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妞在侧听着那人的介绍,不由好笑。这刘氏真够丢人现眼的,别的乡邻昨天去看这杜云生,谁不是送肉送鸡蛋或鱼啥的。就她……好意思说送咸菜,真也说得出口。幸好这杜云生做人还算清廉,没有仗着官威收贿赂。否则啊,传出去要笑死人。
不过,笑归笑了,让福妞纳闷不已的是,这刘氏很是可恶。为了抬高喜妞的身份,却把她来当垫脚石一样往泥里踩。背着人后面讲她坏话也就算了,可当着她面也这样说,实在是可恶极了。她还真当自己只有十岁什么都不懂啊?她的心里,可住了一个比谁都精明的大姑娘啊。
同时杜云生也被对方的介绍弄得哭笑不得,不过,为了更好的打击福妞,他便有意的提高音量道:“什么?哦,你就是那个比福妞更白,更俊俏那丫头的阿娘啊?昨天,本公子好像有点印像。”
刘氏一听,万分高兴道:“啊,公子想起来了吧,那要不要去俺家看看?”
就在杜云生有些为难的想拒绝时,福妞却冷然站出身来笑道:“好啊,云生公子,有人给你带路了,俺就回去了。”
说罢,福妞转身就走。这时,杜云生想阻止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只有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然,刘氏就在后面大声嚷道:“瞧瞧,这妞子向来没礼貌,这是大人没教好。”
不料,已经走得差不多远的福妞,却突然回头顶了一句:“乌鸦笑麻雀黑,自己不觉得。你当着我面说我黑,你就有礼貌?别当我小孩子好欺负,告诉你,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山不转水转,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的厉害。”
听着这样的话语,以及那最后犀利而冷冽的一个眸光,这这……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能表现出来的。
刘氏当场就愣了好一会,返过神来,才有些不屑一顾的说道:“嘿,俺又不怕你,有本事,你现在就让俺瞧瞧。”
而,在她身后的杜云生却沉默了下来。
因为,福妞方才的神情,以及举止,完全是不容人小看的。
那样的眸光,那样的坚毅的神情,虽在一张稚嫩的脸上,但她却能让人感觉到,她说到,就会做到。
……
回去以后的福妞,张氏却一改昨儿冷漠的态度,整个人显得不但热情,而且特别关心起福妞。
福妞开始以为这个当妈的转性了,后来才知道,她两句话就离不开杜云生三字。
刹那间,心中的激动,立即被冷水给泼灭了。
“娘,别提他。”
“咋啦,俺看他不说啊,不摆官威,待人亲和,长得也俏,而且对俺们这些平常的老百姓也很有礼貌。”
“那只是表面好不好?”
看着福妞一副看透的样子,张氏纳闷道:“怎么你了解他?”
“倒也不是,就是不合拍!”反正她觉得,刚刚那家伙,虽然年纪不大,但绝对是笑面虎一只。
“不合拍……”张氏一愕,心中蓦地冰凉一片啊。看来,真让丁贵说中了吗?人家是瞧不上自家闺女的。官家人就是官家人,怎么会看得起农家女呢……
经过这样一打击,张氏似乎也不好再琢磨这事了。
后来杜云生离开乡里的第二天,村里就传来了风声。当然,这风声是丁权的媳妇,秀英来讲的。
她说丁大同的媳妇刘氏,现在满村在传,说杜公子走之前,去她家坐过的。还看了她家的喜妞子,夸她喜妞子长得比福妞白净,比福妞脸蛋俏啥的。时不时还讽刺福妞,麻雀想上枝头变凤凰啥的。
总的来讲,意思是,县令家的公子可能有点看中她家喜妞子的意思,现在逢人就说,语气得意得不行。
这话可把张氏给气坏了,要不是秀英给拦住,真要去丁大同家理论。
就算她刘氏再怎么宣扬再怎么得意,可也不能在后面给她家福妞抹黑啊。
不错,福妞是比同村姑娘黑点,可是那健康啊。说福妞长得不好看,这又算哪门子事啊?她福妞五官端正,小巧精致着呢。
好歹在秀英的劝说下面平静了下来,张氏虽不打算去找刘氏麻烦了,可心里还是憋着气。
回家以后,心里总是想不通。难道,自个儿家的闺女,就要比别人家差吗?
越想越不服气的她,暗暗发誓,一定要把福妞教好,绝对不能让她被看扁了。
可当她推开福妞的房门,看到福妞趴在木凳上就睡熟的样子,旁边的针线,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边,张氏的心瞬间犹如火在焚烧,一种即气愤又无奈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福妞,你大白天的,你都能睡着,你就不能好好学着刺绣吗?将来,你要是去了娘家,可咋办啊?”
听着张氏的怒喝,正在做梦的福妞,猛的惊醒过来。
当下擦着唇畔流下的口水,一脸茫然的看着张氏道:“娘……我累……”
“累累,这几天俺都没有逼你做针线活,你到底还想咋样?再有几天就是锦绣大赛了,你再不抓紧一点,你要怎么办啊?”
“我……”
“俺不管你,今天,你想办法也要把这三天俺教给你的东西绣出来。不然,你别叫俺娘。”
留下这句话,张氏便红着眼,不顾一切的走了出去。
福妞站起身来,漠然的看着张氏远去的身影,喃喃道:“是不是又被谁刺激了……”
不错,每次张氏这个样子的时候,福妞就明白,肯定自己又被谁黑了。
没办法,管天管地,怎么着,也管不了人家拉屎放屁。当然,更管不住人家要放黑烟的嘴。
当下,福妞也不多想,既然张氏要让她一次搞定这么多,那么她也只有再想办法。
当然,自己是不可能绣出这些玩意儿来的。
看来,又要用非常手段了。
于是,福妞确定了张氏已即出门了,自己便也偷偷的溜了出去。所奔的目的地,丁福英家。
丁来福自从被抓走以后,已经是三天了,家里人也因他的离去,变得萎靡不振。不过,丁福英是除外的。
这三天,她是安心在家养伤,家里面的大小,都专心的侍候着,几乎没有一个人再敢对她说一句重话。
福妞大大咧咧的进了丁福英的家,丁福英的姐姐正在煮粥,弟弟在给牛喂水,娘亲肿着眼睛在劈柴。
一家人,看到丁福妞的样子,那是既惊又惧。
但却,无一个人敢出来说一句话。
不错,他们家的主心骨,就是因为她被关到了牢房里面去,这样的人,谁还敢得罪啊?
丁福妞这样看这家人,似乎觉得有些可怜。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可恨之人,必有可悲之处。
但她也没说什么,估计说什么,这家人也不会接纳。所索,她直接不说。转头就朝丁福英的房间走去。
丁福英可以下榻了,正坐在榻前喝米粥,看到福妞的到来,那青肿的脸上,立即挤出一抹明媚的笑意来。
“福妞,你来啦?”
“嗯……怎么样了你?”
“好啦,都没事啦。”
“这两天,他们对你如何?”福妞一边说,一边往门外看了看。
丁福英立即满意的点点头道:“实话说,这三天,是我这一辈子过得最宁静的三天了。谢谢你福妞,我知道,都是你帮的我。”
“呵呵,客气客气。她们对你好就行。”
听罢这话,丁福英并没有高兴,反而还流露出了一抹淡淡的失落。
“咋啦?以后没人欺负你啦,还有啥不高兴的?”
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福妞有些纳闷。
福英却苦涩一笑道:“虽然她们不敢骂我打我了,不过我总觉得,俺不在属于这个家了,也不属于这一家子了。他们现在看我的眼神,都充满了惶恐和小心翼翼,仿佛俺不再是他们的亲人,而是一个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的恶魔。那种生疏与惧怕的样子,让我心里很难受。”
“福英……你是不是在怪我?其实,我是真的不忍心看你天天挨打,所以才……”
“福妞,你别自责,俺没怪你。只明些感慨。其实,他们一直没打我当成一家人,从前成天打骂,现在便是生疏漠然,但比起这两样,我宁可选最后一样。”
见丁福英这样说,福妞这也安心了下来。当下,愧疚的笑笑:“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福妞……俺想问你,那个人还能被放出来吗?”
福妞一愕,有些茫然道:“那个人是谁?”想了一下,见福英面色难看,她才恍然道:“哦,你说你爹啊?估计也就这两天吧,怎么,你还担心他啊?”
面对福妞的意外,丁福英只是涩然掩饰的笑笑:“不是俺担心他,只是这家还是需要他。毕竟,他是俺家劳力的主心骨,没有了他,家里就跟散沙一样。姐姐弟弟成无精打采,娘就知道哭,所以……”
“好啦,你放心,没多大点的事,就这两天吧。”
“嗯,那就好,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