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善烈缓了口气,再接着说:“他的腿刚痊愈不久,又听说苏姑娘因为杀了南炎皇后而被投入天牢,危在旦夕。离非趁朕打个盹的机会偷了摄政印玺,然后带着影卫,连夜快马赶去南炎,准备用朕的名誉向南炎的卫卿皇求情饶你一命。这些事情,朕相信苏姑娘一直不知道吧?苏姑娘与他相处八年有余,比与我这个父皇在一起的时间还长。离非是个怎样的人,相信苏姑娘比朕还清楚。如果离非知道他的小命是苏姑娘用条件来向朕求来的,以他的性情,恐怕他宁愿死,也不愿接受今日的医治。”
苏媚儿知道无涯子在背后为自己付出的,比她知道的还要多。这份情义一直很重,重得让她无以为报,可又安然地享受着他对她所做的一切。她不是那种喜欢用爱情来回报友情的女人,八年来,她与无涯子亲密无间得如同恋人,相处得如家人,在她的心里,她与他的感情早已超越了爱情。她知道自己,在必要的时候,也一样会不惜牺牲任何对他好。
现在,颜善烈说了这么多,苏媚儿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连忙保证道:“只要能救离非一命,今日之事,民妇决不向他透露一言半语。”她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个陷阱,在等她入瓮的一个局。但为了无涯子,她愿意心甘情愿地入瓮。
可颜善烈后面说出的话,又出乎她意料之外。
“其实朕的愿望很简单,希望在有生之年,能看到离非与苏姑娘成亲。等你们举办完婚礼,朕再把西凉国的皇位传让给离非,由苏姑娘辅助离非治理西凉国。这样,朕百年之后,也无什么遗憾了。”
苏媚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呆怔地疑惑出声:“成亲?”
“对!就是成亲,朕看苏姑娘为了离非,不惜下跪恳求朕救离非,可见你们八年来,也并非是一点情义也没有。离非不懂得向人求婚,朕现在替他赐婚,也算是了了他的心愿了。”
苏媚儿脑袋有点迷糊了。颜善烈苦心设个局,不惜损自己亲生儿子的身体或性命,为的就是自己与离非成亲?好吧!她知道西凉国的民风一向自由开放,并不在意男子娶个二婚,或者带个拖油瓶的女人。只是这般做,于他颜善烈有什么好处?饶得苏媚儿聪明绝顶,此时也想不通其中的利害关系了。
刚才求见颜善烈的时候,她内心一直做好了颜善烈提出让她去求凤厉靖撤兵退还国土的这种要求准备。但没想到,颜善烈仅是要求她与无涯子成亲。成亲?!这事是她没想过的。可与无涯子的性命相比,成亲便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了。
她牵着炫彤走回无涯子的寝宫,坐在床边,听着那一声声令人搅碎心肠的暗哑咳嗽,现在已渐渐地进入到没有声音的阶段了。
“无叔叔……无叔叔,您什么时候才好起来啊?”炫彤扑到无涯子的床边,不由大声地哭了起来。
“小彤,哭一会就到一边去,娘亲要给叔叔治病。”说完,苏媚儿掏出一个玉瓷小颈瓶,将它的瓶口对着无涯子的鼻子底下放了几秒,只见有股带着七彩的烟雾朝无涯子的鼻孔钻了进去。
三秒不到,无涯子的咳嗽就停了,他试着张口想说话。苏媚儿用手横在他的嘴巴上嘘了一声:“现在别说话!你的声带咳坏了,这几天都不要说话,就听我说好了。你这种病,我曾在毒学的书本上看到过,是一种很细小的金钱壳小虫子做的坏事,可能不小心落到你的饭菜或者茶杯里,然后被你误食了。本来单食这种虫子是无毒的,但只要闻到了桔花香气便会不停地咳嗽起来,变成一种致命的毒,然后你的眼睛就会看不见东西。现在,你放心好了,这两天好好地吃饭、喝营养汤,保证你会很快就会恢复身体的。不过,你的眼睛可能要待到半个月后才能恢复视力。”
听了苏媚儿的解释,无涯子便将嘴角翘了翘,表示听清楚她说的话了。
不一会儿,御厨就叫人把熬好的汤药送了过来,苏媚儿坐在床边,伸手托起无涯子的头部,然后要他把汤药喝下去。
药喝下去之后,苏媚儿就开始喂他吃饭。他伸手想自己来,苏媚儿拒绝了:“你照顾我和小彤那么多年,现在轮到我照顾你两天,你还要抢吗?”
无涯子停顿了一会,然后便微笑着摇了摇头。
“我也可以给无叔叔喂水。”小炫彤也不甘落后地有时帮忙。
母子俩在无涯子的寝宫一直照顾到晚上,后来小炫彤累了,就依在娘亲的怀里睡着了。苏媚儿便将他放在床里面,与无涯子一起躺着。虽然无声的相处,但于无涯子无疑是一种欢乐的寂静。
无涯子在被面上用手指写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亥时末了!”苏媚儿轻声答道,想了想又道:“我叫御厨给你做了夜宵。”
“今天吃很多了。”无涯子写。
“没有很多,都是一些流质的东西和汤。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太饱,要少吃多餐才行。等你吃完夜宵,我想跟你谈件事。”14965940
听到苏媚儿稍稍凝重的口气,无涯子便紧张了起来:“现在不能谈吗?”
“急什么?十来年,都不见你急了,现在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苏媚儿看出了他的紧张,便尽量轻松地调笑道。
等最后的夜宵端来,不紧不慢地喂完,苏媚儿才轻轻地握着无涯子的手,轻柔的唇亲了亲他的手,温言细语道:“离非,经过你这一次生病,让我终于发现,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不想失去你,你愿意换一种身份照顾我和小彤一辈子吗?
☆、155 意外重遇
苏媚儿问无涯子:“你愿意换一种身份照顾我和小彤一辈子吗?”
“换一种身份?什么身份?”无涯子听了,有些难于置信,有些意外地写道。
“夫君。”苏媚儿轻声道。
夫君?!这消息有太大的震撼力,让无涯子一下子当机了,他安静了下来,许久,许久,没有一丁点声音,渐渐的安静得让整个寝室的空气都凝滞不动,手停在被面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苏媚儿以为无涯子听到这消息会很高兴,没想到他的反应居然是这般的沉默无言(指手写的沉默)。
“为什么要改变我们之间的身份?”无涯子并非是笨蛋,他与苏媚儿认识十年来,她的个性,她对自己的感情,他都非常清楚。正因为是这样,他宁愿两个人就这样相伴到老,象亲人一样。
也正是她所期望的那样。他做她期望中的那种朋友,觉得就已经很温暖了。
“今天看到你病成这样,我忽然觉得害怕,惶恐,已很久没有谁给过我这种感觉了。回想起来,在我的人生旅途中,陪伴我生活最长时间的,不是梓龙,也不是厉靖,而是你——离非。孩子习惯了有你,我也习惯了有你。我们都离不开有你的生活,所以,我想,该时候换个身份一起走下去了。虽说我原来是另一个人的妻子,八年来,我们早已没有关系,只要你不嫌弃我的话,我愿意和你成为夫妻。”苏媚儿仍然温言细语道。
她向来不爱说太多感情方面的话,更别说这些诉说衷肠的表白。可现在讲出来,发现也并不困难。白天看到无涯子痛苦的样子,她当时确实感到害怕了,害怕失去他。这种害怕的失去,不仅仅指感情上的失去,而是一条鲜活生命的失去。
虽然看不出颜善烈设这个局要她嫁给无涯子是什么居心,但此刻,只要能挽回他的性命,她真的愿意嫁给他。
她知道这男人等自己等了十年。无论自己好与坏,他一直都在背后关注着自已,从来没有向她表白过,就连暧昧的亲吻都没有过,也从不向她提任何过份的要求,不让自己有负担,有愧疚。他总是说,他就希望她母子俩过得快乐,日子怎么快乐就怎么过。她知道,他对她的付出和对孩子的付出,是这世上最多的一个。
孩子小的时候,每一次生病,都是他把孩子抱到他的屋里亲自照料,衣不解带地整夜看守着。有次孩子发高烧,无涯子抱着孩子半夜泡进昆山最冷的冰窖泉去降烧。等孩子的病好了之后,他自己整整瘦了一圈。
甚至连她自己有时候生病,也是他彻夜坐在床前陪伴,极少说话,用箫曲一首一首地吹,低柔悱恻。虽然他不是她的恋人或爱人,但是她和孩子最亲的亲人。
孩子第一次会走路,身边护着他的是无涯子;
孩子第一次换乳牙,把那颗烂牙收集在他医药箱子里当宝贝的也是他无涯子;
孩子第一次打猎,同去的人是他无涯子;
孩子第一次下山,陪同她母子俩的也是他无涯子。15019222
……
孩子许许多多的第一次,参与的不是她这个母亲,而是无涯子。虽然,孩子没有父亲在身边陪伴着成长,她心底也从没埋怨过凤厉靖没有尽过做一天的父亲责任,但由于有了无涯子,孩子一直都过得很快乐,无忧无虑的。
苏媚儿说完那话之后,无涯子便没在被面上再写什么了。这场病耗去他太多的元气和体力,现在实在撑不住了,脑海虽然想思考一下苏媚儿为什么会主动提出婚约要求?但实在没精力了,眼皮一重,便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