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事情要闹得更大,两人忙不住磕头。
景旭家的素日常与这两个小丫头子在一处服侍云夫人,知道二人都是实心眼儿的人,万不说不敬主子,便是借她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又见被戳得满脸是血也不敢说,心中已猜到些,便将身边小丫头子都打发了,才扶住玉珊,走到两人跟前道:“如今只有我们四人,有什么话现在就明白说了!我这里求大奶奶开恩,不然的话,咱们现在就去回太太!”
其中一人只顾着哭,一人胆儿稍大些,便将头抬起来,哭道:“奶奶饶了我们罢!今日这事,原是大爷使我们当差!”
玉珊听了,强压心中怒火,便冷笑道:“这可就奇了,大爷如何要你们二人在园中当差?”
那丫头看了一眼景旭家的,又看了玉珊,才怯怯地道:“大爷今儿个在太太屋里吃饭,后去了书房,只命我们二人在忠孝石后躲了,说是看着奶奶屋里的动静!”
“看我屋里的动静做什么?”
“我们不知道,大爷只吩咐若见奶奶或是紫霞姑娘过来,便到书房告诉他。”
“这就更奇了,他那书房里有什么,是我和紫霞见不得的?”
卷一 昔日又复来 38.事发
玉珊拔腿便往书房走,景旭家的急了,忙用力踢了两脚,才喝道:“两个蠢货,还不赶快说!”
两人这才哆哆嗦嗦地道:“今儿个大爷吃罢饭便在太太屋里瞌睡,我们只见了清羽进去,不一会儿,大爷便说要去书房,着人传话给大奶奶,后清羽也说不舒服要回屋躺着,大爷便让我们过来看着,见了奶奶或是紫霞姑娘便回他一声,方才我们两人闲话,奶奶出来了竟也没有看见!”
“糊涂的东西!回头再跟你们算账!”景旭家的听了,知大事不妙,忙跟了去,心中也正犹豫要不要将这事让人通传给太太,又想到太太现在正在房中跟林旋儿说话,吩咐不能打扰,只得自己一人跟了去。
再说玉珊气愤中走至林敖书房边,刚来到窗边,只听到里面女人放浪戏谑之声,一时又听到林敖在里面说话,于是便屏住呼吸,停住脚步,站在廊下附耳去听。
清羽拿着声儿笑道:“大爷如今愈发胆小了,便是偷偷摸摸也只得着大白日头的,一月晚上都不出来了,像是你那丑女人绊住了脚,不知她床上的功夫可比我强些?”
林敖大笑道:“这些日子用得着她的地方多了,我近来连紫霞都不沾一沾了,只当是哄她个高兴,隔些日子过了等事情解决了,我夜夜与你同眠!”
只听得里面两人乱喘,那林敖愈发用力,清羽愈发浪笑,又喘着问:“大奶奶的腰可有奴才的细?”
“什么大奶奶,你才是天大的奶奶!”林敖愈发春风得意,低吼呻吟。
听得窗外的玉珊火冒三丈、勃然大怒,她原想推门进去,但转念一想,便转身走出来。
急匆匆跟了来的景旭家的,见她沉着脸从里面出来,便知事发,却又见玉珊不吵不闹,甚为惊讶,这边脸上也不露一点儿,忙道:“奶奶今日累了,我送你回去吧!”
这里林旋儿进入云夫人屋里,只见珍儿、朵儿都在,桌上放一堆布匹,又有几个眼生的婆子站在里面,一见她来了,云夫人亲自走来拉住她的手,笑道:“旋儿过来瞧瞧,这桌上的布料都是上次皇上赏的,我见今儿个天气好,找了吉瑞祥布庄的师傅过来裁衣裳,快来挑吧!”
乍一见云夫人笑得如此亲热,只觉不惯,浅笑应了,便站在桌前,那珍儿、朵儿也过来一同挑了,只听云夫人在身后对那些婆子笑谈。
那些见惯场面的老婆子们便一个劲儿地奉承云夫人,只说有三个国色天香的女儿是何等好福气,只说得云夫人笑逐颜开,一面又道:“还有两个姑娘呢!只是今日都在惠姨娘房中,待会儿再过去帮他们裁衣罢!”
桌上横七竖八躺着些彩色丝绸锦缎,林旋儿心中暗想,云夫人如今正打算拉拢于自己,不过是想自己在入宫之后若得了皇上宠幸,再得个封赏,必定光耀林家门楣,只是她似乎完全不记得了,是她亲手将自己的亲生母亲害死了送入坟墓,这一点,林旋儿日夜难安,一心只想着要报仇,好容易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又怕泄露了心事被云夫人洞悉又坏了复仇大计,便低头抚弄起桌上的绸缎来。
朵儿早将一块儿紫色的放在自己面前,又伸手去拿那块儿粉红色的。
林珍儿并不知道母亲的用意,此刻只是瞪着林旋儿,心中愈发不满起来,她当日那样顶撞母亲,如今母亲还是这样对她!前些时日把上好的胭脂水粉都送给了她,现在挑衣裳料子也让她过来!她不过是个姨娘养的,不过长得有些姿色,凭什么跟自己姐妹一块儿。
因而不看桌上的衣裳料子,只看着林旋儿。
一块儿浅蓝色的料子就放在林旋儿手边,她便顺手拿了起来,可巧珍儿也拉着另外一边,林旋儿看了,放开手,又再挑选,谁知身后的云夫人见了,忙走过来对珍儿道:“珍儿,把这块儿料子给旋儿!”
林珍儿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看到她和旋儿看中同一块儿布料,竟然叫她让给旋儿!跟她在一起挑衣裳料子已经算是纡尊降贵了,现在竟然还要她谦让,她哪里肯依,碍于有外人在场,也不好说,只是愣愣地用手拽着衣料,不肯放手。
正这时,朵儿也过来凑热闹,看看衣料又看珍儿,抿嘴笑道:“姐姐,娘说得对!还是让给旋儿吧!这料子颜色浅些,你皮肤黑,穿上反不好看了,会更黑的,旋儿穿合适。”
说着便从里头拿出一块儿深蓝色的递给她,笑道:“喏,这个更合适!”
林珍儿便用力将那块儿料子扔在朵儿脸上,冷笑道:“我长得是黑不能穿这个,还是你留着吧!让师傅们给你作件百家衣。”
“我要旋儿身上穿的这个款式,不想要百家衣。”朵儿回头看着林旋儿,对身后的师傅说。
林珍儿毫不客气地道:“我只是怕你找到的那些料子不够你做衣裳,几块儿加起来,可不就是百家衣了!”
林朵儿这才听出话中的讥讽之意,忙跑到云夫人怀中,涨红了脸,看着林珍儿。
云夫人轻拍了她两下,才说:“你也是的,好好的说你妹妹做什么!”
林旋儿看了,笑对云夫人道:“娘,我只是顺手拿起那块儿料子,并不是看中了,珍儿要就给了她吧!”
云夫人听她说这话,知是她退让,便会心一笑,执起她的手来道:“还是你招人疼。”
林珍儿本就耿耿于怀,如今听了旋儿这话,又看到云夫人夸奖林旋儿,心中愈发生气起来,顺手拿去桌上的剪刀,拿起那块料子,竟然就在上面用力剪了起来,云夫人去拦已太迟,那料子已被剪出一个大口子来,云夫人抬手在她手上拍了一下,才回头看着裁缝笑道:“幸而这块不是皇上赏的,不然怎么担得起!”
几人都赔笑,不再提起。
林旋儿看着云夫人握住自己的手,心中反复想起正是这个人的这双手,夺走了母亲活着的权利,连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
她抬起眼来,冲云夫人温驯恬然一笑。
卷一 昔日又复来 39.仵作
这头再说玉珊闷声不响,一路沉思回屋去了,一时紫霞从各处传话回来,又有几个管事的婆子来讨话,忙得一刻也不得闲,倒也将这怒暂放一边儿去了,又到晚上林敖回来了,两人先说了中午魏书谣来的事,说完话玉珊只推说自己身体不适,推他去紫霞那儿,林敖也不疑有他,只去歇了。
到了夜间,仍旧怨恨难平,翻来覆去睡得不安稳,只是一大早,也不及紫霞过来服侍,便由两个小丫头子服侍起身梳洗,刚妥当,便看到林敖入来,口中只道:“你可好些了?”
玉姗忙笑道:“好些了。”
林敖听了,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玉簪子来,才笑道:“这是我前儿个买的,昨儿个说要给你的,听你身上不好,倒给忘了。”说着便往她发髻上一簪,才又道:“真个好看!”
原本怄了一夜气的玉姗,被他这么一哄,胸中那股子怨恨竟也幽幽地去了大半,红了脸嗔怪道:“爷也随便了些,若人看了,还得说我呢!”
此时紫霞进来,见二人说笑,便抿着嘴命身边的小丫头传早饭,林敖又道:“你陪着你奶奶吃些吧!我得出去趟,我这不是答应要给魏纪买个院判,前儿便是祖父口头之情,如今便还是自己亲自跑一趟!只说是让将三千两银子送到司大人家去,昨儿往账房中支领了银子,这不正要送去。”他又看了一眼玉姗,才笑道:“想魏家敢应了,三日之内必有回音,咱们也是说话算数的,三日之内他院判也必定领了才是。”
玉姗送他出门,点头应是。
林敖前脚刚走,紫霞便带人摆了早饭,玉姗对她道:“你去把景旭家的叫了来。”
紫霞忙差人去了,不多时,景旭家的便过来了,玉姗便让紫霞带了人在外面候着,自己跟景旭家的再屋里说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