙塔瑞王妃。”
来了。就是这种感觉。秘灯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我看着塔比安越走越近,却什么也做不了。我发誓,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谒见厅更讨厌的地方了。
我镇定自若地接过卷轴,朝塔比安报以微笑。当我把卷轴尽数展开,我看见第一行赫然写着:请交给纳芙塔瑞王妃。
假如一个请愿者开门见山地要求我来处理他的请愿书,那就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因为自从我来到古埃及,就没发生过好事。
我快速地阅读完毕,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听见拉美西斯在旁边问我:“怎么了?”
他放下自己手中的请愿书,从我手里拿走了那封卷轴。他的举动并没有打扰到我,我略略思索片刻就拿定了主意。
“托非迪——你是叫托非迪吧?你可以上来面见我。”
在拉美西斯阅读卷轴的几分钟里,托非迪毕恭毕敬地穿过无数人注视的目光,走上台阶。我甚至看到他的身体因紧张而略微发抖。他一直俯着上半身,不敢抬头直视任何人,在确定接近了我的宝座之后,他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
“托瑞迪斯是你的哥哥?”
“是的,殿下。”
“那么,婚礼上挟持我的人,是托瑞迪斯?”
“是的,是他挟持了您……”他突然抬起头,尽力恳求我,“殿下,托瑞迪斯爱戴阿蒙拉,胜过爱自己的生命。他会那样做并不是他的错……他有资格安眠在尼罗河西岸,而不是曝尸街头!”
古埃及人有种奇怪的观念。他们认为死亡是生命的另一种延续方式,人在死后的世界才会获得永生。所以,他们活着的时候就会为死亡准备好一切。富有的埃及人会设计一座华丽的坟墓给自己,在陪葬品和装饰物上也毫不吝啬。作为阿克胡的居所,他们把腐朽的身体制成木乃伊,以便灵魂随时能够返回人间,找到自己出生的地方。
由此可见,瘟疫时的火焚,包括曝尸示众,对他们来说是何等残酷的惩罚。每一个古埃及人都不愿被剥夺生存的权利。
就算是我,也知道这个话题有多敏感。聪明人绝不会在谒见厅里说这样一番话,除非他另有所图。
拉美西斯把卷轴像垃圾一样劈头盖脸摔过去。托非迪被吓坏了,抖如筛糠地蜷缩成一团。
“拖出去!”拉美西斯命令道。被激怒之后,他更像一头狮子,充满暴戾,“把他的舌头割下来!”
侍卫应声走进殿内。没有人胆敢违抗法老的命令,即便那是错的。但他们会把罪责归咎于我。在他们眼中,我才是让法老大开杀戒的凶手。
“等等,”我几乎是拦在侍卫与托非迪中间,“这是给我的请愿书,应该由我来处理。”我看着拉美西斯,坚持道,“让我来处理。”
大臣们的眼神开始变得各具特色,似乎都在拭目以待这场好戏。我看了眼瑟瑟发抖的托非迪,弯下腰,捡起了那封卷轴。我的动作很慢,也很沉稳,不在乎某些东西的好处,就在于能让自己变得无所畏惧。
我用缀着彩色羽毛的芦杆笔在秘灯的名字后面写上最终判决。
“你可以拿着请愿书去把托瑞迪斯带走安葬。”我告诉他,“敬爱神明不能成为行凶的借口。希望所有人都能吸取教训。下次,好运不会再光顾你们了。”
托非迪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惊喜。相反,他戒备地看着我,好半天才回过神:“您……您与他们说的不一样。”
“是吗?”我若有所思地盯着他,语气显得稀松平常,“他们是怎样谈论我的。”
“……您不会想听到。”
这时,要交给拉美西斯的卷轴被呈了上来。他似乎无心去看,侧过头低声对我说:“他只是个平民。他的哥哥差点儿杀了你。”
我不看他,“但最终,是你杀了他的哥哥。”
“他们的性命本来就属于我。”拉美西斯提醒道。“他们的一切,最终都将视为法老的财产。”
他已经不止一次这样说了。他认为这一切都理所当然,只要他还是法老,就能为所欲为。
我不禁冷笑:“那倒不难解释你昨晚的所作所为。奉劝你干脆把埃及的女人都娶进宫,以免王室还要为你的婚礼花销更多金子。”
我目送托非迪被仆从引导着走下高台。到达最后一层阶梯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看了我一眼。
我知道,今天在谒见厅发生的一切,很快就会在底比斯传开了。
宝座台上简短地沉默了一阵。拉美西斯倾斜身体缓缓靠近我,声音带着柔软:“你在吃醋吗,菲狄安娜?”
天知道我多想把手边的卷轴呼到他脸上。吃醋?亏他想得出来。
我直接略过他,高声对台下众人宣布:“下一个。”
不久,新的请愿书就被送到我面前。这份请愿书的内容简洁明了,一位虔诚的伊西斯信徒希望法老能为他们的大祭司举办一场隆重的王室婚礼。
“殿下,想必您也知道,昨晚的事底比斯有一半的人都听说了。”信徒穿着浅蓝色的裙子,为了这个场合,他没少花心思。“假如陛下绝口不提,这对大祭司太不公平。我曾经受过大祭司的恩惠,我想我应该为她贡献绵薄之力。”
一定又是秘灯呈给我的。他在动用所有能击垮我的招数。
“你说的对。”我举起卷轴,高声示意朝官和祭司,“这封请愿书应该交给陛下处理。毕竟,他要娶谁,我可做不了主。”
这次,轮到拉美西斯变换脸色了。他的面孔铁青着,五官紧绷绷地僵在那里,像风干了一样。随着他阅读的视线逐渐下移,他迅速提起笔在请愿书上写下几个字。
“去准备吧。”他低声吩咐。
当仆从捧着那封卷轴走下宝座台,信徒激动得有些忘形:“您是个有责任心的人,陛下。”
然而拉美西斯的脸更加阴鸷了:“滚。立刻滚。”
我忽然觉得好笑。这个小丑一样的信徒似乎把拉美西斯的窘迫放大了无数倍。我不得不开始佩服秘灯的手段,假如当年伊西斯瑞莉也用这招,恐怕她就不仅仅只是个大祭司了。
下一封请愿书是赫努特米拉呈给我的。请愿者是刚刚那位亚述使节,他请求在玛尔卡塔王宫额外逗留几日,他想要观摩底比斯的盛景。另外,他带来了阿达德尼拉里国王对法老新婚的贺礼,一批闻名遐迩的亚述弓箭。他希望亚述的勇士能够获准在竞技场展现这批弓箭的精良。
我知道这是赫努特米拉在给我创造机会,让我尽可能多地利用我的语言天赋。虽然抵触,我还是决定配合她。
我在请愿书上写下裁决,交还给那位亚述使节:“玛尔卡塔的庆祝晚宴会持续三天,如果你感兴趣,请一定来尝尝我们当地的果酒。”
使节友好地向我行礼:“会的,殿下。假如您也在的话。”
我笑起来,“当然。”我转向身旁的仆从,“请为亚述使节准备一间舒适的卧房。记住,要面朝太阳升起的方向。”
亚述使节听懂了我最后的那几句古埃及语。对于我的特别叮嘱,他很感动:“在安纳托利亚和利比亚,他们的外交官从不知道亚述人的卧房必须面向日出。”
我敢打赌,古埃及的外交官同样不知道。而我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亚述人对羽毛的珍爱超过了任何一种宝石。
我打趣道:“所以,埃及比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要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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