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身份
正说话,只见前头一个和这小姑娘一般打扮的女子走出来,见了林旋儿,忙上前躬身问好,林旋儿还礼,又听后头的小厮都唤她奶奶,便知这是宁德的妻子,因而便以嫂称呼,这宁大嫂听了,便笑道:“都说来了个俊后生,果然不假!”
说罢又笑道:“你们不是正上房里头吃茶么?出来做什么?可是短了什么,只管吩咐小厮去取便是了。”
林旋儿便忙问她:“不知与我随行的女眷们在何处?”
宁大嫂忙道:“都在后头院子里呢!和咱们一处坐着聊天儿呢!我带你过去瞧瞧罢!”
两人方走了十余步,英介忙跑过来道:“亲家老爷回来了,三爷请你呢!快走吧!”
正事要紧。
两人忙赶过去,果然看到一个老汉坐在前头,忙上前打了招呼,那老头儿便笑道:“如今要办货,倒正赶在时候上,这十月收的,如今只怕正要晒干呢!只是须得等些日子,我明儿个就找几十个常四处办货的货郎,采买些新鲜玩意儿,挑着担子各村各寨子收换去!若小爷信得过,就先回了,我这里收了货,在找人送上京,必是不会耽搁的,需要多少数量,跟我说!”
林旋儿想了一想,便笑道:“有多少要多少!也不必费周折找人押运送到京城里头去,您老人家只管在后头腾出一个仓库来全放着,到时候自然会有人过来收购的!”
老头听了,忙点头应是,也不问原委。
原想在这里头便要耽搁一年半载,如今有人代劳便自是再好不过了,将这些事情都放在一边,她便可放心回京办事了。
宁德和老头见时间不早了,事情也已商议妥当,便起身告辞。
一时房中便只剩下南辰和她。
林旋儿这才发现,一整个晚上他都没有怎么说过话,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又见他缓缓走出房门,站在廊下,看着前方。
英介走过来,小声道:“爷!咱们明日可动身了么?已经耽搁一日了,只怕怪罪下来。”
不等他说完,南辰便苦涩地笑了一笑,问道:“矿石可送走了?”
英介点头道:“早送出去了,估摸着今儿个应该到了。”
“那就好!重要的是矿石,不是咱们,只要那劳什子到了就行,几时有人关心过咱们回去了没有?”他说罢,冷冷一笑。
英介看了一眼林旋儿,才小声道:“那我这里就吩咐他们收拾收拾,明日就一同回京去吧!这一路只怕要耽搁些日子,半月差不多正好赶上过年,老太太该等急了。”
听到说起老太太,南辰这才松了一松,点了点头。
英介见了,忙去了。
只见他一个人信步上楼,站在廊下,扶着栏杆,天上一轮明月。
林旋儿看他这样,便走到他身边,也学着他的样子,扶住栏杆,看着天上的明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南辰回头看她,便笑问:“我看你今日挺好的,叹什么气?”
她轻笑道:“我今天吃饱喝足很累了,只想躺在床上好好谁一觉,但现在必须得站在这里,所以叹气。”
他听了,笑得更开了,便道:“又没有人拉着你,要睡就去睡,这是什么?当得一件事情来发愁!”
林旋儿巧笑,微微探出头来,看着他道:“古人不是说么?独自莫凭栏。”
原想他会笑的,谁想他竟正色道:“说得倒是,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他失去了,我未得到,个中苦味,只有自己知道罢了!”
林旋儿听了,唬住了,怔怔地望着他。
这话,未眠也太大了吧?什么失去了,未得到?难道他?
这是李后主的愁绪,他失去的可就不是三个核桃两个枣子了,他未得到?这实在太吓人了!
林旋儿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南辰,忽然打了个冷战,难怪众人都怕他,难怪他威仪不凡,难道他是?
想到这里,已不敢再往下猜,只颤巍巍地笑了一下,才道:“回屋歇着去吧!明儿个还赶路呢!”
“难得!”他豁然一笑,看着她道:“你也有怕的时候!”
林旋儿苦笑了一下,又道:“这大凉夜里的,何苦站在这里吹风伤感!又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小姐姑娘。”
他看着她的脸,问道:“你难道不好奇我是谁么?”
她便点头笑道:“你是三爷,叫南辰。”
他只道:“你这是在偷换概念。”
林旋儿还未及回话,他便将门推开,转头对她道:“今日的话,如果泄露出去一个字,我立刻就杀了你!”
说罢,便将门关起来了。
林旋儿见他进去便将灯吹灭了,心中一阵阵愤懑,这个该死的家伙!他若是不想让人知道就别说!为什么生成这样霸道!他本尊说出来的,却要让自己来负责!凭什么!
想到这里,忍不住做了个鬼脸,也将自己的门打开,进去躺下。
原想已经半月没有这样好生歇着,必定是躺下便着的,谁想一直在想南辰方才那两句话,心中思虑万千,竟然翻来覆去一夜未合眼。
第二日一早,众人便辞别了宁德一家往京城赶,不过十天,便赶到了京中。
来到京城外南辰的别院稍作歇息,因见距离年关还有些日子,林旋儿和南辰便分道扬镳,各自进城去了。
林旋儿入城之后,便带着众人回到了东大街住下了。
奶娘见她仍旧一身男儿打扮,便拉住他小声问道:“三爷怎么没跟一处?”
林旋儿猛地想起自己先前说过的话,生怕被人听到,便忙道:“他有些事要办,过些日子就过来了。”
奶娘倒也不生疑,眼见她将家人都带了来,自然喜欢,打扫安排自不必说。
终于回到家中。
阔别已久的家,她曾经以为再也回不来了呢!
拜过父母的牌位,林旋儿便回到屋中给园子里老太太写信,为的不过一样,探听巧儿在宫中现下情形。
写罢信,便顺手将那些与云夫人有厉害关系的人都一一写了出来,正写着,见丁大娘打外头进来,便将信交与她。
丁大娘揣了信,见她桌上的那张纸,瞥了一眼,便轻笑道:“姑娘!少了点!”
林旋儿听了,便将那张纸拿起来,小声问道:“什么少了点?”
她便伸手出来指着那纸上的字笑道:“姑娘如今考虑周到全面,这是好事,只是这里头的人未免少了些个,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倘或一点儿闹不清楚,指不定就会把事情坏在这些个小细节上,就拿你上头写的这个云家父子,既是为官,必定有党有派,必定有关系甚笃之人,这些人,也当列入其中。这个写得好,与魏纪关系甚笃的,便是顺天府梁大人。”
林旋儿听了,深为敬服,难怪老太太如此器重于她,便也是心思缜密,八面玲珑的人物,便是她和自己的儿子相见,竟然让自己丝毫看不出破绽来,实在不简单!
林旋儿听了,只觉有理,便又轻笑道:“大娘说得有理,只是我无从得知,只有将这几个关键人写出来罢了!”
她笑了笑,才道:“这倒是不妨事的,将单子交给我,里头会着人办妥的。”
林旋儿有些诧异,便道:“不过是我随手一写,如此牵连甚广,只怕没有必要。”
丁大娘将那张纸也揣好,才轻笑道:“那你就要问问自己,到底是要做人还是做事?”
她便道:“既要做人,又要做事!”
一句话惹得丁大娘笑得合不拢嘴,只道:“我的好姑娘!若想做人,立马现在放下这里所有的事,回园子里头去,若想做事,趁早把你脑子里头那些个没用的东西都扔掉了!犹豫是大敌,当机立断才有机会!”
说得在理。
林旋儿还在思忖,丁大娘早已出去了。
这里她刚走,白露便进来了,手中端着一碗粘豆包,轻声道:“这是姑娘最爱的粘豆包,奶娘特意做的。”
林旋儿便从里头捡了一个递给她道:“你也吃。”
白露只接了,却并未吃,只拿着包子看着她,半晌才小声道:“你这次出来,老太太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她轻轻嚼着口中的面皮儿,抬头看着白露,问道:“说什么?四件事么?”
白露摆摆手道:“不是这个,每个从里头出来的人,都要知道那个,我是说,老太太说让你替她做一件事的那个,你有没有问过到底是什么?”
林旋儿看她愁眉苦脸,便释然笑道:“助我报仇,已是恩同再造,如今我只有一个心愿未了,等这里的事情都完了,便是要我死了也无话的。”说罢便听到紫菱在外头扯着嗓子喊她,放下包子便往外头走。
白露咬了一口包子,沉沉地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的背影,只小声道:“说什么便是死了也无话,只怕到时候真让你知道了,真个生不如死呢!”
林旋儿只顾着和紫菱说话,并未听到白露的自言自语,横竖她心里头现下,也只有一个恨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