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几日之后便听说忠顺王府寻着了那琪官,到底后事如此,宝钗就不得而知,只是这几世薛谦便拘着家里下人无事关好门户,有亲友来寻也不见,那薛谦这几日也不外出,在家里督促着薛蟠收拾了出行的衣物便挑着日子要走,王氏也不知怎的,原先还闹着不许薛蟠走,现在又对家人道,迟早要掌家的,早些跟着出去历练也是好的。
七月十三日,正是出行的吉日,薛译并薛蟠带着几十护卫便要乘船南上往缅甸国去了,听说一同去的还有安国公府上的国公爷顾耘亦要同去,因路途遥远,且去了便是经年不见,宝钗坐了马车跟着一同去送薛蟠,到了码头,只见江里泊着一艘大船,那请的挑工正赶着将行李往船上搬运,正忙碌间,只听外面一个男声喊了一句‘国公爷来了’,只见后面有马蹄声响起,一时,便有几个人翻身下马朝着薛谦走去,薛谦亦迎了上去,宝钗还未细看,只见莺儿‘呀’了一声说道:“姑娘快看,那是上回在上若寺借伞的男子。”宝钗一惊,下意识的挑起帘子一看,为首的正是那日看起来很凶悍的男子,这时,那男子不知怎的突然往宝钗这头看过来,不知怎的,被那锐利的眼神一看,宝钗浑身顿时僵住,香菱低声惊呼一声道:“姑娘怎么将帘子挑起来了。”说着赶紧将帘子放下。
那宝钗吓得心口直跳,又暗暗啐了自己一口,暗骂道;好歹也是从二十一世纪过来的,各种男人见得多了,怎么被一个男人看了一眼就吓成这样了?虽如此骂了自己几句,只宝钗到底也不敢再往外看了,只心道,原来他就是那传说中克父克母克妻克子的安国公,头先几次听说他的名号,竟不想这样年轻。
又说码头上,挑工将行李都装上船后,薛谦对着弟弟薛译并薛蟠道:“要说的话,前几日在家里都已说尽了,只在外头各自仔细身子小心行事。”薛译与薛蟠含泪跪下向薛谦磕了一个头,薛谦将他俩扶起道:“你们安心,家里自有我在!”
薛谦转身又对立在一旁的国公爷顾耘拱拱手道:“国公爷,家弟并犬子还要多托负你照顾。”想来那顾耘也不是多话之人,只道了一句;“先生客气了。”便不再多话,薛译并薛蟠又在马车外隔着帘子与王氏并宝钗说了一会子话,自有人催着上船,一行人上了船,只待船行远了,薛谦才带着家人回城。
45第46章
转眼又是三个光阴,彼时薛宝钗已经长到十五岁,却说这三年里薛译与薛蟠因家中生意长居缅甸国,头先由安国公顾耘牵头开采缅甸国的玉石,金矿,银矿,如今已在缅甸国打稳了基石,这一二年缅甸国战事稍平,薛家又将布匹,药材,瓷器,漆器,茶叶等物贩到缅甸国去,利润着实惊人,前几月薛蟠来信,因朝中有禁海令,商船不得出海,此一条便禁锢了多少商家,而缅甸国有专门的商船可通东洋,南洋,西洋等国,若将天朝的绸缎,瓷器等物贩卖出去,可值千金,再者因这两年朝中局势渐稳,薛蟠不日将要动身回京。
正月二十一日,正是宝钗十五岁生日,此日又是宝钗及笄礼的正日子,这日薛谦正在上房与王氏细说宴客的事议,原是宝钗礼笄这日需几位妇人做有司与正宾,恰巧王家回京述职,便有王子腾之妻杜氏与荣国府里的王夫人来担职,前几日王氏已打发人递了贴子过去,只等正日这日便上府来。
两人商议一会子,外头便有人回报安国公来了。王氏听后诧异问道:“这安国公几时回来的,如何没听提起?不是说由他总司缅甸国的金银矿石生意么,一时回来可不是有甚么变动?”
薛谦听了说道:“正是这几日才回京的,他本是当朝三公之上的正一品抚远大将军,又有圣上亲封的国公爵位在身,原先会南下缅甸国便是因朝中党派纷争,这两年今上铁腕手段肃清了不少派党,他还留在缅甸国做甚么?昨日他府上投了贴子过来,说是今日要家来,我一时事多,竟也忘了提起。”王氏听了仍有些疑虑,便道:“原先因去缅甸国开矿,老爷倒与他结识了,那缅甸国的生意他自是能照应咱们家几分,此时他回京,今上必要派别的官吏驻过去,只怕一时又要重新疏通关系。”
薛谦听后笑了笑道:“大可不必担心,一则户部挂名的官商只咱们一家入股了缅甸国的矿石生意,想来那新驻的大员过去了诸事不知,到底还要多靠着咱们家一旁协助,二则虽名义上咱们家是入股的,只那矿石生意到底还是朝里占大头,咱们不过沾那么一星半点,这两年倒主要还是布匹,药材生意为主,三则金银矿石是国之基本,蟠儿来信说缅甸国战事已平,想来这矿石生意也不过三五年就完了,我们只顾好我们自家的生意也就是了。”
王氏素来知道薛谦心中是有成算的,见他诸理都已划算好便放下心来,只对着薛谦道:“既如此,你快些过去罢。”说着便命人取了薛谦见客的衣裳,一时,薛谦换衣完毕便往书房去了。待进了书房,果真见那黄花梨透雕鸾纹交椅上坐了一个青年男子正在吃茶,只见他头戴头束发金冠,身穿一件石青色刻丝白貂皮袄,底下蹬着皂底官靴,再看他面上无须,两道飞眉入鬓,双目如炬,生了一张薄唇,并不似时下一般男子带着一团脂粉气,又因长于内廷,身上自是气度不凡,一旁陪着说话的是薛谦的长随薛松,那顾耘与薛松说话虽周身带着一股威严之气,只是丝毫不见半分倨傲。
薛谦踏步进去了,嘴里连说怠慢,因薛谦挂的是五品同知的闲职,那顾耘见了他也是称呼薛大人,薛谦在他面前倒要称呼下官,两人彼此见了礼,又分宾主坐下,薛谦又着人上了一遍茶便问道:“国公爷是几时起的身,路上可都顺利?前儿听了国公爷回京,原想着上府拜见,只私心想着这几日府上必定事务繁忙,索性过几日再上府去叨唠,不想国公爷倒先上寒舍来了,真真罪过!”
那顾耘看着薛谦回道:“去年冬月十八日动身的,一路都还算顺当,起身时令郎托我带了东西,说是给令嫒及笄的贺礼,我怕误了日子,到了湖广时着实赶了十几日路,好容易回了京里,又即刻着人上府里来打听了,说是令媛这月二十一日的好日子,好在还未耽误。”
薛谦听后立时便起身向着顾耘拱手说道:“这孽障如今越发不知礼了,倒劳国公爷还把他的话放在心上。”顾耘回道:“无妨,两地来往本就不便,且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倒是难为他一片拳拳之心。”
那顾耘将手中茶碗放下,看着眼前之人,禁不住回想起三年前他亲送薛蟠外出时的情景,听说那薛蟠在家时便不喜念书,到了缅甸国果真犹如入水的鱼儿,不过一年时光便将缅甸语学会,又跟着缅甸国的传教士学会了西洋话,平日最爱寻摸一些新奇玩意儿,顾耘虽与他隔了辈份,但两人还算走得近。
先时圣上会从户部皇商中找薛家入股,一则是因薛家早年与缅甸国有生意往来,二则朝庭不知缅甸国势局,便要找薛家试水,这薛谦果真是个有手段的,明知出国开矿之事非同小同,竟力排众议应下了此事,立时便得了圣心,头一年薛家出银子寻矿,别人不知,顾耘却心知头一年他家净亏上百万银子,待开始出矿时由朝中占大头,在矿石上薛家占的一些小利还不够回本,这薛谦索性直接丢开矿石生意,由朝里直接接手,自家专贩货物往缅甸国去,圣上承他情意,与缅甸国通商之事,由他薛家总司,不过一二年时间,不光回了本,更是赚个盆满钵满,如今天朝几大商户之中除了晋商郑氏,便是这金陵薛家了。只一头,薛家与金陵另外三家是世族,贾王史三家是八公之后,圣上自登基以来便颇忌讳这四王八公,好在薛谦还算有些远见,这些年来与贾王史三家除了寻常的亲戚走动外,旁的倒不大牵扯。
薛谦回想起先时薛蟠来信所提海禁之事,略顿了顿,便对着顾耘拱拱手道:“下官心中有一事顾虑许久,倒要向国公爷讨个主意,只是不知当讲不讲。”
顾耘听后便道:“薛大人但说无妨。”
薛谦正色回道:“常言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我薛家沾了朝庭的光,与缅甸国通商占了先机,虽养活了家人,却心知为商一事终究不可一家独大,且不说晋商,徽商,浙商,闽商各个都有数百年的望族,然则一个小小的缅甸国哪里能容下这么多商户,我先时听犬子提起那海上各国贸易繁荣,更有那佛郎机不远万里航行东来,只为求我天朝丝绸瓷器等物,可见其中利润之大,若是能将我天朝之物贩到海外,不提为国库所增税银,便是我天朝威名也能传播四海。”
顾耘听后半晌不语,而后严肃说道:“薛大人可忘了圣武皇帝十六年,倭人强登台州屠了全城人,圣武皇帝将倭人阻在海上,又下了禁海令,便是为了防倭人与洋人觊觎我天朝富庶。”薛谦听后脸色一僵,连忙告罪,正心中失望不已,那顾耘顿了一下又道:“我深知薛大人心中所想,先帝爷时便有意开放海禁,户部陈之安上书请奏开放港口,一时朝上众臣纷纷上书弹劾陈大人,先帝爷大怒,一日便罢免了二十一位大臣,只敌不过天下举子联名上书先帝,直斥陈大人此举祸国殃民,竟生生逼得陈大人辞官才罢,终究那开放海禁一事也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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