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旋儿轻笑了一声,便点头应是,三爷出门来,倚在门上,瞧着老太太安排林旋儿,满脸是笑,芊芊在小丫头们的搀扶下走出来,眼角春波荡漾,似有千言万语却无法开口,涨红了一张脸,娇滴滴地瞅着三爷,泪珠儿早在眼眶里滚了上百次,当着众人的面儿,又不好说什么,只得低头随着女眷们去了。
那三爷虽也看她时含情脉脉,却并无那种缠绵悱恻,只笑着楼主二爷的肩膀,放声道:“大哥怎么还没到?不说早启程了么?咱们哥儿几个今天要一醉方休!”
林旋儿听了,扭头便走,心中只烦躁不已,今儿个又要喝酒,明儿个又要会他的心上人,这三爷回来一趟还忙得他一刻也不得闲儿呢!横竖要说这话,但不好扫他的兴,只怕扫了他的兴,回头又办不成,他若再走了,又得一年半载的,得了,少不得再忍耐一回,还是找个好时间再说吧!
二爷见他要走,忙从后头来说:“你忙什么!老太太不是说让你跟我们一处玩的么?快回来!”
身后的一种小厮也忙着叫:“先生快回来!”
林旋儿见众人都叫,也才站住了,只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轻声道:“你们兄弟半年未见,也有些话说,我一个外人在,不方便,我看老太太今日多吃了两杯,还是不放心,回去瞧瞧吧!你们几位放心吃酒去吧!”
“行了!你怎么就那么别扭!都是爷们!走吧!”三爷赶上前来,一把搂住她的肩膀,一直大手险些放在她的胸口,林旋儿忙捂住胸口,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地说:“说话就说话,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众人见她这样局促紧张,又听她说话像个女人,全都捧腹大笑起来,后头和英介站在一处的男人笑得格外夸张,已经捂住肚子蹲在了地上。
林旋儿只觉无比厌恶,但又怕三爷再来那么一次,便跟在二爷后头,众人信步走到渡云轩。
里头早摆好了酒撰果品,众人都坐了,英介见林旋儿始终不看自己一眼,心中也着急,便陪着笑道:“先生近来可好?”
林旋儿看他着实老实,嫚香又照顾自己极好,心中再想真正的罪魁祸首便是那三爷,也只回他说很好。
见她回答自己,英介只欣喜若狂,便才又站到她身后,正要说话,方才那个莽撞的汉子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旋儿,对着英介挤眉弄眼儿道:“英傻子,你不是早有个心上人在老太太屋里么?怎么玩起假凤虚凰这种新式风月来了?”
英介急了,上前就往他肩上一拳,林旋儿见他嘴巴太贱,也不过是个随从,便也不计较,只坐下了,二爷见他坐在下人席间,硬是让人将她拖到前头,同他们哥儿两个并几个年纪稍长的长辈坐在一处。
那人见英介急了,愈发说得开心,一时众人闹闹笑笑,三爷只抿嘴笑,不说话,倒是二爷让人去骂了两句方才止了,又回头说三爷太放纵下人,三爷也不介意,只是一味笑。
正说话,只见外头一个随从跑进来,嘴唇又红又肿,口舌麻木,虽想说什么却大了舌头一般愈发说不清楚,这时又有人朝外头来了,方才大声说道:“大爷被蛇咬了!”
众人皆惊,于是忙将站起来出去瞧,林旋儿反跑在前头,一听有人需要救治,她这是自然反应。
只见外头一匹高头大马,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已经不省人事躺在马背上,腿上白色水裤已被割破,两个小窟窿冒着血,其中一个家人一见了三爷便哭道:“三爷,大爷回来的时候,被路树上碗口粗的蛇给咬了!方才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云岩吸了两口血,可是人也不见醒过来,先找个大夫过来瞧瞧吧!”
方才说她娘娘腔的那个男人一脸坏笑走到她跟前,小声说:“还不快些儿,如今轮到你了!”
林旋儿白了他一眼,便往前头去查看,还好,流出来血虽还有些黑色,但经过那么一吸,毒血已经清得七七八八,便命人将大爷扶到三爷房中,放在床上,早吩咐了英介到金禧苑去让取些水苏来,自己则要了一把小匕首,过了酒,将那伤口切开,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拔火罐子,用火烧了吸在上头,只见那血便似清泉一般冒了出来,一时英介将水苏取了来,林旋儿见未研磨成末,便索性塞在口中大嚼起来,又喝着酒吐出来,敷在伤口上,找来绷带细细包扎好了,又让人取了研臼过来,细细地捣碎了,又和着酒灌了进去。
那头那男人见了,才小声在三爷耳边嘀咕道:“这大夫治病怎么看起来怪怪的,不是说有病的人要忌酒什么的,她怎么还专用酒呢?”
这时二爷听到了,便小声笑道:“他的招数虽怪了些,但都是十分有效的,不记得上次还让咱们轩二奶奶喝泥水儿呢么?”
这是大爷幽幽转醒过来,第一眼便看到一张俊俏的脸庞在面前晃动,便伸出手来,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小声嘀咕道:“你是谁?”
林旋儿见他已经清醒过来,才又出去开了药方儿,让英介送过去煎药,自己也用茶水漱口。
却见众人都围上去,据雪蝉说,那个大爷是二爷的亲哥哥,可是却跟二爷截然不同,二爷五短身材,看来有些生意人般的精明,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凹陷在眼眶中,看得人无足遁形一般,这里所有的人都怕他。
可是这位大爷却昂藏七尺,看来与三爷一般高,身形虽没有三爷壮硕,但却也强壮,长得相貌堂堂,地阁方圆,一脸福相,双耳上一对大耳垂子,右边脸颊上一粒黑痣,看来是饱读诗书之人。见他已经脱险,林旋儿便从里头退出来,只见那名唤云岩的小厮一张嘴已经肿的怕人,便也就笑着对他道:“这里人照顾你们家大爷还不及呢!你就跟我来吧!我给你开服药,吃了便好了!”
云岩看了看里头,仍旧忧心忡忡地问:“大夫,我们家大爷没有大碍吧?”
真是个好小子,自己都已经成这样了,仍旧一心只想着主子,林旋儿点头笑道:“我知道你心系你们家爷,但就算要照顾他,也得自己个先好了才是!”
云岩听他这么一说,才勉强放下心来,仍旧三步一回头地跟着林旋儿去了。
云岩这小子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自己已经嘴巴都肿起来了,却仍旧含含糊糊地林旋儿说话。
“我们家大爷可棒了!他是前科的状元郎呢!”
“他写的字可漂亮了,改明儿让他写一副你挂在墙上。”
“他会写诗,都说他是才子。”
“京里不知道多少姑娘追着他跑,他却说这些姑娘能有什么好呢?纵使如西施一般美貌,如娥皇女英一般贤良,如无盐一般有才能,不合了我的心意,我便是也不爱的,就是我不爱的,宁可这一辈子都一人单着过,也不会将就一时的!”
“他还只不担心那些个俗事,所以咱们二爷都娶了两房了,大爷现在还没着落呢!”
......
林旋儿只听得他这样说,一句话不回答,一行抓了药方让他塞入口中,又让雪蝉去煎药,喊了半晌都没人应,只有双蝉匆匆跑了来,只说:“先生不是已经让她去帮大爷煎药了么?”
她这才想起来,又看双蝉一脸匆忙,便问:“何事?”
双蝉听了,便才又轻声道:“命人驾车去,方才老太太听说大爷被蛇咬了,心下着急,要过去瞧瞧呢!”
林旋儿也点头,便要带着云岩去煎药,雨蝉忙跑过来道:“老太太让我过来瞧瞧,先生要是再的话,跟我们一同过去!”无奈只得又叫了一个小丫头子将云岩送到药方中去,开了方子让雪蝉也煎药,自己也跟了出来。
一行女眷早在外头坐车等着了,老太太见了她,只拉着她问个不住。
方才从那边来了,如今又跟着女眷们,浩浩荡荡地回去了。
那大爷已经完全醒了,正和兄弟说笑,见了老太太,忙着要起来行礼,老太太擦了眼泪,才将林旋儿拉到身边,笑道:“多亏了安仁救你!”
卷一 昔日又复来 93.马脚
93.马脚
大爷双目炯炯,只瞥了一眼林旋儿,便忙拱手道谢。
林旋儿轻笑着回礼,又道:“不必谢,举手之劳而已。”
大爷顿了一下,才忙道:“要请安仁兄再救救我的随侍云岩,他方才为我吸毒,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林旋儿又点头道:“我已带他过去煎熬了,不妨事的!”
大爷听了,才又道了谢,大家坐着,又说了一回话,老太太抓住他的手,问了许多话,一时六老爷也来了,都坐在屋子里头说话,甚是热闹。
林旋儿见这位大爷看来温文尔雅又气度非凡,相貌堂堂又谈吐有致,与那野蛮无礼的三爷和精明算计的二爷并非一流,心下倒也纳罕,世间之事还真是说不准,吃同一个奶娘的奶水儿长大的,其中二爷和大爷还是亲兄弟,竟然长相南辕北辙,性格迥然不同!
正想着,只见老太太笑着将她拉到身边道:“原是想明儿再说的,今儿个趁着大家都在,就在这里头说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