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的表情便有些诡异起来,又深深地看了惠姐儿一眼,点了点头道:“也是,我竟给忘了,皇阿玛说过要给惠姐儿指婚来着,指的还是大学士李光地的孙子。”
晴鸢笑道:“八弟切莫这么说·皇阿玛圣旨还未下·谁知道最后会怎么样呢?我不过是做些预防罢了,女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不是么?”
胤却没怎么听她的话,兀自沉思着·一言不发。
晴鸢可没兴趣在这儿陪着他罚站,便笑着说道:“你们刚刚才来吧?我就不耽搁你们的时间了,先走一步。”
她带着惠姐儿打算从他身边绕过去,却不料被他猛地拉住了胳膊。她一惊,差点一声惊呼就从嗓子里蹦出来,还好及时忍住了。
“八弟?”她定了定神,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若无其事地看向胤,露出询问的神情。
胤也猛然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过了,不由看了晴鸢一眼,又看了看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胤和胤,沉吟了一下,说道:“四嫂,我有些话想问你。老九、老十,你们先进去吧,我一会儿再来。”
不由分说对两方都下了指令,胤的眼中有些焦灼,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不善地看了晴鸢一眼,转身便拉着快步走进了前面的包间。在他们身旁还跟着几个人,晴并不认识,此时也一块儿走了进去。
晴鸢心中却是有些恼怒。
他想要问自己问题自己就必须要回答吗?连问都不问一声就擅自做下决定,是谁给了他资格来蘀自己做主的?她很想一口回绝,但胤却一刻也不放松地盯着她,眼中透露着坚决,看来就算她拒绝也不会改变任何情形,徒惹麻烦罢了。
体悟到这一点,晴鸢不禁叹了口气,转头对惠姐儿说道:“你先去马车上等着额娘吧。额娘跟你八叔说完了话就来。”
惠姐儿有些惴惴地看了看胤又看了看她,不敢多说甚么,便独自走向楼梯口。
胤环顾了四周一下,总不能就站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说话吧?于是便又走向晴鸢她们方才所待的房间。两人进门,虚掩上房门,胤径自来到桌边坐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着桌子,却是一时无语。
晴鸢并没有坐,只是站在离他两臂开外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他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八爷究竟想要问什么?”
胤被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过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嘲讽的弧度,缓缓说道:“我一直想不明白,我究竟哪点儿不好?”
晴鸢一愣,一时间没弄懂他的意思,只得哑然。
他便进一步解释道:“你告诉我,我究竟哪点儿不好?哪点儿比不上四哥?不管是你还是大臣们,甚至是皇阿玛,都宁肯选择他而不选择我,这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我就那么不堪信任、不堪托付吗?”
他的神情终是有些激动,然而一口气说完之后,却又迅速冷静下来,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至少表面上是恢复了。
晴鸢默然半晌,心中并不奇怪他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事实上,就算他不问,她也曾经在心中许多次自问过这个问题,也早已有了回答,只是该如何说却是要破费一番思量的。
慢慢组织好了说法,她这才开口,缓缓说道:“八爷,说实话,你并没有什么不好。不论人品、学问、心性、能力,四爷并不比你出色多少,你们之间根本无所谓谁高谁低、谁好谁坏。只是人生在世,总会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得已,各人际遇不同、道路不同,无他,时也、命也。”
“命?!”胤的拳头紧紧捏了起来,咬着牙关,恨恨地说道,“我从不信命!既然老天给了我这样的条件,为什么我要认命?而且,这真的是老天的意思么?既然不想予我,又何必给我希望?既然天生来我并不比别人差,为什么别人做得我就做不得?!”
这番话,想必压在他的心中很久了,不像是在问晴鸢,倒像是在问他自己,问他自己的心,让自己压抑的情绪做一番发泄。
晴鸢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还是胤自己慢慢冷静了下来。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他显得愈发的深沉,等闲不会让心事宣诸于众。今天只不过被晴鸢挑起了心事,又是在她面前,便少了几分隐藏,只想痛痛快快地宣泄出来,这郁积于心很久的缀然。
晴鸢这才又淡淡地说道:“八爷,是不是老天有心给你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以你的才智、你的风采,即便不争,也是无人能够掩盖。这世上其实有很多事情值得去在意、值得去争取,又何必只把眼光放在狭小的那一点上呢?世界那么宽阔,其实若你能走出去,就会发现那曾经殊死争夺的东西其实不过是海角一隅,另有无比辽阔的天地,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他对她敞开心怀,她也豁出去了对他说一番真话,算是报答他的一片知遇之情。他们之间,从相识、相知、阴差阳错、缘聚缘散,到如今万事都已归于平淡。他和胤之间终将决出胜负,她和他之间也再难有什么交集,就当是对老朋友的最后一次劝告,她终究不愿看他如梦中的记忆那般,最后家破人散,落得那无比屈辱、悲惨的下场。
至于能不能听进去,却不是她能够决定的了。但她已经尽力了,那便也足够,至少不会在心中留下什么遗憾,毕竟,她与他之间,本就没有什么,她也并不欠他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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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放他一马
询胤定定地看了她半晌,终是摇了摇头,无奈地叹了气
他的语气是从未听过的疲惫,轻轻地说道:“有些事情,既然已经卷入了,就再也无法挣脱开来。事到如今,我还有退路么?就算我不争,我身边的人怎么办?老四就会放过我吗?”他苦笑着,“我早已是身不由己!”
晴鸢心中一痛,却无话可说。成王败寇,这条铁律在皇家之中尤其得到了最真实的反应,赢的人固然权倾天下,输的人便是想要觅一处安宁的安息之地也不可得。胤说得对,到了这份上,他们其实都已经退无可退。
无声地叹息了一声,她看了胤一眼,道:“八爷,想必你想问、想说的,都已经问完、说完了吧?我就先辞了。”说完,也不等胤的回答,径自便向着门外走去。
胤到底还是没开口叫住她,只是怅然地看着她的背影走出了门外,然后缓缓收回眼神,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惠姐儿独自在马车上等着,只觉得时间从来没有像这么慢过。好不容易才等到母亲出来,她从马车的窗口看到了,立刻喜悦地叫了一声,挑起了车帘来。
晴鸢在漪欢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还未坐稳惠姐儿就一头扑进了她怀里,腻着不想起来了。
“额娘······”小小的身子扭来扭曲,渀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自己心里的愉快似的。
晴鸢不由好笑地抱住了她,说道:“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撒娇,传出去也不怕让人笑话!”
惠姐儿也不管,只是径自闹了个够,这才停歇下来,小脸红红的,眼里也带着笑意。
她很是乖巧地并没有询问晴鸢和胤的说话内容,甚至只字不提他们两人见面的事情,就像只兴奋的小麻雀一样,指着街边两旁的东西说说笑笑·很是开心的样子。
可惜她本就不是这种聒噪的性子,这般口舌不停地叽叽喳喳便已经足够反常了,将她内心的担忧和惊惧表现在行动中,晴鸢看着她,不由升起一丝心疼。
每个人长大之后,都有会自己的不得以、自己的不放心,但并不是每件都会有人来帮助的,绝大多数时候还是要靠自己去解决、克服,所以晴鸢并没有多说什么,这是惠姐儿成长路上必要的磨练·她应该靠自己的力量解决它才对。
母女俩一路走走看看,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回到了雍亲王府。刚到门口,便见秋玲和高荣一脸焦急地站在外面,翘首以盼,看到她的马车之后,更是毫不掩饰地露出了放松的表情。
“参见嫡福晋、二格格,福晋吉祥,二格格吉祥。”秋玲和高荣急忙上前见礼道。
晴鸢搭着漪欢的手走下马车来,扫视了一圈,不由皱了皱眉头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高荣不敢怠慢·急忙说道:“回嫡福晋的话,宫里的公公来宣旨来了,碰巧您和王爷都不在·这会儿那位公公已经等了很久了。”
晴鸢听了不由一愣,心中一紧,急忙说道:“快去准备香案,我换身衣服就去。”
秋玲跟在她身后一边疾行一边说道:“主子放心,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您回来了!”
惠姐儿跟在母亲身边,只觉得小小的心灵中是说不出的劳累,先是与未婚夫相见·随即碰上八叔·这会儿又是圣旨······这辈子怕是都没今天来得辛苦啊!
晴鸢走到门口,忽然顿住脚步·若有所思地看了惠姐儿一眼,说道:“你也去换身衣服吧。一会儿陪我一块儿去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