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翰放下手中的笔,沉眸看去。
木儿心中一寒,正要怯怯地退在一侧。突然记起。她若先胆怯小姐今晚的冷岂不是白受了。于是心一横,怒目相视。
莫翰扶额轻叹,起身出去。他怎么会不想陪在他身边,只是她若知道是他会怎样呢?他不敢想。
无声推门而入,在床前俯身小心翼翼地抚上那瘦削的容颜,每一寸都不愿忽略。然而触手却是冰凉一片。莫翰一惊,她身上怎会如此冷?
朱琳半睡半醒间似乎感觉到热源,脸颊不觉往那处轻轻蹭了蹭。
莫翰悄悄将手收回,看着厚厚的柳絮被无语。他正要重新取来一床棉被。谁知打开门却见风纵四大护法和木儿齐齐站在门外。用异常复杂和坚定的目光看着他。
某翰沉吟片刻,“啪”地关上门。这群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
床上的人儿,因为开门的缘故,似乎更加寒冷。稍稍蜷缩起身子。
莫翰微微摇头,将外衣脱去挂在一旁,在床边一侧躺下。
朱琳似乎感觉到温暖,移了移身子,迅速缩进他的怀中。这温暖让她感到舒心安全。
他轻轻环住她,触手所及她瘦的让人心疼。略显苍白的小巧眉眼,即使睡着眉头还是轻皱。这些日子真是苦了她,以后他会好好守护她,那些人再也不能打扰。
当朱琳醒来的时候,她下意识伸出手去,却是空无一人。整张大床上,只有她一人。她稍稍蹙眉,原来真的是一场梦,只是这梦那么真实,温热怀抱的触感仍在,让她在那一瞬恍惚以为是他来了。
“木儿。”她轻声道。
木儿看了一眼仍静静伫立在门前的莫翰,垂眸走进房间:“小姐,洗漱吗?”
朱琳点点头。
莫翰沉沉回眸,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他要尽快把那些杂乱琐事处理干净,明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风华录》选录:匚木1440年,十月。五日,碧琳公主遇祸,身死。圻国太子卫颵以太子妃名义葬。六日,瀛皇病危,瀛国景王、明王起兵为乱,榆国齐王奉瀛皇口谕,以雷霆之势平叛,同日榆国齐王林翰于瀛国娶凌萱公主为妃。七日,景王中流矢薨,明王贬为庶民。八日,瀛皇驾崩。九日,榆国齐王林翰奉遗诏践皇位,封瀛国凌萱公主为后。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皇后娘娘请留步。”两名侍卫平静地制止道,“皇上有令这里不许他人进入。”
“也包括本宫?”女子似笑非笑问道。明黄色霞帔文以锦绣,头戴华丽凤冠,微挑的秀眉,精致细腻的容颜,柔美玲珑的身躯,一双明眸隐隐透着无上庄重威严,不可侵犯,少了几分娇柔,多一分凛然。身旁是低眉顺眼的宫娥。她眼角扫视静默的侍卫,再次淡淡开口,“还是只有本宫?”
“皇后娘娘请回。”侍卫并不直接作答,恭敬而有力。
凌萱眸中一紧,面上掠过一丝暴戾。但刹那间便恢复高贵优雅,视线掠过院门内景物,柔柔浅笑。转身,轻移莲步欲离去。
正当侍卫们松一口气时,两名宫娥一把扑向侍卫,大叫“娘娘快进。”
侍卫想要阻挡,奈何有两宫娥不要命地死拽着,她们是皇后娘娘的人,他们又不敢出手伤她。这一拉一扯间,凌萱快速闯了进去。
一名侍卫见情况不妙,对着另一名急道:“快去禀告皇上。”
“娘娘,请留步。”余下的侍卫拖着两宫娥,低声试图阻止。
凌萱目光阴郁,全不理会。
疾步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已是入冬,这里却是草木青青花香馥郁,明媚的阳光洒在静静流动的水面,波光粼粼。小亭临于水上,犹如鸟儿翼然展翅,上好的暖玉作柱,亭中黄金打制的精致香炉内淡淡香气缭绕,双目蒙着黑纱的女子懒懒地靠在一边,一手托腮。一手点着扶栏,面容恬静,别有一番独特的温暖祥和。
凌萱又怒又悲,一颗心被嫉妒啮噬,几欲发狂。他为她无微不至,小心翼翼呵护,为什么对自己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多施舍。论姿色论气质论才华,自己到底哪里不如这么一个村野丫头!不过是仗着他们之间的一点旧情。
他娶她。封她为后,他承诺的已做到。但她要的是他这个人,他的心,不是虚名的皇后。
凌萱想起那日大殿之上,他却是牵着另一个女子的手同拜天地,那本来应该是她的位置却被朱琳占据。连这一点恩赐都不愿给予,他何其残忍!
想及此,她停顿的脚步再次向前。她不要如此懦弱。她要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即使用尽手段去争去抢。她不输于任何人。
“木儿我坐一会儿就回去,你就不要再啰嗦好不好。”听到稍显急促的脚步声,朱琳挥挥手,好笑又有些无奈。
凌萱停下,目光狠狠地盯着眼前含笑的女子。狠毒阴厉。半晌冷冷吐出两个字:“朱琳。”
不是木儿。朱琳听出来人声音的陌生与敌意,稍稍坐正。心下却是惊讶,因为对方叫出的不是蓝觞儿而是朱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是以蓝觞儿的身份下嫁,朱琳这个身份圻国皇宫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这位是?”朱琳心思百转只片刻,迅速镇定下来开口。
“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凌萱讥讽道。
朱琳轻轻皱眉,片刻才道:“凌萱?”她对自己的判断颇为怀疑,凌萱如何能出现在圻国皇宫。若说是金玉倒还有可能。自己嫁给卫颵这位公主妹妹免不了找麻烦。
“装模作样。”凌萱冷哼一声。“敢来瀛国还猜不出是我吗?”
“瀛国?”朱琳惊呼一声,瞬间站起。
“不用装出一副善良无知模样,王爷又不在。”凌萱向前两步,眼中满是恨意。冷笑道,“碧琳公主接下来该不是要惊讶自己难道不在圻皇宫做太子妃?这种伎俩,愚蠢。”
朱琳脸色苍白,有些慌乱,但仍竭力镇定,“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请……”侍卫吃力地拖着两个宫娥,转过弯看到对峙的两个女子,下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皇后?”朱琳面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疑惑。
“你当真不知?”凌萱盯着她,突然就笑起来,婉转百媚。
“我父皇驾崩,王爷奉遗诏践位。现在他是瀛国的皇上,而我,是他昭告天下的皇后。”凌萱一字一句犹如砸在她心口。朱琳的脸色苍白如纸。
凌萱笑着,格外的温柔羞涩,从未有一刻她这般庆幸拥有皇后这个虚名。
“你少胡说!”木儿手托一件狐裘走来,气愤道。不过短短离开这么一瞬,小姐就被人欺负。“王爷只喜欢小姐一人。”
凌萱气势凌人地扫视木儿一眼,然后转向朱琳,笑得很是开心:“我胡说?难道现在王爷不是瀛国的皇上,我不是他的皇后吗?而你家小姐是什么?出了这院子她谁都不是。得不到总会有些遗憾,王爷不过想玩玩而已,玩腻了随手丢出去就行,连名分都懒得给。”
“小姐不要信她。”木儿急得双眼发红,虽然隐隐觉得凌萱哪里不对,但一时也想不出反驳之语。王爷虽然娶了小姐,但也确实没有给小姐任何名分,别说妃子连嫔都不是。只是她相信王爷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并且一定是为了小姐好。
朱琳抖抖索索地站着,浑身发冷,犹如秋天的黄叶般萧瑟凄楚。这几日来的疑惑一扫而空,原来……
“这般姿色,还弄瞎了眼睛,这样的女人你以为王爷看得上?未免太天真了点。”凌萱恶毒的言语犹如利箭。
“不准你这么说。小姐是世上最好的人。”木儿一时辩不过凌萱不觉难过又焦急,恨不得向前跟她打上一架。她情急之下真的如此做了,但却被后来的两个宫娥撕扯住。
“你少在这挑拨离间,王爷若真心喜欢你,怎么没见他娶你?每天只会陪在小姐身边。你这皇后不过是虚名,纸老虎,还想骗我家小姐。”木儿一边挣扎一边哭喊道。
“混账!”凌萱被说到痛处,不觉大怒,扬手便要一巴掌扇下。余光下意识一瞥,举起的手僵在半空。
不知何时,莫翰已站在转弯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紧抿的唇线,显示出他此刻非常的不悦。
整个亭中瞬间鸦雀无声。
他缓步走来,将掉落在地的狐裘捡起,拍去上面的尘土,轻轻披在朱琳的肩上,柔声道:“小心着凉。”
凌萱见状,双目通红,愤恨与嫉妒将她吞噬。她拼命挣脱侍卫的束缚不顾钗横衣乱,大声道:“林翰,你不能这样对我,这不公平。你在榆国病得快死时,她在哪里?她在熠国与韩业暧昧不清。你被林雨风逼得无路可走时,是谁毫不犹豫支持你?我为了你远涉榆国,我为了你背叛瀛国,背叛父皇母后。你不能这么对我,林翰,你没有良心。”
莫翰神色阴沉,低声喝道:“皇后身体不适,带她回去休养。”
得到命令,侍卫们涌上准备强行带走凌萱。
“哈哈哈……”凌萱突然疯了般大笑,近似癫狂,然后死死盯着莫翰,“你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