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纳福刚才去仁济药铺找五月却吃了个不大不小的闭门羹,此刻有些懊丧地坐在柜台后,垂头看着台面。
五月过来见舅舅不在铺子里,心想正好和程纳福说事:“表哥,你刚才去找我了?”
程纳福听到她的声音,脸上一喜抬头道:“是啊,五月,我想找你一起去看大戏,镇子西边已经开始搭戏台子了,我问过戏班子里的人,他们说过四天就开演,演的是《白蛇传》,这部戏可好看了!”
“看戏的事情先慢点再说,你昨晚是什么时候回家的?”
程纳福虽然有些不解,还是回答道:“我昨天去找以前私塾一起读书的同学了,在他家吃过晚饭又说了会儿话才回来的。”
五月这下放心了,嘱咐他道:“我和爹娘说昨天下午是和你一起去后山找草药去了,可是没有找到,所以昨晚很晚才回家,要是我爹娘问起,你可别露了破绽。”
程纳福挠了挠头问道:“五月,你昨晚到底去了哪里?连我爹都帮着去找了。”
“这你就别管了,记得替我瞒着就好。”
程纳福促狭笑道:“你不告诉我昨天去了哪里,我就不替你圆谎。”
这事五月连爹娘都不能告诉,哪里能说给他听,“哼”了一声道:“那你到底去不去看戏?”
“看,看!”程纳福连连道,镇上难得来一次戏班子,难得这次演的又是会变蛇的白娘子,当然不能错过。
五月莞尔一笑:“那就这么说定啦!”
待五月走后,程纳福才反应过来,他又给表妹耍了一次,表妹这招叫……对,叫避实就虚来着。
·
程青莲见五月回到药铺,问道:“五月,你……答应和表哥去看戏了?”
五月点点头,在柜台后面坐下。
刚才五月去舅舅家时,这夫妻俩其实已经讨论过和程青彦一家结亲之事,现在程青莲对叶昊天使了个眼色,两人到了后面去继续商量。
本来程纳福对五月确是有点意思的,他们早就看出来了。两家又住得近,他时不时地来找五月说话或是约她出去玩。只是五月一直都对他冷淡得很,常常给他吃闭门羹,所以他们昨天猜测五月的意中人是谁时,压根儿就没往纳福身上想。
谁知五月昨日下午恰恰就是和纳福一起出去了,今天一听到纳福找她去看戏,就立刻跑去了程青彦的铺子里答应此事。夫妻俩都觉得这苗头不对啊!
虽说这是亲上加亲,但一来这亲也太近了,二来程纳福虽然长得眉清目秀,颇为俊朗,却是和他亲爹一样的好吃懒做,性子更是被丁小花宠得颇为骄纵,叶昊天夫妻都不喜欢他做女婿。更别提他还有个泼悍的娘亲丁小花了,之前只是寄住他们家,已经如此。若是五月做了她的儿媳,成了她家的人,还不知要被这个婆婆怎样折腾呢!
这夫妻俩越琢磨越觉得不能同意这门亲事,决定不惜一切手段,也要拆散这“一对儿”,就算只是苗头,也要把这苗头给掐了!
五月心中所想却是另一回事,玉佩洞天里那几株移植进去的野草不知如何了,而那本来生长其中,移植出来却变得枯萎将死的奇异小草,移回去后是不是能成活?单从刚才在野草上浇了湖水后的样子看来,这水不光是对人有益,对草木也有助益,若是野草能在玉佩中存活,那么她也许能在里面种上一些药草,说不定会比外面所生药草更好些。
她正低头想得出神,却见光线暗了几下又亮,似乎有人从外面进了铺子。她抬头一看,进来三人,都不是小镇上的熟面孔,却是几个陌生的青年。
当先一位大约二十来岁,颀长身材,穿一身玄色对襟长衫,深灰色镶白玉腰带,鸦黑薄底快靴,清瘦俊逸却略显苍白的脸上,一对狭长凤目透出一丝探寻的意味:“请问,这里是叶昊天叶大夫所开的医馆吗?”
五月一惊,她本以为是路过此地的陌生人,可能来此购药或是求医,然而开口就问爹爹名字,看起来像是特意过来找爹爹的,难不成是当年那张家的人找了过来?若是真的就糟了。
她一面仔细观察这几人脸上神色,一面反问道:“这里是仁济医馆,请问几位是求医还是购药?”
玄衫青年微微一笑:“仁济医馆这么大的四个字,在下倒还认得,不劳姑娘说明了。在下来此,亦可算是求医,求的就是叶大夫。”
五月细细打量下来,当先这个玄衫青年,城府颇深,虽然微笑,却看不出他的来意是善是恶。而他身后两人,作随从打扮,倒是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刚进铺子时,带着几分好奇四处张望,此时听她不回答叶昊天是否在此医馆,脸上便带了几分不耐烦。
其中一着浅灰衣裳的人道:“姑娘就爽爽气气地说一声,叶大夫在还是不在,别浪费我们少爷的时间。”
“这里没有叶大夫。”五月见这三人不像是真的来求医的,便干脆拒绝了,只怕万一他们与那张家人有些联系。
那着浅灰衣裳的随从似乎还想要说什么,被那玄衫青年回头睨了一眼便缩了下头,闭嘴不言。
玄衫青年制止了那随从说话后问道:“姑娘先前又为何不说这里没有叶大夫?反而要问在下来此目的。”
五月撇撇嘴:“有生意上门,自然要多问一句。就算这里没有叶大夫,也能看病售药啊。”
那玄衫青年闻言笑了笑,不再问却也不走,竟然在药铺里踱起步,四处观看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来了,女婿来了,后面戏份很重啊!任重而道远,恩恩~
☆、隽修求医
五月心里极为不安,瞧上去这玄衫青年极有把握爹爹就在这里行医,准备守在铺子里等爹爹回来或是从里面出来了。不过他若是有心,事先在镇上稍加询问,就能知道这医馆是爹爹开的了,她想瞒其实也瞒不住,倒不如先探问一番他的目的吧。
想到此处,五月便轻咳一声,客客气气地问道:“这位公子,你与后面这两位都不像是患病之人,请问你求的是什么医?”
玄衫青年微挑眉头:“在下不像是患病之人吗?叶大夫不是数步之外,单凭望闻就能猜出对方所患何病吗?听闻他的女儿学到了他十成十的本事,怎么看不出在下的病呢?”他神情虽好像是略有诧异,语气却带着几分嘲讽。
五月又是一惊,这人连自己是叶昊天之女也知道了,自然是事先做足了功夫。再细细看他面容,剑眉修长峻挺,眉心却有隐约有青白之色,且他的双唇与脸色都比常人要苍白些。其实他不说的话,旁人只当他这样的脸色是因为生于富豪之家,生活优裕少有外出所致。若不是这个原因,当是因为供血不足,多半是有心络方面的问题。
她起初对此人满心戒备,只注意他和后面两人的神情,对他是否患病倒没放在心上,此时却被他这句带着嘲讽语气的问话呛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在后面的叶昊天已经听到外面药铺的对答声,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这三个陌生青年不由得一愣:“五月,这位公子是……”
玄衫青年跨上一步,微微躬身做了个揖,朗声道:“叶先生,在下冉隽修,当年与先生有过一面之缘,得先生诊治,受益匪浅,至今心疾不曾再犯。如今冒昧来此,是想请先生去替一位贵人看病的。”
叶昊天还了一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头道:“恕叶某不记得,冉公子……莫非是南延县城里那位冉公子?”
他遇到张家人后幸得冉家少爷相助才能平安归家,此事隔了五年之久,当年仅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已经成为青年,相貌变化,他一时认不出来,然而冉姓少见,这青年一说自己姓冉,他便想了起来。
五月这时也想起了当年那个性子别扭,说话刁钻,丝毫不给别人留情面的少年,当年那少年的容貌面目在记忆中早就模糊,只是他那时说爹爹是庸医的刻薄话,她可不会忘记。这人虽然长大后说话多了几分圆融,性子却依然别扭,若是一进药铺就说明当年事情,她也不至于担了半天心,早就好把爹爹喊出来了。
冉隽修微笑道:“幸好叶先生还记得在下。刚才叶小大夫还一口否认这里有位叶大夫,让在下好生失望。”
五月气恼地看向冉隽修,他居然好意思说这话,若非他死活不说来找爹爹是为了什么目的,她何至于隐瞒实情,更何况他刚才压根就没有失望过,现在倒说得好像全都是自己的不是了。
叶昊天倒是知道五月的性子,断不会无端为难别人,就算不说也有原因,而且他还记得这冉公子当年就是个嘴上不饶人的,当下不接这话茬,只笑了笑道:“药铺里没有坐的地方,还请冉公子入内详谈吧。”说完便将冉隽修引进里面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