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铭一事竟然就此终结,那死鬼家中如今都已死绝,所有后顾之忧顿消。
惠姨娘自是喜出望外,命他到琉兰苑中,跪在云夫人的榻前请罪,好话又说了一箩筐儿,云夫人又训斥了几句,方又命他到林敖无力去谢过了,自不必再提。
且说魏书谣对父亲不许他再想林旋儿的话耿耿于怀,心中不服,当时便想想说话,却看到母亲对他使眼色,才作罢,一时只是如鲠在喉,每日空念想,茶不思饭不想,医馆中也不去了,连日间也只躺在床上无病呻吟,魏夫人见了,心焦不已,见四下无人,才悄声交代他:“你若真喜欢那姑娘,休要跟你爹再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思,只管自己去想办法吧!”
“她是要入宫做皇妃的人,我如何得有办法,纵使让我得见那位姑娘,诉尽一腔相思也无益,只怕人家正眼也不会瞧我的,我不过一介商贾,如何能与当今九五之尊相提并论?她如何会放弃世间荣华万千,大好的前程?”魏书谣说完,又是不停地叹气。
魏夫人恨得拍了一下他的手,才道:“你如今只是想那姑娘想傻了,别人无法阻止,你还没有吗?那宫中的专司选妃验人的牙婆平日不是常常到铺子里买东西,出手大方阔绰,是为何?”
“自是有些人家想让姑娘雀屏中选,便暗地里对她们这些牙婆使些银子,方便之门大开,银子来得容易,故而花得也痛快。”魏书谣忙答道。
“傻小子!你怎么就拐不过这个弯儿来呢?”魏夫人叹道:“她能收得人家的钱让人家的姑娘入选,就不能受得你的钱,让林家旋姑娘不入选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魏书谣捶床捣枕,只觉这主意妙极,顿时茅塞顿开,慌忙便翻身下床,连鞋也不及穿上,便要往外走。
魏夫人忙问:“哪里去?”
“这不是去找那牙婆么!”魏书谣忙套上长衫,小丫头忙拿了腰带过来。
魏夫人笑道:“看你猴急的样儿!得了,还等得你吗?我早已差人去打过招呼了,林家姑娘今日应选,牙婆们早到林家去了!”
魏书谣喜得眉开眼笑,只过来抱住魏夫人,口中唤了不知道多少次亲娘,魏夫人这才道:“只是这事急不得,这边牙婆我已买通,想云夫人也不会甘愿,所以你还需忍耐,人前不得露出丝毫,如今咱们只能先暂时阻止她入宫去,后事再从长计议。”
魏书谣又撒娇卖乖地说了一会儿好话,魏夫人才又笑道:“你先别高兴得太早了,我托人打听过,这旋姑娘虽秉性温柔,貌美如花,却还知书达理,针织女工无一不精,这样的女孩儿,只怕心性也高些,她若看不中你,我便不会再帮你想办法,我也是个女人,不会勉强她的。”
魏书谣听了,便信心满满地笑道:“这方面娘您就放心了吧!我虽不是什么风流才子,但也算是一表人才,这点儿跟你是极像的,凭我这清俊的容貌,女儿家哪有不欢喜的呢?”
两人说得直笑。
这边林旋儿一早便打扮齐备在屋里候着,薄施脂粉站在铜镜前整装,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袅娜人儿便立在镜中,奶娘一边把她整理发髻上的钗环,一面哭着道:“我可怜的孩子!”紫菱只看呆呆地看着她,惊艳不已。
林旋儿此刻心不住狂跳,心下知道,从今日起,所有的仇恨都将被彻底燃烧,作为她入那龙潭虎穴的全部力量,那股熊熊燃烧起来的火苗,将她对未来所有憧憬也寄望全都彻底烧毁,剩下的,只有一个千锤百炼的念头,复仇!
为一声饱受欺辱,临终平白冤死的母亲,复仇!
这些人都要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
相对于旋儿房中的宁静,前厅格外热闹,敬事房的曾公公已带着牙婆们到了,正吃茶说些闲话,云夫人已命赵嬷嬷将几包装有十八两金子的钱袋悄悄塞与那些牙婆们,之前打听出来的,也有打赏二十两的,也有四十两的,也有八十两的,如今自己打赏十八两金子,也就是一百八十两银子,给足了这些牙婆面子,加上旋儿模样就放在那里,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另外又奉了曾公公五十两金子,便也放心吃茶曾公公闲话。
那些牙婆们早收了魏夫人的赏钱,当下也都将揣在怀中,心照不宣往来到林旋儿房中。
过年好!恭喜发财!大吉大利!各位姐们们,万福了!
卷一 昔日又复来 43.差错
奶娘和紫菱被赶出去了,那几个婆子上下打量着林旋儿,只笑,笑容有些让人捉摸不透的味道。
虽有了十年的经验,但想到要在这些婆子面前脱光,心中难免还是发颤,林旋儿早听闻这校验便是要脱光的,无论你是何等显赫的女子都需如此,想到此处,不禁红了一张脸,方要伸手去褪下身上的衣裳,只听到那为首一个着绿袄子的婆子道:“咱们走吧!”
这是怎么了?
“几位嬷嬷。”林旋儿刚开口,那婆子便回头笑道:“咱们已经看过了,姑娘就在家中敬候佳音吧!有了结果,敬事房会书函告知林家的。”
那几个婆子走出林旋儿的屋子,便一路沿着游廊向外走,前面是景旭家的引路,她心中也觉奇怪,这怎么刚进去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忙着出来呢?
一行人正沿着游廊向外走,冷不防几个姑娘撞出来,不防备的婆子们撞得东倒西歪,景旭家的大惊失色,忙命身后的小丫头将婆子们扶起来,这才抬头望去,只见撞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珍儿、巧儿还有朵儿三人,每人手中握着一个蝴蝶网子,身上的发髻也乱了,见冲撞了外人,都有些惊色,一齐望向景旭家的。
景旭家的看了看三人的狼狈相,便忙赔笑道:“几位嬷嬷海涵,这是咱们府中的三位小姐,只是不知今日府中有贵客,顽皮在一起扑蝶,无意间冲撞了各位嬷嬷。”一边赔笑,一边作福。
婆子们都只笑无妨,那绿袄子上前望了一眼,才又笑道:“云夫人果然好福气,方才我们见过旋姑娘,也不知府中竟还有三位小姐,借问声,几位小姐如何称呼?”
景旭家的忙一一介绍过了,才恭送这些牙婆们到了前厅,那云夫人又同曾公公讲了不少话,才命人恭恭敬敬送出大门外,众人均面露喜色,云夫人也想事情十拿九稳,便只是让林敖探听消息,自己也就没有再操心。
次日一早,的确来了消息,林家入选一名姑娘,命将姑娘巳时送入宫中以备再甄选,又命家人在宫门外侯着,或接了姑娘回来,或得了消息。
云夫人心中大喜,那景旭家的细看了往来文书,一时间竟呆呆立在原地,神色恍惚了半日,才将文书放下,望向云夫人,苦笑道:“太太,这送旋姑娘入宫的差事,只怕是办砸了。”
见她说话有些奇怪,云夫人便从她手中接过文书,自己那么一看,也吃了一惊:“这倒奇了,放着旋儿没有看中,反倒看中了什么都次一等的巧儿?这是她们眼睛有毛病,还是当中有猫腻?”
景旭家的听了,才道:“此事只怕是的确有些猫腻,细细想来曾公公和牙婆们来的事情只有太太你和惠姨娘知道,那平日里的巧儿只是在屋子里头躲着,几时听说喜欢扑蝶了,平日都不常见个,更何况是这样的时刻?惠姨娘与这事脱不了干系!要说这惠姨娘也是的,你帮补拉拔她远的就不说了,这次要不是全仰仗敖太太、大爷和大奶奶,铭哥儿早就成了孤魂野鬼儿了!她如今却打着这门心思,着实让人心寒。”
云夫人听罢,沉寂了半晌才叹道:“这倒是我大意了!也罢!甭管是谁,总是咱们林家的女儿,回过头来那么一想,其实说到入宫为妃巧儿确比旋儿更合适,旋儿因柳姨娘的事情,虽说如今看来也是乖巧,但说到底总说心里又跟刺,巧儿性格虽清高孤傲些,长得也不如旋儿,但毕竟那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惠惠有些鬼心眼儿也就算了,却是那孙悟空,蹦跶不出我的手掌心去!甭管今日要入宫的是旋儿还是巧儿,你即刻便亲自带了她去,再将这个交给敬事房的王公公,我爹已经都打点好了,不过是走马观花,咱们林家的姑娘必定是主子奶奶的料子!”
“只是着旋姑娘可惜了的,今年已是十六了,过不了今年,明年就超过年龄了,被这些人玩弄心计给弄下来了,只怕是就再没有机会了!”景旭家的感叹道。
云夫人冷笑道:“就凭她?你可知道咱们打赏那牙婆和公公花了多少?轻易算来也是将近两千两银子,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个人儿,吃惯见惯的,素来都只认银子不认人,说白了,不花超过两千两银子,谁会替她卖命?这惠惠本就没有什么积蓄可言,素日里我给她那二十两的月钱,她多早晚不是拿去打牌全补贴了人家!铭哥儿又不是省心的,她的能力,远到不了这步谋算,这必定是别人做的,她这种边角碎料一般的人物,不过就是让女儿扑蝴蝶,撞见那些个婆子罢了!”
景旭家的忙问:“即使如此,她让自己的两个女儿过来就罢了,做什么要搭上朵儿呢?她也不怕事情败露了你会对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