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方才倒于地上的男子却挣扎着站了起来,自靴子里也拿出一把短刀,跌跌撞撞的冲着那少年刺过去。
何媗正对了那男人,心想,若这男人能趁那小少年不备,将他杀了,与自己也是好事。
就暂时没做声。
可那少年哪怕是背对着冲了他跑过去的男人,却也有了察觉,微微的偏过头,握紧了手中的刀子。
何媗看那少年身量虽小,但步子极稳。那男人虽高大些,但却脚步虚浮,且又于腹部中了一刀。若少年方才没有防备,兴许男人还有些胜算。但如今,少年回身将了那个男人杀了,再来除了自己,却也不费力。
既没有十足的办法除了少年,那只得与他成了共犯,兴许还不会被那少年灭口。
于是,何媗这才喊了一声:“小心。”
而后,何媗拼着力气冲过去,拨开那少年,拿了手中的匕首,刺进了男子的胸口。随后,何媗摸了一把男子腹部的伤口,流了不少的血,那少年方才的一刀是插的极深的。
倒也是个下手狠的,若非并没刺中男子的要害,那男子当即就该死了。
何媗看着男人断了气儿,摸了摸男人身上的衣料。
因觉出死了的男人,不是寻常人家,何媗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心知这次是惹上了不小的麻烦。
而后何媗转头看向那少年,又展眉笑道:“我们该如何处置了这尸体,若你要毁的不留痕迹,就只将这尸身分了。将那河上的冰凿开了个窟窿,丢了进去。待天暖,冰化了,尸身也烂了。任谁也辩不出来了。”
“我们?”那少年笑一声。
这声音倒是好听,但于此时的何媗却是无心夸赞的。
何媗只笑道:“既然已犯了同一件事,就该合力把这事清干净了。况且方才,我也算救了小公子一遭。”
“救我?你是看他无力除了我,才转头杀他,借此想骗了我放你一命吧。不然,你正对了他,看的清楚,怎不提前出言提醒?”少年嗤笑一声。
何媗深吸一口气,她没料到这少年竟然如此敏锐,只得说道:“我是如此想的不假,你既已知道,就该知我是求生不是求死。那死了的身上穿的雪缎不是民间能有的,该也是个贵重身份。我既参在这里,事情漏了出去,我也是脱不了个好死的。公子不用在这件事上提防了我,不如两方合力把这件事藏干净了。我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若是没了,定有人追究。小公子何必少了个帮手,多了些麻烦呢?”
那少年走近了何媗一些,盯了何媗一会儿。何媗也模模糊糊的看到了一些少年的样子,长得倒是一副好相貌。
而后,少年笑了几声。
何媗是连呼吸都滞了,生怕他动了杀念。
谁料,少年却将把手中的刀子丢在了地上,说道:“既然你出了法子,就由你来动手吧。”
何媗看着,却是想起了之前无嗔让那年轻姑子杀了自己的样子。可也由此松了一口气,这少年是没想于此地杀了她的。
于是,何媗连忙将自己外面的衣服脱了放好,低头捡了刀子。而后将那男子的衣服剥了,扯成碎片,又将于这黑夜里摸出男人身上的一应可辨识的物品,砸的砸,埋的埋。
少年只负手看着,偶尔指了那块玉何媗砸的还不够碎,哪块布上还留了一处绣花。
何媗皆一一照着他的话做了,只是待切割那男人的身体时,何媗实在是没了力气。
那少年还当何媗下不去手,就冷笑道:“你莫心软,这人犯得事也该他死这一场了。”
“并不是心软,我已有三四天没吃过东西了。你既然还想要我留着这条命,就给我寻些吃的。”何媗瘫坐在地上有气无力的说道。
那少年站了一会儿,似乎犹豫了一下,而后丢了一个荷包给何媗,嘲笑道:“怎么弄的像乞丐一般。”
何媗也不与他争嘴,只扯开荷包,看里面放了几块蜜饯。
何媗忙吞了下去,才说出了话来:“她们与饭里下了毒,我吃不得。”
这时,何媗既累又饿且困,只勉强撑着罢了。没得清醒时的谨慎,不自觉就说出了自己的事。
待何媗吃完了,也没觉出什么,勉强站了起来却还是打着晃儿。
那少年看了何媗一会儿,又于怀里摸出一小包东西来,丢在了何媗脚下。
何媗蹲了下去,捡起了那一小包东西,还未打开,就闻到栗子糕的香味儿。何媗心想,这人下手狠辣,怎的身上带了这么多甜食。
那少年似乎觉察到了何媗的想法,就带了一点儿气恼的语气说道:“你别乱想,我只是碰巧把这些东西放在身上的。”
☆、36章
何媗听后略微愣了一下,因怕再惹怒了他,就也不答话,只闷声将那包栗子糕也吞了下去。
那少年见何媗并未说出什么话,只当何媗并未听出自己话里的不打自招来。轻咳了几声后,就催促着的何媗把这里清干净。
何媗既得了那少年给的吃的,就知这人是没有除了自己的心了。
就此也放下心来,待缓了点儿力气,何媗就将自己的外衣脱了,将那躺在地上的男子分解了。
何媗前世与王玦身上试练过一些,虽剐人和分人有些许区别。但何媗许是在这类事上有些许天分,触类旁通,只一会儿就上手了。
哪怕是黑着天,做起来也干净利落的很。
那少年也未怕了血腥,只于一旁看了何媗如何做事的,时而看上一眼何媗。
天虽还黑着,但还有些朦胧的月光。
少年看何媗这时穿的衣服上染着污渍,因着夜黑,少年待闻到何媗身上的血腥味儿,才知道那是血。
少年看着正蹲在地上解尸的何媗,心想,她应该在今晚杀了不止一人。
何媗分解完那死了的男人,就于于临近的河上凿了冰窟窿,将尸块丢了进去。
因用的是刀是随处可见的,何媗没不怕有人查验出来,就一同扔了进去。
何媗站在冰窟窿跟前想,如果于这时把少年骗过来,推进冰窟窿里有几分胜算?
但这也只是何媗的一时念头,那少年既暂时没有除了她的心思,她又何必冒这个风险。所以何媗只转身将血迹都清了,把杀了那男人的匕首收回怀里,而后又查验了一番,看有何纰漏。
这时,天也隐约有了些光亮。
何媗于此时,才真正看清了少年样貌,却也是愣了片刻。
心想,天下间怎能有生的这样好的人,这样貌若是生做女儿,那里容得何姝做京城第一美人。
少年看何媗呆愣住,就不悦的皱紧了眉头,露出些有些厌恶的表情。
似是很讨厌旁人多分注意他的外表。
何媗察觉到这少年的厌烦,连忙收回的目光。
方才何媗分明摸到了那死去的男子身上有一块刻着“刘”字的玉佩,论能穿的了雪缎的刘姓人家,天下也只有刘国公家了。
据说那刘国公家也是武将出身,倒也难怪那死去的男子身上备着刀。
而这少年既与刘国公家有如此恩怨纠葛,又敢于杀刘家公子,且也是一身锦衣华服的,必定不是出自小户人家的。处事又镇定的很,又必然是个见惯了血腥且有计策盖过这事的。若没看到这少年的样貌,何媗也许还不敢确定。但既见了这少年的容貌,又见他是这般年纪,这般狠辣,且还应该是个出自名门望族的,何媗只能猜到一人,就是前世的晋王褚时序了。
何媗深吸一口气,心想,若真如她所猜,这少年当真是褚时序。
那她前些日子还劝何培旭远了褚时序,而今时今日,自己却与他牵扯进这是非里。确实显得有些可笑了。连那日自己劝了何培旭如何提防褚时序的话,想起来都觉得十分的滑稽。
正如何媗所猜,这少年正是褚时序。
褚时序也扫了何媗一眼,他原比何媗知道的消息多,听过定国侯府的二姑娘为长辈祈福避劫,于水月庵斋戒的事。何媗又是一身于水月庵斋戒的灰布衣服,年纪又是相符的,褚时序也早已猜到眼前这人大约就是定国侯府的二姑娘何媗了。
不然,褚时序也不回留了何媗。他又不是何家那糊涂的老夫人,怎么不知道何府内的势力纠葛。何媗一死,何培旭就未必保得住。如若何培旭亦没了,那大概就由着何安谦得了何府家产。由此刘国公府也会得了助力,裕郡王妃也会顺风起势。
牵一发而动全身,褚时序既不想让自己的继母起势,就只得暂留了何媗。且他有些欣赏何媗身上带的那几分狠劲儿,确实是旁的姑娘身上少有的。
于日后,也未见得用不上她。且这事传出去,于何媗自己也是无益的。就是她日后犯了蠢,褚时序觉得自己也是有法子由她扛了罪。
只是何媗满脸憔悴,分不出个女孩儿摸样,又是一身血污。看在褚时序眼里,实在厌弃的很。
褚时序现在年纪尚小,脸上还留有些稚嫩。
尚未练就他成年后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镇静与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
这少年晋王,暂时还能叫人看出他的一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