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喝下一口粥,那已经是极限,只感觉胃里更加灼热。
雪薇看她实在喝不下,连忙将碗放在桌上,然后伸出手来轻轻地拍拍她的胸口,说:“好了!这就够了!”
看她脸色缓和了一些,雪薇才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小声说:“看看这双小手,又冰又冷,真是让我心都抽起来了,你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真个是古人说得好,能医生不自医!”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雪薇将她的双手摊开放在自己的掌中,感叹道:“就是这双手,把我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那个时候,你那么弱质芊芊,那么宛如天仙,让人不敢正视,我呢!却瑟缩在厨房的角落里,满身灶灰,只差那么一点儿,我就要升天了,是你的这双手把我又救了回来!”
今天的雪薇有点奇怪,说这样的话还不止,索性从椅子上站起来,毫不客气地走到她的镜子跟前,对着镜子孤芳自赏,自然地拿起她梳妆台上的梳子,缓缓地划过自己黝黑的刘海,眼波流转,然后,十分无奈地说:“所以说,你为什么要救我呢?那是上天的意思,你救我,就是为了让我来取代你的位置!”
聪慧如她,从这简单的只言片语便听出了她话中的端倪,只是心痛到无语,猜了那么久的女人,原来是雪薇!
那个和自己亲如姐妹的人!
雪薇缓缓地、优雅地走到她面前,不停地上下打量着她:“我的妹妹!可怜的!都已经瘦成这个样子了,不过还是很漂亮,可是漂亮的女人又有什么用呢?他说你冷得像冰!完全没有一点儿热情!不像我!对了,我们真的是姐妹吗?”
“哎!”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你怎么总是不死呢?就剩那么一口气,游丝一般了,怎么就一直不会断呢?我巴巴地等了二年,可是······”
“你的肚子不能等!对吧?”她苦笑着看看雪薇。
雪薇听到她这样说,大惊,尔后慢慢恢复平静,笑着点点头:“妹妹果然厉害,这都瞒不了你!不过无所谓了,反正今天以后有冤你也要等下辈子才又机会开口了!”
“你的粥中并没有下药!”她想知道,这样如何让她马上就死?
“天知道你有多厉害,下药?我没那么笨!给一个连汤药只要尝上一口就能说出用料和火候的人下药?好在我有这个!”话音刚落便从袖管中抽出一把匕首,明晃晃地走到她面前,二话不说就将利刃直插在她的胸口。
剧痛没有让她流泪,若然有泪也早已流光了,只看着雪薇。
“妹妹!不要这么看着我!要怪就怪你自己可也老是不死!我如今也给你吃了两口鸡粥,不会做饿死鬼!我对得住你!”雪薇皱着眉头盯着她。
肠胃中翻江倒海,胸口剧痛难忍,她终于支持不住,重重地倒在床上,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意识越来越浑浊,而听力却越来越灵敏。
“老天爷!你在干什么?你怎么有那么大的胆子?”那是魏书谣的声音,他压低了声音吼,又立刻将门关上,京城第一名医——魏书谣。
“你吼什么!赶快过来帮忙!生怕别人不知道的么?”雪薇冷静地制止他。
魏书谣来到床前踱步,慌张得连手都在颤抖,然后他用颤巍巍的声音说:“你杀了她,谁来替我写药方?”
这个时候,他最担心的还是自己。
雪薇用力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喝道:“她赚的那些钱还不够你花吗?快点!”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尸体,才说:“可是我们要怎么处理她的尸体?再说奶娘马上就要回来了,我们该如何交代?”
“我早在竹林中挖好了坑,现在我们就把她的尸体抬过去埋了!神不知鬼不觉!”雪薇早就已经部署好了一切。
“可是!等会儿一个大活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我们要如何跟奶娘和紫菱交代?”魏书谣慌乱得不知所措!
“呆子!你出诊去了,照顾她的是奶娘和紫菱!有谁看到我进来过?待会儿你还可以回来跟她们要人呢!就算是告上公堂也没有什么好怕的!想你们魏家为梁老爷做过多少事?他以后还要依仗你做多少事?我倒要看看他相信两个下人,还是相信京城第一名医魏书谣!”雪薇从容地用手指戳戳他的头。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还是我们薇薇聪明!”魏书谣经她这么一点拨,豁然开朗。
她内心积蓄已久的恨怨在顷刻间达到了顶峰,只恨再也无法爆发,唯有留下一滴滚烫的热泪,沿着脸颊而下,冰凉一点穿透耳际的发线,深入发从之中,心中赌咒发誓,若是有来生,定然让这奸夫淫妇生不如死,万劫不复!
黑暗吞没了整个世界,沉沦,无边的沉沦。
卷一 昔日又复来 2.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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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吐出一口气,好长的蛰伏!
终于能够感受到清新的空气在自己的胸腔中自由出入,耳边只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在喊:“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不是早已经被埋入了竹林中么?紫菱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急促带有弹性,宛如天籁,她从未想过,原来自己还能再一次听到人声,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还未睁开眼睛,已经感到十分灼热的光线存在,深深地刺痛了自己的眼睛,已是满头大汗。
缓缓地、慢慢地将眼睛睁开,只是胸口还是很痛,猛地一下子坐起来,口中尖声大喊:“奸夫淫妇!”
紫菱站在她的床边,东方既白,一脸好奇地看着她:“又做噩梦了吗?”
噩梦?竟然真的是噩梦!可是那梦境怎会如此真实,就连刺痛都如切肤。她轻轻揉捏自己的脖颈,并不觉酸痛,手臂也有力了很多,只是胸口还很痛。
她强忍住胸口的痛,然后慢慢地坐起来,拉开身上亵衣,只见胸口完好,肌肤柔腻雪白,并不伤口,这才慢慢喘匀了气,觉得那疼痛一阵比一阵更轻微,不消一时三刻,竟然通体舒泰,神清气爽,果真是个梦呢!
只是想起方才的一幕,仍旧觉得锥心地痛,恨怨难平。
身体竟并无任何异样,坐起身子来,微微睁开有些发木的双眼,恍如隔世,这屋子中的一物一件竟然都显得既陌生又熟悉。
她居然能够独立支撑着床柱坐起来,胃部再没有了灼灼的痛感,低头一看,自己只穿着月白色软绸中衣,脚下足衣也还在,就利落地翻身下床,穿上鞋子,脚下生风一般,连走了十余步,脸不红气不喘,果真是个病去如抽丝么?
她自己是大夫,起死回生之术闻所未闻,对于自己身体忽然之间的康复,她颇为惊讶,只想着待会儿仔细看诊,将情况一一记录下来,这些年来她一边扮作魏书谣的小厮行医,开方诊脉,奇珍医药都有个习惯,必定一一记录下来。
一旁的紫菱粗手笨脚地整理着她梳妆台上的铜镜,奶娘曾经说过,她粗手笨脚的,不能碰姑娘的发簪首饰,虽然姑娘也没有几件首饰,她还是尽可能地小心翼翼,避免不必要的损失。
姑娘不爱装扮,所以首饰都放着,也不上个锁,平日里只是随便梳个发髻便好,紫菱看这些个簪子首饰,均是些不牢靠的货色,不过是写花儿、鸟儿、雀儿什么的,她唯独觉得好看的是一朵宫制堆纱的假花,不过只让她轻轻一碰,就破了一个大洞,可惜了的。还有那支海棠钗,上面的花蕊支楞着,她不过是轻轻地擦了一下,就一下子全都散碎下来,幸而小姐从不看重这些东西,见她弄坏了也不说什么,看过之后就罢了,奶娘少不得埋怨几句就过去了,要是朵儿小姐,就是碰花了一点都要挨板子。
庆幸自己跟的是旋儿小姐,若是跟了朵儿小姐,不出三天,肯定就会被打得落花流水,不成人形,也不知道小命还保不保得住。
这也不能怪她,她生来就是力气大,她真没用什么力,已经是轻手轻脚的了,那些东西轻轻一碰就会坏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有的时候也犯嘀咕,这些东西难道都是用豆腐做的吗?因此,今日虽然擦拭姑娘的铜镜梳妆台,那些首饰就怎么也不敢碰,已经少之又少,如今又让她弄坏了一些,好歹要留下一些,否则别的姑娘看戏都花枝招展,唯有旋儿姑娘一张素面朝天。
跟着的那几个仆妇也不见踪影,只有紫菱一个人,想是又去那个婆子家吃酒嚼舌根去了,那些个仆妇的日子过得才真真是个逍遥,奶娘怕他们不周全,所以照顾她的事情便自己来做,那些个体力活便由小厮完成,厢房中的紫菱一手包办,她们反倒落得了清闲,闲领着月钱还常常借故偷懒。
衣架上摆着一条浅藕色襦裙,记忆中好像不曾见过,她拿过来随身套上,轻移莲步来到书桌前,桌前放着一摞发黄的宣纸,上面是她的笔迹,抄的是孝经,她皱了皱眉头,前些个日子还能勉强写字,她记录了几个杂症病例,如今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