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昔日又复来 64.安家
64.安家
几盏清水,三人之力,浆洗洒扫,不出两个时辰,一进、二进的园子已妥当了,奶娘只一边打扫一边叨叨:“咱们姑娘若不是被奸人所害,如何能到这步田地上来,我可怜的孩子。”
她心中虽怨,但手头却一点儿不耽搁,已近天明,大旺的女人带了些街坊女人过来帮忙,见一二进已收拾妥当,又见她们只有三人,尤其以为林旋儿是男人也在这家事上头帮忙,甚为纳罕,赞不绝口。
见她们将自己当做男人,林旋儿也不便一处呆着,便径自走开了。
奶娘推辞不过,也感激她们雪中送炭,带了她们到三进收拾,事罢,与了她们些钱买果子酒水吃,还客套道:“感谢几位嫂子帮忙,原是应该在这家里头摆酒撰请各位,争无奈咱们这里刚刚收拾停妥,冷水冷灶,望各位嫂子见谅。”
都是庄户女人,彼此间常常相互帮助,都是人情儿,如今有钱与她们吃酒,已是喜欢,都不计较。
大旺女人又带奶娘和紫菱到街上添置些床褥衣裳,日常度用,采买论价,一如自己用度,十分尽心。这里奶娘又问她田地之事,略也有合适的,便也价钱贵了些,置办完宅子,又往里头添些散碎东西,二百两已无多少剩余,唯有当掉那些首饰,便可再添置些田地,这样一来,便也就再无后顾之虞。
奶娘心中暗暗盘算,这买来的田地,一可租给他人栽种,自己一年不仅吃的粮食无忧了,还能剩下些银子,虽不多,节省些也能度日了,二可留些自己种些瓜菜,日常吃的果蔬菜品,已不必大买,如此生活也算勉强过得去,将来有了合适之人,便为旋儿物色一东床快婿,使她下半辈子有个倚靠,自己也算对得住老爷,姨太太了。
便与林旋儿商议这事。
典当母亲的首饰,她自是舍不得的,母亲留下的钱财都散尽了,如今留下些个钗环首饰,再当了去,岂不连思念之物都没了。
见她不舍,奶娘也才又道:“若说我这里还有几十两银子,原是可以用的,但我听你说,想开个医馆,心里也寻思着不能让你空手套白狼,不说旁的,药材总得添置些吧?你写房子的笔墨总得购置些吧?因这些银子不能动。”
林旋儿听了,便命紫菱将收拾好生收了,笑道:“我当什么呢!妈妈这就将这些钱儿拿去添置田地吧!这里我自有主意。”
奶娘听了,喜出望外,笑道:“我说也是,你好生生的想学人家开医馆,你自小聪明伶俐我是知道的,你写的方子解了自己个儿身上的蓖麻毒,又处理那书生的伤妥当,想是看了些书,但行医济世不是看书方行得通的,你又没正经学过,也没给人看过病,我正愁怎么劝你呢!如此便好了!既有你这话,我便买地去了!”一行说着,一行往外头,径自找大旺女人商议买地的事儿去了。
紫菱听了,忙上前问道:“姑娘,你真不打算开医馆了么?”
“不,只是这事可以缓上一缓,最当紧的是让大家都不必挨饿才是正经。”林旋儿笑道:“等田地备下了,你们都有了依仗,那时再说不迟。要药材,也不必去买,外头山上多少采不得,至于笔墨,先前我收拾房子的时候,这屋里先前的主任王相公也是个书香之人,他置办下的笔墨纸张,够我用上一阵子的了,等会儿我便把它们裁小了。”
紫菱忙卷起袖子笑道:“我帮你吧!”
林旋儿想了想,回头道:“那就我自个儿办吧!我另有事情交代你。”
紫菱忙问是什么,林旋儿笑道:“你身上可还有些钱?”
“这个月的月钱还没放,我身上只有上月剩下的八百钱。”一面说着,一面就掏出来给林旋儿瞧,一吊钱用红线系了,叮叮当当地响,林旋儿只道:“你这八百钱,自个儿留下三百钱,余的都给了那书生吧!算我跟你借的,等我开了医馆能挣钱了,就还给你!”
“好吧!”紫菱十分大方地数出三百钱来,笑说:“连我都是姑娘的丫头,快别说几个钱了,什么还不还的,只是姑娘为何对那书生这样好?我看姑娘身上就只有这一件衣裳,拿去买些尺头来,做一件衣裳换洗岂不好?何苦管他的闲事?不过一个不相干的人罢了。”
林旋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虽说是不相干的人,但我看他可怜又一心寻死,只能适当伸出援手,我和他都是丧家之犬,好在我还有你们,他还连个说话的人都不曾有,比我还惨些。我虽能用药救他,却也再无能为力,待会儿我再写个方子,跟这些钱一并给了他,你再劝劝他,钱虽少些,但也是咱们一番心意,只说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也算我还了他借棉被给我的情了。”
紫菱应了便去。
再说廖瑾瑜那日照顾跟着走,却不曾想,那被狼咬了的地方,竟有个半尺长的深槽,不见了一块儿肉,吃着药,结了痂反倒不能动弹,只一同便扯着伤口流血,便只躺在大旺家中,大旺上田头去做活,他女人也有买家找来出去应酬了,只留下一个小儿与他一处玩耍,那贫苦人家的小孩儿,自小贫贱也懂事儿,不时还倒茶来给他吃,他感激大旺收留,也间空用枯枝儿教那孩儿认几个字。
紫菱来了敲门,那小孩儿忙开了,见识她,让进来坐。
紫菱本就粗枝大叶,也不及问候说闲话,只将那五百钱放在他床头道:“先生,我家爷让我把这钱给你送过来,让我转告你,好死不如赖活着。”
廖瑾瑜听了,忙起身抱拳作揖,忙道:“我已蒙小......”他原想说小姐,但想到林旋儿如今做男装打扮,这里的人都不知她是个女孩儿,忙止住又说:“我蒙玄爷照顾多日,为我开方舍钱,已感激不尽,原早应该亲自前往道谢,只身上还不大见好,去不得,如今又这般,小生实不敢再受这恩情!”
“最讨厌就是你这婆婆妈**男人!”紫菱冷笑道:“我家爷待你不薄,但凡有个心儿的人,不说报道,也该知道感激,只希望你能够保守他的秘密。”
说罢也不等廖瑾瑜回答,扭头走了。
廖瑾瑜自接了那五百钱,便也不再寻死之事,在大旺家借住,许他家几个钱的租金,庄户人家本就没有什么好讲究的,见他为人知书达理,又图他能教自家孩儿识得几个字,既能收些租子,又省了送孩儿上学的钱,乐得租一间屋子给他藏身,廖瑾瑜养了一段日子的伤,便在街角摆摊儿,替人画画写书信为生。
书生羞怯,到底读写书,不便吆喝,只写了个大字在身后幡子上,街坊多不识字,也不知他做什么的,倒也多亏了大旺女人,逢人便替他说道说道,倒也有一二人前来写信给远亲,他待人和气,生意倒一日好似一日。
大旺女人不仅替他说道,也替林旋儿说道,她的医馆还未开起来,早有些街坊或头疼脑热,或懒进饮食的,都过来找她。
她家中无药,也把脉、断症,只找纸来替他们开了方子去,多是些贫苦的人,若有钱的便留下几文,无钱的林旋儿倒也不计较,一月下来,纸张笔墨用了不少,再细数数,不过几十文钱,又得买些纸张、添补笔墨尚还欠些钱呢,她便笑着对紫菱打趣:“若似这般,甭说养家糊口,便是还你那五百钱,也只怕要积攒不少日子呢!”
钱虽挣得不多,却挣下不少街坊情谊,加上奶娘为人慷慨亲热,常与大旺女人来往,街坊里谁家里有了事情都去帮忙随礼,逢人便也三分笑,不出半年,东大街所有的街坊都将她们一家当做土生土长的街坊对待,即便是哪个家里有些新鲜瓜菜水果,煮了腊肉汤水,总会给她们送些来,过得也倒还逍遥自在。
因林旋儿又见了一些街坊虽从她这里得了方子,却仍旧无钱取药,便常常带了紫菱到附近山上采些个草药,只晾晒干了备好,若有用得着的,也只送了他们,方子上只写这里没有的药材用量,多少能省些钱,只可惜山中长的草药来来去去也就只是那些样儿的,多了的没有,又只紫菱与自己两个人四只手,药草也常不够。
好在街坊们甭管谁去了山里,但凡见了认识的草药,都会采了送过来,也有不认得的,多会先拿回来与她瞧了,若是有用,便会送来给她。
奶娘见她医术渐成气候,众人也喜欢,便也不再反对,有时还帮她们一同采药去。
见了这些,连紫菱都只叹道:“咱们这里虽过得清贫些,但我见姑娘笑得最多,这强过府里头百倍,虽吃穿不愁,却终日都见姑娘愁眉苦脸的,到底这里好些,以前奶娘常说的,宁吃开眉粥,莫吃愁眉饭,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她何尝不希望这样过一辈子,只是,可以吗?
卷一 昔日又复来 65.良医
65.良医
话说林旋儿一身男装打扮在东大街行医已半年有余,医术医德在街坊间有口皆碑,只还是清贫些,足足半年,她愣是没将紫菱的五百钱凑足了还她,也有足钱的时候,她倘或见了病人缺钱抓药,自己赠医施药也就罢了,还少不得贴补人家些钱去买自己没有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