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自然知道,轩辕南陵深不可测,别说是建帝了,或许整个卞国,他都不曾放在眼里。这些卞国皇家都得不到的东西,他却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莫说是她了,就是傻子也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是那个吊儿郎当不务正业的北齐楚王!
也是她还是太低估他了,这个男人的手段高深着呢,兴许于北齐人来说,他都是一颗定时炸弹。
只是无邪不明白,他把这东西给她,打的又是什么算盘?她思前想后,也想不出就算她知道了太祖的秘密,于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轩辕南陵脾气再好,在无邪面前,都有些没脾气了,没好气道:“你真不知道这些个皇帝,都坐拥帝王之权了,为何还要跟那些无知墓贼似的惦记一个死人的窝?也就你会把我的好心当作驴肝肺,你信不信,现在你把这东西丢出去,能让你们卞国乱成一锅粥?”
无邪的反应还是那样满不在乎,甚至连那封被她丢在一旁的密函都没多看一眼:“我为什么要知道?”
轩辕南陵扶住自己的额头,大概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何曾眼巴巴地将这样重要的东西送到别人府上了,换来的还是别人爱理不理的模样?
“你们卞国那位死皇帝,死的时候带了一柄帝王剑到棺材里,别人不知道,你们卞国每一位皇帝应该都是知道的,得帝王剑,可逼宫,拥新帝。想来,建帝那老狐狸应该是知道的,要不这么多年,他也不会从未死心寻找太祖皇陵,成天担心有人会拿了那帝王剑逼宫自立,连坐着那龙椅都坐不安稳,唉你说,这种人每天愁这愁那的,不是该英年早逝吗?他怎么还能活到现在……”
无邪皮笑肉不笑地扫了轩辕南陵一眼,轩辕南陵自知是又扯远了,不禁轻咳两声,重新道:“我猜,你父王生前,你们卞国先帝应该也曾留下过什么密诏给他,若皇室正统有子嗣,可逼宫?”
轩辕南陵这话是问无邪的,无邪听罢,渐渐凝眉,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事实上,父王从未告诉过她有关帝王剑之事,但轩辕南陵所说的,应该是事实,毕竟……自古没有哪个皇帝,会容忍皇权流落旁系的。
轩辕南陵不知无邪这一瞬间心中那千回百转的心思,只当她是处处防备着他,不肯与他说罢了。本来,轩辕南陵也并不对这个问题有太大的兴趣,自然无邪是否回答也并不是他太关心的事。
终于,无邪站了起来,却仍旧没有看那密函一眼:“这个故事倒不错,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可没打算去挖先祖的坟,也对那帝王剑……没多大兴致。”
轩辕南陵一副头疼的样子,眼看着无邪的手又要往桌子上一拍,毁了那密函,轩辕南陵便是哭笑不得,就算是拓本,也不带她这样不放在眼里的。趁着无邪动手之前,轩辕南陵忙抢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理了理,折起来,要放回封函里:“你这家伙……”
他都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无邪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轩辕南陵叹气,又慢慢说道:“这封信函,若是到了你们那位皇帝手里,或是到了别人手里,对你能有什么好处?这帝王剑,只有到了你手中,才是你最大的利器。就算你不想要拿它杀人,那也不能保证别人不想着要你的小命,有了它,至少能保证,只有你动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来招惹你的份。”
这小冤家,真是把他气死才好,到头来,怎么反倒是他求着她来要这东西了?
“楚王殿下,你介不介意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无邪眯了眯眼睛,并不为所动,他说建帝狡猾,她怎么觉得,这轩辕南陵更不可信?
无邪的话音刚落,正喋喋不休的轩辕南陵忽然一顿,那神情,顷刻间变得幽深了起来,半晌,他才意味深长地扬唇一笑,不似平日那副吊儿郎当,那双桃花眼,顿时有股说不出来的蛊惑力:“小冤家,我希望你当皇帝。若卞国的皇帝是你……或许他日,我会待你们卞国的子民温柔些,舍不得给你添太大的麻烦……至少,于卞国,于北齐的黎民百姓,都是一件好事。”
无邪微愣,她倒是没有想到,轩辕南陵会这么直白地说出这些话……要知道,他的这番话,不管在卞国也好,在北齐也罢,都是大逆不道,都是那样地……野心勃勃……
“你想当皇帝?”无邪垂下眼帘来,那一瞬,漆黑沉静的瞳仁深处,风云变幻,看不真切。
轩辕南陵用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望过来,双目狭长上挑,璀璨如星:“话也不是这么说,就算不是我,你当我们北齐人真的甘愿臣服在你们卞国皇帝的脚下百年千年?以你的聪慧,应当知晓,如今的北齐,早已不是昔日的北齐。从前的卞国人没有想着一统南北,可不代表,将来的北齐人不会有这野心。就算将来,我不是北齐之主,有你在卞国,我总舍不得太过为难你吧?”
无邪皱眉,轩辕南陵这话说得太过暧昧了,于花满楼之时,她也是见过跟在轩辕南陵身后的两个北齐少年的,论样貌论神韵,的确与她有几分相似,还听闻,楚王府上,这样的少年还不止一个两个……
无邪不露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背过身去:“可惜了,小王最看重的,便是荣华富贵,一世无忧。如今的我,已经拥有了这些,为何还要自讨苦吃,去惦记那些没意思的皇权?”
轩辕南陵好似看出了无邪后退两步是为了何,他眼中纷繁复杂,最后是苦笑连连,楚王好龙阳断袖,似乎已是天下人尽知了,这小冤家,当他生来就是好龙阳断袖之人吗?
虽如此,轩辕南陵也不点破,只慢条斯理眯眼笑道:“黎民百姓你也不关心了?”
“黎民百姓?”无邪抬唇,这一刻那眼高于顶带了些轻蔑的笑意,还真有些像秦燕归:“楚王殿下,你现在处处怂恿小王做大逆不道弑君篡位之事,可不是什么好主意啊,搞不好,小王连王爵都得丢了,人头不保。”
“人头不保,不如来我北齐做个富翁贵胄?反正我一个楚王已经是臭名昭著了,再多一个纵容你仗势欺人搜刮民脂民膏的罪名,倒也不错。”轩辕南陵也跟着懒洋洋地胡说八道。
无邪摇了摇头,下了逐客令:“楚王殿下还是请吧,今天的事,小王便当作没有听到,也省得让人看见了,你堂堂楚王,在小王府上待那么久,要怀疑小王勾结你们北齐人不可。”
早知无邪要下逐客令,轩辕南陵的脸皮反倒加厚了好几层,笑眯眯道:“你没兴趣?那就算了,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只当我错付芳心了吧……”
无邪的嘴角颤了颤,面上的表情也有些阴沉沉,轩辕南陵却开心地道:“只可惜了,错付芳心的,还不止我一人,云染丫头和她这位皇兄简直是同病相怜。”
云染?
无邪蹙眉,轩辕南陵笑道:“你也别这么看着我,云染丫头是我的亲妹妹,我自然不能害她,只可惜……”轩辕南陵轻叹了口气,好像真的有些头疼:“我听闻云染丫头与你素来交好,眼下看来,是真的了。这丫头听闻我来了,从宫里溜了出来,你知道,这丫头是我们北齐长大的姑娘,和你们卞国人不同,只要是她想做的事,刀山火海也不算什么,更何况那区区一座宫墙?多年不曾见她,我倒也一时大意了,让这丫头灌醉了,这丫头听了帝王剑之事……”
后面的话,不必轩辕南陵说,他二人也是心知肚明了。
轩辕云染定是知晓,这帝王剑于别人便算了,但无邪身份特殊,帝王剑若是到了她手里,定是要掀起靖王府与皇家的一场风波。自古皇权之路,血流成河,死伤无数。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她将无邪视为知己好友,二人感情亲厚,她自然不希望无邪败落,性命不保。可无论是她曾心心念念过的宣王秦燕归,还是太子秦川,他们都是建帝的儿子,轩辕云染既不希望无邪败落,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与自己最珍视的知己好友斗得你死我活。
以轩辕云染的性子……只怕是要拿了此物再毁了此物,谁也得不到才好!
“她什么时候走的?”
“大概是昨夜我醉了之后?”轩辕南陵也皱眉:“但这丫头并没有带走陵寝地图。”
“秦川可知道?”
“想来应当是不知。”
轩辕云染当然不会将此事告诉秦川,只是堂堂太子妃无辜失踪,这消息还真能瞒过秦川不成?就算秦川不知轩辕云染失踪之故,太太子妃失踪,他也不可能坐视不管。
“胡闹!”无邪当即沉下脸来,帝王古墓,岂是轩辕云染能进得去的!就算她进去了,也休想活着出来!
无邪是真的动怒了,轩辕南陵还未见过无邪这副恼怒的模样,说真的……那气势,还真有些慑人……
轩辕南陵知道,无邪这番,是不去也得去了,诚然,他轩辕南陵若不想让人灌醉,这世间还真未必有人能轻易灌醉他,他若不想让云染发现的东西,云染也绝对没有那本事发现……
无邪沉着脸,转身便走,轩辕南陵连忙追上:“你也莫太担心,我们此刻赶上去,也许能在途中截住那丫头。就算云染真的进去了,也走不远,你我手中有地图,就算机关重重,前面是刀山火海,也未必有什么可怕的。况且……你若不放心,要死自然也有我给你垫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