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旋儿听了,登时便涨红了一张脸,也不说话。
奶娘见两人似乎有话要说,便起身道:“我瞧瞧去,紫菱这丫头,让她倒个茶,她竟然去了半日!”一面说,一面对三爷颔首致意,出去了。
林旋儿见奶娘出去了,才板着脸道:“我一个人做你们家的奴才还不够么?还要让我一家子都做奴才!”
“你看你!”南辰叹道:“我没有这个意思,再说了,你在家里,老太太待你好,众人也都尊重你,谁当你是奴才了?”
林旋儿生怕他真动了这心思,便又横道:“没有自由的不就是奴才?老太太对谁都好,又不是但对我这样,她屋里的丫头,从来都是恩多威少的,但这样就说我不是你们家的奴才,实在是粉饰太平!”
“又来了,动不动就龇牙咧嘴的,要咬人么?我看你平日里对谁都笑眯眯的,怎么一见了我就这样!该是我们的八字相冲吧!还是我特别招人讨厌?”南辰实在委屈,不过好心这样一说,也免得他们两个人在外头无人照顾,生活也清苦,怎么就跟踩了他的尾巴似的?
林旋儿心中只想着,自己的小命暂且不保,指不定哪一天就跟那些人似的,变成深山里无人掩埋的枯骨,尚且走着钢丝,又怎么能把自己最后的两个亲人也带进去!
因而便只伴着一张脸,心中十分不悦。
南辰见她不说话,便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就是不能好好说话,这小子脾气也忒倔了些。
林旋儿看他不说话,心中叹了一口气,又想了一想,便看着南辰道:“今儿个我们到这里来的事情,谁都不知道,这么过去就算了,待会儿我们就走,你方才说的那些话也当没有说过,不然的话,我就把你这两天也跟着我们去了保安的事情都告诉老太太!”
南辰听了,哭笑不得,这个臭小子,他竟然在威胁自己!罢了,从小就当做姑娘养的人,不跟他计较了!不然又是一顿吵,于是便冷笑道:“我看在你家人的面上,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走吧!”
自然要见好就收,既然他真当没有说过那是最好,林旋儿也忙着站起来,紫菱和奶娘刚倒茶出来,见两人都起身要走的样子,煞白了一张脸,便厉声问道:“旋儿?你要去哪里?”
林旋儿笑了笑,从怀中掏出袋子,是来时白露准备的银子,里头还有王崇给我五百两银票,放在奶娘手中,便道:“妈妈,我这趟出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我说的话你要牢牢记住,我是已死了的人,你们就权当我死了吧!三爷带我回来看你们,是他做爷的恩典,今日之事,绝对不能泄露半句,记住了?”
奶娘只牢牢拉住她,哭道:“你明明还活着,让我如何当你死了?姨太太嘱咐我要好生照顾你,你下落不明,我每天夜里都流眼泪,如今你刚回来就说要走,除非我死了!”
南辰心中暗忖,这个小子脾气还真是古怪,看这样子,一并带走不就完了,他非得这样弄得女人哭哭啼啼!
林旋儿红了眼圈儿,此刻心中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说出来,有满肚子的委屈也没有办法解释清楚,只有狠心推开奶娘的手道:“我如今很好!你们就不要再牵挂了!”
奶娘擦干眼泪,看了看林旋儿,又看看南辰,一脸疑惑。
林旋儿无法,只得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已经是他的人了!”
奶娘果然放开手,擦了擦眼泪,才哽咽着道:“原来是这样!”
紫菱愣头愣脑地,哭得伤心,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道:“你要是走了,把咱们也带走吧!”
奶娘显然有她的想法,林旋儿猜对了,这个股子里都是妇德的女人,一旦听了这样的话,必是不会再拦她的,于是擦干了眼泪,拖着她的手一路向外走。
南辰也觉好笑,方才还哭得死去活来,怎么如今看来如此通情达理?
奶娘看了后头四处张望的南辰,才小声对林旋儿道:“我看这位三爷并非一般人,你虽也是名门之后,但如今被人害成这样,明珠暗投,只怕在他家里也做不得正妻,好在看他待你好,我才放心了!你既不让问,我就不问,你不让说,我就不说,只一条,这里还是你的家,若得了三爷首肯,要常回来看看咱们!”说罢便擦眼泪。
林旋儿还未反应过来,便看到她跑到南辰身边去了,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
卷一 昔日又复来 112.撞破
112.撞破
奶娘拉住南辰的手,轻声道:“好孩子!她既跟了你,你就好好待她!我们在家心里也安慰,她本就是个可怜人......”说到此处哽咽无声,林旋儿听得一身冷汗,生怕她说错了一句话,谁想,她说的这些话,竟然也能理解得通,生怕她再说,便忙上前去。
只听南辰柔声安慰道:“老人家,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他的!”
林旋儿又气又好笑,两人鸡同鸭讲,竟然也能讲得通。
奶娘并不知道那小包中装的是什么,却仍旧推辞了半天方接了。
两人从东大街出来,已是明月当空,已经敲过五更,路人无人,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南辰忽然问道:“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林旋儿听了,干咳了一声,回道:“横竖有用。”
他在前头叹了一口气,才又道:“要知世间所有丑恶之事,都营建在一个财字之上,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我劝你还是少些功利心的好!”
林旋儿冷笑答道:“似你这样人自然是好的,锦衣玉、从不须为财物发愁,说话也轻松些!”
“我的银子也不是路上捡来的,没有辛苦经营,哪里来的安居乐业好日子?”南辰忽然停住脚步,小声问道:“你若是需要银子,可以跟我说,老是那么贪图蝇头小利,不是大丈夫所为。”
林旋儿心中明白,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她拿王崇那五百两银子的事,想王崇经营一方霸业,区区五百两也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况且,那沈錬的银子,她不也没拿不是?横竖是知道什么人的钱能拿,什么人的不能拿不就得了,他何苦耿耿于怀?要什么都跟他要,不真成了跪着要饭的了!
南辰听他没有回答,便又道:“我看你心里头还是有事,不如说出来,我帮你!”
后头还是没有声音。
再一转头,身后空无一人。
真是的!这小子脚步声那么轻,自己又光顾着说话,什么时候不见了都不知道!
四下张望了一眼,仍旧不见人影!他到底上哪里去了!
话说英介等众人见都已经这个时候他们二人还不回来,便径直来到庆祥家,庆祥也正着急,便道:“我刚和我爹说两句话,他们两个就走了,庆喜说,他们两个去去就回,可不现在这个时候了,不过是看上一眼,从这里到东大街,走几趟都够了!”
众人见不在这里,也都慌了神,英介想了一想,才道:“咱们四处找去!分头悄悄的,老太太那里暂时先瞒着,我到东大街看一看,谁找到了都不要声张,还倒这里来等就是了,一个时辰之后,不管找到还是没有,都到这里来,再做计议!”
众人都忙应了,于是英介从身上掏出地图来,一一分派人手之后,自己便往东大街赶,也不敢惊动奶娘和紫菱,只悄悄上了房头,只见她们正哭,也不见二人踪影,便又从里头出来,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这头南辰也着急,怎么刚刚还好生说话,这头便就把人给丢了!
再说此刻林旋儿也急了,不过是路边墙上贴着一张告示,说这巷子里头上有个姓李的财主突发怪病,悬赏一万两请医疗治,若有能治愈者,当即奉上银两,还将自己二八年华的女儿许配与他,若男方自愿,可入赘李家。
正看得出神,再一抬头,也不见了南辰。
她举目四望,这里巷子错综复杂,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去了!心中也懊悔自己怎么不告诉他一声儿!这里从未曾来过,这些胡同也大同小异,正犯愁,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一条小巷子中去了。
魏纪。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林旋儿悄悄跟在后头,只见魏纪孤身一人,悄悄钻入一个小院中去了,小门小户,寻常至极,林旋儿心中纳闷,难道他的对魏夫人之心不过表面而已,在这小院中养着姨娘?
只魏纪为人老奸巨猾,城府极深,但对魏夫人绝对是一条心,怎么如今会深夜出现在这样的小巷子中?
难道他贪图那一万两的赏银,又怕失了院使的体面,便深夜前来造访?这只怕不太可能,魏家家财万贯,又怎么会把这一万两放在眼中。
正想着,忽然听到门咯吱地响了一声,听到里头脚步声,忙在一堆杂物后头躲了。
魏纪走了,小院门又关上了。
林旋儿细细看了一看那门牌儿,竟就是方才外头告示上的李宅。
这就奇了,若真来看病,岂有一盏茶工夫都不到就离开的,看那样子,又像是自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