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服侍着的曾公公轻声将皇上症状一一说来:“起先是觉得腹中发闷,还有恶心,吐过之后好些了,隔了一会儿又想吐,还胃疼起来。”
五月搭完脉,微皱眉头问道:“晚上饮过酒了?”皇上本就胃不好,半年前才动的手术,包括吴院使与她在内,都曾嘱咐过皇上不能饮酒的。
“是。所以起初就以为是酒醉才吐的,可是吐了两回后开始胃疼,外加头疼起来,上吐下泻的折腾。吴院使不在,上次又是冉太医给皇上做的手术,所以就……”曾公公心道皇上硬要和尹婕妤饮酒,咱家也只能劝着少饮一些,可管不住皇上啊。
“还有腹泻么?泻下之物臭不臭?”五月心中稍定,以目前症状来看,可能只是酒醉刺激,皇上本来胃弱,由此引发的急性肠胃炎症。
“是啊,那个……”曾公公偷偷瞧了眼床上的皇上,见他闭着眼养神,便凑近五月,将声音压得极低道,“臭的很,又稀又臭。”这事当着皇上说起来可有些不敬,只是为了述清症状,又是不得不说的。
“吐得只有晚膳时吃的东西吧?有没有血?”
“是,都是吃下去的东西,没血。”
“先服玉枢丹辟浊止呕,再服汤药。卧床休息,暂禁饮食,等不吐了之后,进清淡流质饮食,记着决不可再饮酒了。”五月走到桌边,开出疏邪化浊、理气和胃的药方,交去内药房煎药。
曾公公应了,将五月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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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个轮值日后的一天,肖恩的诊室没什么病人,五月便提早回府。她与管家商定之后几日的事务,接着去了书房。
冉隽修见她提早回来,搁下画笔问道:“今天肖恩那里没什么事吗?”。
“是啊。你在画什么?”五月说着伸头去看,见他画的是一幅花鸟,已经完成大半,就欣赏了一会儿。
冉隽修等她瞧了一会儿后道:“今日收到爹娘寄来的信了。”
五月意外抬头:“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两个月后会来安京,在这里暂住几个月。”
“那是好事啊,等下我就让管家去安排,你看意林居让他们住着可好?我尽量布置得和南延兰景居一样。”
“这些你看着办吧。”
五月点点头,只是眉头微皱,显出几分担心神色来。冉夫人早就知道她在安京不但继续行医,还入宫做了太医之事,虽然隽修没有提到冉夫人有何不满,但她心里却对此非常明白。
冉隽修其实早先收到冉绍峻的来信,知道冉夫人对此多有怨言,只是没有对五月说而已。现在瞧她神色就知道她为何忧心忡忡,便劝慰道:“你太医都做了好几个月了,娘应该也不会再说什么。”
五月可没法想得这么轻松,虽然冉夫人可能不会明着叫她不要做太医,但态度就不见得会再像先前在南延的最后一个月那么和蔼了。
她在心中暗叹一口气,好在婆婆此时还未来,她还有时间去想想,该怎么让婆婆的气能更顺一些。让她放弃行医,她是不愿的,也只有尽量想办法让婆婆接受了。
五月与隽修两人在书房说了一会儿话后,正准备去小厅吃晚饭,突然竹笔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少爷少夫人,来了几个人,说是要……”
他话未说完,就从门口进来几人,竟是一路闯进来的。来人穿着都一样,皆为禁卫军的号服,面无表情,当先一人在书房中扫了一眼,对着五月道:“冉太医,走吧。”
五月微微颤抖,却还是努力保持镇静,问道:“是去哪里?”
那人却不答,反跨前两步,同时将手伸向五月臂膀。
五月急忙道:“我自己走。”她朝门口迈出一步后,回头看向冉隽修。
冉隽修眸中虽有惊异,却还是很冷静,向那当先的禁卫军官问道:“这位大人,总要告诉在下要带内子去哪里?就算是送换洗衣物也要有个地方送吧?”
那军官冷冷道:“该你知道的时候,自会有人来通知你。”
作者有话要说:(事实上最初的三种血型分类是由奥地利医生卡尔?兰德斯坦纳于1900年发现的,因贡献的意义重大,他在1930年获得诺贝尔医学及生理学奖。感谢卡尔?兰德斯坦纳,他的发现挽救了许多人的生命。)
☆、五月入狱
冉隽修并非第一次经历亲人被带走的事情,知道此时保持镇静理智最为重要。
他知道五月能于瞬间消失,对于她本身的安危倒并不是很担忧,然而毕竟她被这样突然带走,要说他一点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他猜测五月这样被带走,很可能是在宫中行太医之职时出了什么问题。五月好歹还是七品医官,此时官品仍在,至少不会被关入普通大牢,多半是先入廷尉府诏狱。
这些禁卫军一共六人,前后左右地围着五月向冉府门外走去。冉隽修跟在后面,一路上见到匆忙赶过来的石砚与管家。
惊慌失措的石砚刚开口问:“少爷……”就被身旁的管家扯了一下。冉隽修冷冷盯了石砚一眼,让石砚住了嘴。
一行人出了冉府门口,门外停着一辆形制有些特别的马车,与普通马车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车窗,车门亦比通常的门要狭窄许多,只能容一人艰难通过。那禁卫军官短促快速地说道:“上车!”
即使五月,亦要略微偏过身子,才能钻入车内,车厢内已经点起了灯,倒不是很暗,她刚坐下,先前的六名禁卫军就上来两名,堵住了门口位置坐着。随即车门就被关上了,门外传来了插门闩的声音。
冉隽修看着一名禁卫军把车门的四道门闩全都闩上,随后车外这四人左右前后分立于马车周围,当马车开始前行时,他们亦小步跑了起来。
夕阳坠下天幕,半昏半暗的暮色中,马车很快驶远,再也看不见。
冉隽修回头对竹笔道:“立刻准备车马,我要去赵尚书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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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尚书与赵夫人刚刚吃罢晚饭,听人通传说冉隽修此时来访,也颇为意外。这个时间过来,往往是有着什么急事了。
听完冉隽修所述之前发生的事情后,赵尚书道:“依你推测,是因为五月在宫中行太医之职时出的问题?”
“是,五月除了入宫轮值之外的日子,都是去教会诊所替人看病。所以除此之外,应无其他可能。”
赵尚书皱眉思忖道:“前日皇上确实抱恙,包括昨日都没有来上朝,不过今日开始又正常上朝了。我见皇上稍有疲态,除此之外没有什么异常。且这几日,也不曾听闻宫中有重大事情发生……想来应该不会是人命大事。你先别急,待明日我了解一下五月被带走的原因,我们再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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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尚书府,冉隽修本来想直接回府,转念一想,吩咐车夫先去陶壶街三十七号。
五月回家来时不会多说在宫中看病之事,但却会与肖恩讨论病例,若是去问肖恩这几日五月在宫中为谁看过什么病,他多半会知道。如此多少也能推测出一些五月被带走的原因。
谁想他到了教堂,却见神父满脸焦虑,一问之下,肖恩竟也被禁卫军带走了。
神父气愤道:“我要向他们抗议,肖恩是西国人,要是他触犯了你们国家的什么法律,就该明说啊!怎么能什么理由都不说,随便就把人强行带走呢?”
冉隽修问道:“神父你可知肖恩与五月这几日做过些什么事?替谁看过病?”
神父回忆着道:“这几日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来看病的有西人,亦有华人平民,有些是来复诊的,也有初次来看病的,但是都好好的,并没有纠纷或是什么特异之事发生。这几天他们甚至连手术都没做过。”
向神父告别之后,冉隽修一边思索着一边走出教堂。现在到底是因何原因让五月与肖恩被禁卫军带走,暂时是不清楚。但肖恩的西人身份,倒是可以做一下文章的。
他上车后,命车夫往菲奥娜姑父家去。
菲奥娜刚要睡下,却闻冉隽修来访。她匆忙下楼,在客厅里瞧见面露忧色的冉隽修。她从未见过他这幅神情,不由心中暗惊,听他说完来意,得知五月与肖恩都被禁卫军莫名带走,大惊之下问道:“为什么要抓他们?”
来此路上,冉隽修曾经想过,既然不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也许和肖恩与五月在宫中为皇上所做的手术有关,但是此事已经隔了半年之久,且皇上身体恢复良好,甚至为此嘉奖了五月与肖恩,应该不是为了那个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