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又没什么基业，靠着百把亩水田过日子。孙老爷四五房妻妾，孙德生的娘听说也不是省油灯，家里天天闹的鸡飞狗跳的。他是长子，下面嫡庶兄弟五六个，还有三个妹妹没出嫁，难不成云秀嫁过去给他们家做牛马？伺候老的照顾小的，一个不好就是口舌事非！
照我说，这样的亲事早退早好！说句难听的，就是找个胡二那样的，都比跟着姓孙的强！”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云锦口干舌燥，端起床头矮几上的冷茶吞了两口。成破利害跟苏葛氏说明白，云锦虽然不指望她能当下想明白，也最少也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瞧她眼里还是纠结犹豫，却不像先前那么郁闷，云锦心里稍稍透了口气。
她放下茶杯，“这事咱们怎么说都还在次要，还得听听云秀的想法！”瞧见苏葛氏诧异的眼神，云锦马上补了一句，“必竟是云秀过日子！”
苏葛氏点了点头，揪着帕子仍有些为难，“这样合适吗？我就是怕她多想……”
“我不嫁姓孙的！您明天就上门去退亲！”乌木雕花房门‘哗’地一声被人推开，云秀站在门口怒气冲冲地叫道。
☆、第220章 退亲
“长辈在屋里说话，你闯进来又叫又嚷的成什么样子？你的规矩都学哪去了？”苏葛氏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脸上就紫胀起来。
她什么时候成云秀的长辈了？
云锦暗笑苏葛氏气昏头了，可这会也只能憋着不敢笑出声来火上浇油。
云秀倔脾气又犯了，咬着牙直愣愣地道：“娘！我说不嫁就不嫁，您要是逼我……我就绞了头发当姑子去，大不了跳河一了百了，我死也不嫁那个混帐东西！”
苏葛氏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跟进来的墨月手疾眼快，一把扶住她，一个劲地使眼色让愣在门口的绣珠去找人来。
“回来！”云锦皱眉喊住绣珠，顺带白了墨月一眼，找人？找什么人？这不是添乱吗？
“云秀你有话好好说！终身大事难道二婶会成心害你？你跑进来前言不搭后语地说这些戳二婶心的话，合适吗？”等墨月极有眼色地出门还顺手带上乌木百鸟花卉纹房门，云锦忽地沉下脸。
云秀一怔，被云锦沉稳的气势压着，她慢慢低下头嗫嚅道：“那天……姐姐不也瞧见了？他……那副丑样子，怎么能托付终身？就算孤老终身我也不嫁他！我自已能绣活养活自已，将来老了要是云松不肯养我，我要不去庙里当姑子，要不……”
听她越扯越远，云锦急忙打断她，抬头看着苏葛氏把那天在悦华轩里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遍。
苏葛氏目瞪口呆，半晌才迟疑地道：“他……那个混帐跟三姨娘……”
“她离开苏家门那天就不是我父亲的姨娘了！”淡淡地摇摇头，云锦拦住苏葛氏地话头，“不管怎么说她也救了我一命，当年的事就不要再说了。我已经让全叔把她的尸骨送回平洲安葬了。若是能寻到她本家就送回本家。寻不到就买块安静的坟地埋了！”
“哎！”想起当年三姨娘如风摆柳的妖娆模样如今已是一抔黄土了，苏葛氏长长叹了口气，转脸又瞪着云秀怒道：“都是你这死丫头口无遮拦，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做什么？不会说话就别说，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好好的让姑爷丢那么大的脸，他能容你才怪？”
怎么到这个份上了还要把云秀嫁给孙德生？
云锦叹了口气劝道：“堂堂一个七尺男儿，被几句话吓的呕吐不止，这样的人能撑起一家门户吗？要品行没品行。要学识没学识，要家世没家世，要钱财没钱财，您跟二叔到底看上这孙家什么了？非要云秀嫁过去？”
苏葛氏心里这会也明白孙德生靠不住，揪着帕子犹豫半晌才叹了口气，“当初你二叔跟孙家老太爷一道做些小生意，孙家老太爷性情敦厚并不像旁人似的踩低捧高欺负你二叔。后来孙家老爷举家迁到京城时，正好我有了身孕。孙老太爷就跟你二叔约好，若我生了女儿俩家要结成亲家。等云秀出生时，你二叔试探着写了封信提了提当初的约定。本想着孙家已经富贵了，若是他们不认这回事就算了，可没想到孙老太爷极快地写了回信，不但认下这门亲事还送了信物。你二叔当时感慨不已。说天下还有守信的君子……”
云秀撇了撇嘴，凉凉地道：“可如今孙老太爷早过世了，孙家早就反悔了，也就你们非想着过去的约定，死赖着人家不放！人家现在一门三个官身，咱们是什么人家？别以为姐姐嫁的好，又帮衬着咱们开买卖，咱们家就能配得上人家了！您还是早点上门把亲事退了，咱们还能留下点脸面。等人家吵上门。那才真是丢死人了！”
狠狠地剜了她一眼。苏葛氏也没说什么，孙家这般行事瞎子都能瞧出来是怎么回事，真不怪云秀这么说！
“你怎么跟二婶说话呢？”云锦呵斥了云秀一句，暗自纳闷云秀平时虽然也性子泼辣。也可没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难道在悦华轩受刺激了？
云秀嘟着嘴哼了一声，“我说的这都是大实话！话虽不中听理却是不差的，强扭的瓜不甜，只听说天上云追月的，谁听说有地上女追汉的？我这性子你们也不是一知道，真要硬逼着我嫁过去，三天两头的闹起来，到时让孙家休回来才是更没脸！”
前面那些话把苏葛氏气的半死，可云秀最后一句话却让她激灵打了个冷战。依着云秀闹下去，就是硬逼着她嫁了，还真有可能被孙家休回来！与其被休回来，倒不如先把这门亲退了！
“若是二婶觉着这门亲事不妥，我就让燕昭请人去退亲！他原来有一个顶头上司，口舌利害，若是他去说肯定能保住两家颜面，把事办圆满了又不伤两家和气。”瞧见苏葛氏眉眼间有些松动，云锦马上趁热打铁。心里又有些幸灾乐祸，要是孙家人看到刘化上门去退亲，会不会吓的半夜做噩梦？
“我再想想！这么大的事儿我可不敢擅自做主，我这就回去写封信给你二叔，听听他的意思！”拿定主意，苏葛氏再也坐不住了，马上告辞回家。
送走苏葛氏母女，云锦躺在床上长吁短叹了一会，渐渐睡去。朦胧中感觉床边上有人，吓得她一激灵，睁眼一瞧原来是燕昭回来了。
“你什么时候回的？二婶和云秀刚走……”云锦想要坐起身，动被燕昭按在枕头上不让她动。
“还刚走？你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燕昭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倒了杯温茶递到云锦嘴边。
觑着眼瞧了瞧长几上的更漏，云锦大吃一惊，“我刚把眼睛闭上怎么就个时辰了？你用过晚饭没有？”
看着云锦红润的脸颊 燕昭满意地笑道：“你现在就是要多吃多睡才好，不用管我！”
你当是养猪呢？还多吃多睡！
白了燕昭一眼，云锦坐起身接过茶杯抿了几口，“龙辰找你什么事阿？他一把年纪了也该成亲了，难怪龙夫人着急！”
接过云锦的茶杯，燕昭似笑非笑地瞧着她，“你猜！他想娶谁？”
“娶谁？”龙辰的心思她哪会知道？云锦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
“他想娶云秀！”燕昭的表情也夸张起来，活像街头说书的先生似的。
“你说谁？他要娶谁？”云锦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把中午喝的汤吐出来。一把拉住慌乱着给她拿痰盂的燕昭，“你说谁？龙辰要娶苏云秀？我妹妹苏云秀？我没听错吧？”
“你是没听错！”燕昭苦笑着放下痰盂。
“他疯了？被龙夫人逼紧了也不能拿我妹妹的清白开玩笑！他家的门第是云秀能高攀得上的吗？云秀长相一般，家世一般，才学性情都一般，他看上云秀什么了？”忽地想起龙辰当初爱慕的是秋明月，云锦越说越怒一口气堵在心口上，攥着拳头恨不得现在就去把龙辰臭揍一顿。
“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燕昭嬉笑着上前替云锦顺气，有意无意地在她丰盈间揉捏了几下，被云锦一巴掌拍飞，他又把手掌放在云锦的小腹，柔声笑道：“儿子！你娘为那些不相干的大发脾气，你将来眼睛可以擦亮些，娶老婆一定要让你娘顺心满意……”
对着一个还没发芽的小种子说将来娶媳妇的事儿？
他可真是教的早！
抓住燕昭四处游走的手，云锦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孙家那头闹着要退亲，龙辰这边就要娶云秀。这些人成心想逼死云秀阿？”
“没你想的那么可怕！”反手扣住云锦的手，燕昭安慰她道：“龙辰在铺子里见过云秀几回，说她敢说敢做性情率真，不像别的女子那般扭捏。武将娶妻不像文官那样讲究性情温柔，多半都要找性情刚烈的女子主持家务。否则……”
否则战事一开，倘若战死沙场丢下一家老少怎么过日子？
燕昭没说出来的后半截话云锦明白，赵校尉的媳妇不就是一个典型吗？
“那天在悦华轩门外，龙辰又瞧见云秀惩戒孙德生的手段，他回来就对我说云秀有勇有谋，眼里不揉沙子是个巾帼英雄，比许多面上和气心思奸诈的世家女子强上百倍。又比许多容貌艳丽却跋扈嚣张的女子好相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