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嗯了一声,宋柳再一次认真地建议道:“你还是让你姐在上面绣棵柳树吧,柳树下蹲着狗。”
“哦,好好。”
方宁刚走到门口,小木头满头大汗的跑回来了。
“方宁,你来找我玩?”小木头一脸欣喜的问道。
“嗯,我正好路过你家。”
“我回来了,咱俩一起玩吧。你等着,我有好东西给你看哦。”小木头从袖筒里拿出一个脏兮兮的荷包,里面装的是一只被称为“小水牛”的硬壳虫和一只金黄的蝉。
方宁做出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夸道:“你这虫真好看。背上还是黑白点的。”小木头得意的挺了挺小胸脯。
“不过,我得回去了。等我闲了再找你玩。”方宁看了看天色说道。小木头一脸的失望。乡下的孩子没那么多讲究,在十岁以前也并无多少男女之别,方宁以前是经常跟这些人一起玩的。现在她整天忙着做生意赚钱斗极品,跟昔日的小伙伴来往愈发少了,这让小木头十分失落。
方宁告别宋家兄妹二人,挎着书包低头往家走去。她边走边消化刚才打探来的情况。她的判断十分准确,杜朝栋果然没有好好读书,而是和那些家境富有的同学比吃比穿,不断的伸手向家里要钱。老杜头和何氏根本不懂这些,一味的惯着他。想到杜朝栋那白净圆满的脸,她都恨不得割下来一块肉,这都是她爹的血汗钱养出来的!
还有这个小叔十分虚荣爱面子,宋乔说,他在学里已经邀请了一位同学来家做客,估摸着这两天就该来了。到时何氏再闹,她就这事通过那个同学宣扬出去,以杜朝栋爱面子的性格肯定会出来干涉。哼哼,杜方宁越想心里越亮堂。
“方宁。”她走着,迎面有人招呼她。抬头一看,只见来人只是串亲刚回的圆宁。
“你回来了?”方宁淡淡地笑着。
圆宁倒十分热情,和她并肩走着,笑着说道:“我先去我姥家,又去我大姨家,我大姨一家都不让我回,可我想着很快就过中秋了,不回来不合适。”
“嗯。”
圆宁说了一会儿,见方宁根本不往她身上看,不禁有些生气,她压着性子伸手捏了捏方宁身上的蓝布裙漫不经心地问道:“大热天的你穿这么厚的衣裳不热吗?”
方宁奇怪的看了看她:“习惯了。”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原来圆宁身上穿了一身轻薄的淡绿色夏布裙,布料和做工都很一般,但在乡下女孩子中也算很起眼的。她的头上还戴了一枝珠花。那眉眼显得很细了。圆宁和冬宁的五官是两个极端,冬宁是大方过头,圆宁则精细得有些小气,窄脸小嘴小鼻子小眼,不过,整天倒挺协调顺眼。所以二伯娘王氏得空就向别人夸自家女儿生得秀气,完全不像农家女孩,倒像是城里的。圆宁方才说她的衣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净等着自己的羡慕和妒忌呢。
“呀,我才看到,你的衣裳真漂亮。肯定是你那有钱的大姨做的。”
圆宁就等着这句话,略一昂头,十分自豪地说道:“就是我大姨做的,本来说多做两身的,可时间来不及了。”
“你要跟我回家吗?”圆宁突然收住脚步,摇摇头:“不了,我去看看娟子和青草她们。”
方宁远远地看到自己院门前停了一辆牛车,她心里一怔,这是谁来了?她一眼看到出来抱麦秸杆的花大婶,便笑着寒暄了一句,很自然地问起了牛车的主人。
“哦,方才,有一个年轻后生,说来找你小叔。我们当家的还给指了路呢。”
“我知道了,大婶,我先回了。”
方宁甜甜一笑,快步往家走去。
刚到门口,就听见何氏在指使杜朝南:“春宁爹,你四弟的同窗来了,你也见了,人家是个体面人,来咱家是给咱脸,咱这席面来办得像样些,你去村西头老赵杂货店买些酒肉回来,肉干点心啥都称些。”
“哦,我就去。”杜朝南放下手中的活计就要起身。何氏吩咐完,扭身走了。这是啥意思,不给钱让买东西,买回来算谁的?方宁脑袋一转,想必这是何氏刚琢磨出来的新招,她要不来钱没关系,改要为榨,一点点的榨,老子娘吩咐儿子买东西,你不能不去。不然就是不孝顺。这算盘打得真精。
“奶,你还没给我爹钱哪。”方宁人没进,声先飘进来。
何氏一看方宁这个扫把星回来了,脸色顿时晴转多云,她沉声喝道:“都多大了,整日价满村子游荡,有这功夫能割多少猪草!”
方宁摊摊手:“我家又没猪,割草给谁吃?”
何氏今日没心情跟她耐烦,随口叨咕了几句又要离去。
“钱,奶。”方宁又提醒了一句。
25第二十五章循循善诱
“回来再给,催命哪,几百年没见过钱咋地!”何氏狠狠地白了一眼这个不开眼的孙女。
“方宁。”杜朝南以目示意她别要了,他觉得又不是什么大钱,偶尔孝敬孝敬二老也不是不可以。
杜方宁也有一刹那的犹豫,可她很快又坚定起来,这的确花不了多少钱,可是他们家不能惯何氏这毛病。秋后他们还要盖房子,何氏和老杜头不想往外吐一文钱,还时不时的压榨他们。他们挣钱多难,她爹没日夜的编东西,手上全是裂口,她娘和两个姐姐白天干活晚上还要做绣活,她为了多卖几个钱,顶着烈日吆喝得嗓子都哑了。凭什么要拿他们的血汗钱去给别人壮面子!
“奶,咱家要是没钱买肉就别买呗,我小叔的同学不会介意的。你不信我这就去问他。”到时看丢谁的脸!方宁作势起身就要往里走,何氏阴着脸伸手拦着不让她进。
“都瞎吵吵什么?”这回出声阻止的不是何氏,而是闻声赶来的杜朝栋,他在同学中最爱面子,哪能让自家侄女当面嚷着没钱买肉。他气得满脸通红,冷冷的斜瞥着方宁。方宁对天翻了个白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样儿。
何氏一看小儿子生气了,脸上立即转换上了慈祥亲切的笑容:“栋儿,你别跟这个野丫头一般见识。娘这就去买。”何氏也不指使杜朝南了,自己进屋拿了钱买酒肉去了。
“哼。”杜朝栋扭过脸来不屑的冷哼一声,杜朝南一脸尴尬:“朝栋,这……”他想解释又无从说起。
“瞧你们那小家子气样儿,没事别出来瞎晃悠,省得丢我的脸!”杜朝栋甩下这句话转身走了。杜朝南脸色青白交错,心中凉意森森。杜朝南比杜朝栋大很多,再加上他又没儿子,所以对杜朝栋有着兄长和父亲的双重疼爱。家里要供杜朝栋念书,两个哥哥表面不敢说什么,背地里没少议论,每回杜朝南都拿话劝他们。但如今这个他一直引以为豪的弟弟却嫌他们一家小家子气,嫌他们丢人!他怎能不感到心寒?
“爹,你别难过,你不还有我们吗?”方宁赶紧劝父亲,方氏等人也出声相劝。
方氏看了看丈夫,忍了忍,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爹,老四这回着实让人寒心。咱们节衣缩食的供他念书,就换回这个结果?咱一家咋就丢他的脸了。”
杜朝南深深地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杜方宁在旁边看着爹娘的互动,最近方氏已经有所起色,如果能把父亲拉到自己这条战线上,他们家的日子就好过多了。斗何氏这种经验丰富脸皮厚的极品,绝不能靠她一人战斗!
“爹,你平常听过戏没?”
杜朝南怔了一下,心不在焉的点头道:“小时候听过。”
方宁搬了个小凳子在父亲面前坐下,侃侃而谈道:“我最爱听戏了,我觉得戏里有很多道理。有一回我听到戏文上说,父母对子女不能纵容溺爱,不然就是害了他们。”
杜朝南点头:“是这道理。”方宁要说的可不是这些老生常谈。她准备先抛块砖头,再引块玉出来。
于是,她纵深问道:“爹,书上说,人非圣贤谁能无过,这话对吧?”
“书上说的当然对了。”杜朝南勉强笑了笑,毫不迟疑的答道。
“那当父母的也不是圣贤,他们有时也会犯错,对吧?”
方氏把针贴着额头抿了抿,抢先接道:“当父母的当然会犯错。”
杜方宁笑吟吟地看着父亲,用清晰平静的语调抛出自己的结论:“爹,那你说子女要是知道自己的爹娘在犯错,是装作看不见呢?还是指出来不帮着他犯错好?”
“这……”杜朝南脸上闪过一阵惊诧。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好。
这时,方宁又换上了一副沉重的语调:“爹,今天我走在村子里,有很多人都在议论我爷奶,唉……你说我奶他们以前也不是这样,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了呢?还有人说,都是因你和我娘太孝顺了,什么都听我爷奶的,把他们惯成了那副脾气。”这话说得杜朝南心中又是一动,他脸上流露出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难道说太孝顺也是错?
“……爹,你以后不能再跟以前那样了,我奶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她一个妇道人家,生平没出过村子难免见识有限,我爷又不管事,她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和我大伯二伯他们就得提醒着。否则,咱们一家人容易生嫌隙不说,外人也总议论我奶,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听着也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