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大娘忙笑道:“三奶奶也不是个需要打扮才出挑的,我看着这样就好,比谁都好看呢!”
“你倒比我还疼她些!”老太太笑叹道,摇摇手:“罢了。”一时又道:“今儿个找你来,真有两件事儿要交代你。”
林旋儿忙点头应是。
老太太便笑道:“头一件,这个从今儿个起就交给你了。”说罢便从柜子中拿出一副对牌来:“让轩儿媳妇帮着你,先前都是我的事儿,如今有了你,都是你的事儿了,大事小事你自己斟酌着办吧!横竖我只和这些老姊妹们吃酒说笑就完了,再别来烦我了。”
林旋儿愣住了,当家?真没这么想过,她如何能办到?
见她还在发愣,只见宁大娘从桌上拿起那牌子,一把赛到她手里,笑道:“理她呢!有什么不明白,一样过来问她。”
卷一 昔日又复来 175.唯才
175.唯才
林旋儿虽接了对牌,但心里头着实着急,自己能做大夫,能做个屋里的女人帮扶南辰,却从未想过还能当家,便忙摇头道:“旋儿怕无法担此重任,老太太还是另觅人选吧!古人常说,陈力就列,不能者止,老太太若在外头设个医馆我经营,倒有些法子,这当家还是算了吧!”
老太太便笑道:“不妨事,还有我呢!轩儿媳妇儿也一旁帮着,错不了,而且上次你同我说的咱们园子里头的三大弊病,我瞧着倒也似模似样。”
林旋儿羞红了一张脸,忙道:“那不过是信口胡诌的,老太太见笑了。”
老太太便道:“你尽管放手去办,万事还有我在后头,我如今年纪也大了,头晕眼也花了,等于个废人似的,辛苦了那么些年,我如今就只等着享你和辰儿福了。”
林旋儿听了,也不好再推辞,老太太又命人将园子里头管事的一二十执事婆子前来,一一与林旋儿介绍了,那头惜文又过来,一一向她介绍园子里头的事,这些婆子们原都认得林旋儿,几乎都找过她看病,因也十分信服。
众人陪着在园子里头走了一趟,林旋儿心下便暗暗寻思,如今老太太既把园子里头的事都交给自己办,也须得要尽心竭力方不辜负老家人一片心,这园子里头谁不知道南辰与芊芊情投意合,偏偏自己就是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又看南辰对自己爱理不搭,这些日子园子里头婆子媳妇、丫头小厮之间多少也有些闲话,婉月和白露悄悄说过,被她听到了,原本也无伤大雅,但如今既要管事,这头一遭,便要树立威信,余下的事方好办了。
这要立威,便是要得罪人。
这园子里头但凡能够在主子面前执事的,自身儿有些本事自不必提,谁不是与老太太大大小小有些远近亲疏的关系,倘或事情办得不够漂亮,众人因惧怕这些关系,也不敢多言,因故事情便放下了。
众人簇拥着她走了一道儿,坐在湖心亭中歇歇脚,众人都知道这事当家的三奶奶,因而不敢怠慢,一时上来端茶递水,一时上来捶腿捏肩,一时又上来递送果品,十分殷勤,林旋儿倒不惯这些,便笑对众人道:“各位妈妈,嫂子不必如此,这园子是咱们大家伙儿的家,还得托赖各位扶持,都是长辈,快别折我的福。”
众人见她十分谦逊,又尊重大家,都觉着脸上有光,因此较之先前又稍稍放开了一些,也同她说些闲话。
林旋儿见众人都放松了一些,心内又想,这要改,又不能扫了这些人的老脸,便是要换掉差事,也须得使个巧劲儿,又低头想了想,于是问惜文道:“二嫂子,先前我一路走过来,见园子里头四处种花、种果树,那些花儿都衰败了,果子也都堆在树下头,怪可惜的。”
惜文便笑道:“那些果子和花儿原不是咱们的用度,咱们吃的戴的,都专门在一个小院儿里头栽种,水果儿也打外头产地买了来的,这园子里头也只图个好看,奴才们有时摘上两个,戴上两朵,倒是太多了,也用不了那么些个,就都坏在那里了,这园子里头原有花匠,都清理着呢,只是近来忙池子里头清淤泥去了,不得闲才这样,妹妹瞧着不受用,我让他先来收拾了这个便是。”
林旋儿便轻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说与二嫂听听。”
惜文便坐下来看着她。
她点头道:“这园子里这样的花、果多了去,单凭花匠们也不暇,那些东西也平白糟蹋了,不如就找上几个妥当人,这花果只要熟透了,给各房中丫头婆子们送定例过去,其余自便,拿出园子,到外头庄子上去变卖了,也能叫她们剩几个体己钱,辛苦劳作一年,这里头只需将园子里头拾掇整齐了便是,旁的一概不必,年例嘛,也可视收成定夺,好了时多添几个,不好时便减几个,只一条,凡是包了这园子里头的果品,就不能只顾着那些个能挣钱的,其余花草也得顾得周全。”
众人听了,心里都暗暗盘算。
一个姓赵的婆子想了想,便上前道:“三奶奶,我愿照顾碧螺盘前头一大片儿的牡丹花,我原先家里便是做胭脂的,那花儿都是上好的,做出胭脂来也是极好的。”
林旋儿听了,点头笑道:“如此便好,有妈妈做胭脂,咱们给丫头们的胭脂就不必外头买去,自是从妈妈这里买来便是。”
那婆子喜欢了,忙点头道:“谢谢奶奶。”
一旁惜文便笑道:“妹妹真是个聪明人,这个都能想到!咱们正愁,这园子里头的买办都是大男人,谁又不用这个胭脂水粉儿的,钱花出去了东西还只不好呢!想来也是,总不能让他们拿着那些个胭脂往自己脸上搽,试用一番才买不是?这如今每人头上一月五钱银子的,他们买了来,好用也罢,不好用也罢,都得实受着,现在她老婆子说了做这个,就让她做去,倘或不好用了,咱们还能找她去!”
说得众人都笑了。
一时又有人上来说要照管这块儿,照管那块儿的,都十分喜欢。
这些人都出来照管各块儿花园,便空出了几个原本执事的位子,众人便又荐人,你说你的人好,我说我的人好,争得面红耳赤。
惜文便在林旋儿耳边悄悄儿地道:“瞧瞧,这些个老婆子平日里都垂眉顺目的,这一说起切身利益,就都跟要吃人似的,她们说的那几个人,倒也都是平日里咱们看着过得去的,可却也都是那样儿,这里都是些老嬷嬷,比咱们来的时间还长些,又不好得罪,这可难办了。”
林旋儿想了一想,便对众人道:“各位妈妈,我听着都好,不妨这样,这几个位子都暂时先空着,今儿个晚上让小丫头们通知各房各处,明儿个辰时三刻,一并到前头堂前去,凡是有能办这事儿的,都把自个儿的想法说一说,大家都瞧瞧谁说得更好,凡是选出来了,试用一月,若办不了,还另选,各位妈妈看如何?”
众人听这法子也还公道,都点头。
林旋儿又道:“从今而后,回事的时辰都定明白了,若有急事,一应即时来回,其余皆在辰时到我屋子里头来,我还得把话都说在前头,我只看帖子,不听口述,有事写明了,有账目也写明白了,我看过帖子,便再发落,倘或各位妈妈们不学着写帖子,可就连我的面儿都见不着了。”
众人都只嘀咕了一道,都四散了。
一时林旋儿在园子里头掀起了一阵狂风骤浪,有拍手叫好的,有冷眼旁观的,也有很是不满的,众说纷纭,宁大娘将事情都说给老太太听,她便笑道:“我果然没看错她!倒有些小聪明!”也有几个老婆子过来在老太太面前说话的,她只不发话,那些人也无法,只得回去。
第二日一早,底下果然黑压压站满了人,先办的是总管家里各处房舍中器皿、杯盏之人,那原管的老婆子照管了刘老爷园子里头的笋子、青竹,这费事的活儿便无暇顾及了,但那些不能出头之人看着也倒是美差儿,手底下一二十个媳妇子,又有一月五两银子的月例,因传了林旋儿的话出去,众人都可以上来争取,但毕竟这是头一遭儿,也都不知是真是假,虽都兴怀希望,但却也不敢造次,都只在下头看着。
先前那几个推荐上来的人先说了,不过走的都是旧套路,林旋儿也不吭声,只拿眼睛撇着下头众人,下头鸦雀无声,前头几个婆子便上前劝道:“都是拉不出圈门儿的马,奶奶就这么定了吧!”
林旋儿也不答话,只低头吃茶,那些婆子见了,都不好再说的,都在一旁等着,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只见一个穿得十分素净的女人打人群里出来,站在林旋儿面前道:“奶奶,我也愿试一试。”
林旋儿听了便微笑着颔首道:“讲吧!”
那女人忙点头道:“先前那几位妈妈说得都对,但我又觉得尚还欠了些,咱们这里共有二十六个人办事,小的建议将这些人统共分成三组,一组专司大小祭祀与库房管理。”
“一组专门负责日常饮食及摆酒撰,咱们这园子里头大小祭祀、日常起居都在用这些杯盏盘碟,那库房里头备着办大宴,总数都有一千有余,皆是上等骨瓷,另有几套前朝的古董,各房中也都多多少少摆着一些,但凡咱们厨房里头做了菜,用碗盘送过去,大家又嚷着不好看,要换盘子,这一来一去,倒添出许多麻烦来了,这会子各房中的东西都点算了给房中大丫头,各屋里的餐具就随食盒子出来,她们送出来,我们送进去,便妥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