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妙音上前,对着老妇人行了大礼:“见过师祖。”
“这就是妙音,昨日来山洞里给我送药的,就是你吧。”老妇人颤巍巍的说道。虽然眼睛没有十年前好使了,不过耳朵却很好使,她早已听出了妙音的声音。没想到竟然是自己的徒孙,十年了,当年的小丫头如今长成了大姑娘。
妙音低眉答道:“是我。不知道会遇见师祖,师祖的病怎样呢?”
静观看了妙音一眼,接着又和圆济道:“这孩子果然像你,如今连你的医术也学去了。也好,传承有人。我也就放心了。”
圆济道:“我的这点医术也是承蒙师父教诲。徒弟无能,要是知道师父还在世,早就该将师父接回庵中才是,也不至于让师父流落外面这么久。”
静观咳嗽了几声,圆济赶着捧了杯水递到跟前。
静观见妙音在,也不好多说,这些年来在外面,她的性子磨得比以前倒要好许多了,正想和圆济说什么,却听得外面的人语声,妙音道:“是庵主和师叔们来了。”
静观脸色瞬间就变了,嘴巴一撇。圆济清楚师父的心思,忙道:“我和她们说去。师父安心养着吧。”
静观点点头:“也好,我这才回来,还不想见那些不相干的人。”
圆济忙开了门,只见圆真走在前面,师姐妹们都来了。
圆真见了圆济,探了探头,忙问:“听说静观师叔回来了,在哪呢,我要见见她老人家。”
圆济正色道:“师父她老人家身子不好,要休息,诸位还是请回吧。”
圆真道:“静观师叔如今连见也不愿见么,你把她藏到哪里去呢?”
圆济耐着性子道:“我再说一次,师父她老人家身子现在不好,要休息,什么事以后再议吧。”
圆真见众师姐妹在前,也不好硬闯,上下打量着圆济,点头冷笑:“我怎么不知道你这样的有本事呢。实在是好。”圆真见圆济和她杠上了,不免有些咬牙切齿。
圆济此时盯着圆真的眼睛,目光再不躲闪,也不怯懦,鼓足了勇气:“庵主说话何必夹枪带棒的,今天别逼着我将十年前的事都给抖出来。”
“你……”圆真气得牙痒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圆信有些不大明白,当她进莲花庵的时候,已经是圆真二师姐的庵主,那时候就听说静观师叔圆寂了,怎么今天又跑出来个静观师叔。实在是好奇,此刻又听见五师姐提起十年前的事,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几位师姐妹中,圆信是唯一没有经历过此事的人。
圆华在跟前帮着腔:“五师妹这是做什么,二师姐是庵主,管着庵里的上上下下,既然静观师叔身子不好,又这么多年未见,我们更应该去请个安才是。哪里有拦着的道理。你是静观师叔的入门弟子,我们几个谁不是静观师叔的徒弟呢。都是莲花庵的人,哪里说什么见外的话。”
圆济硬下心肠,背过了身子。心想师父这十年里所受的苦,何曾不是身后的这些人一手造成的。如今师父得以回来,她们就赶着要抢去,又不知会软禁在什么地方,以后她怕是再也见不到师父。她不傻。
圆真气不打一处来,一向冷漠少言的圆济,竟然今天为了一个十年前早该死去的孤老婆子,和自己对着干。如今静观一回来,只怕是更加助长了她的气焰。圆真心里自然愤愤不平,又舀圆济无可奈何,这才冷笑着说:“五师妹,你是好样的。别逼着我将当年的那些话也给抖出来。说出来给你的好徒弟听听,看看她师父是个怎样的人。”
圆济心里咯噔一下,落下泪来,冷漠的说了句:“庵主何必说这些话来逼我,请庵主和师姐们回去吧。”
妙音在屋内听见外面高高低低的争吵声,很想出去看看。哪知师祖却一把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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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祖,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师父被她们欺凌。”妙音何曾甘心。
“傻孩子,你这一出去,她们必定是要进来的。我暂且不想见她们。外面有你师父,你怕什么。你师父性子有时候虽然懦弱一点,可是她会竭尽全力的护着你。”师祖的声音如此苍老。
妙音仰面端详着师祖的面庞,布满皱纹的老脸,写满了人世的沧桑。妙音心中充满了疑惑,这明明是佛门境地,为何也会出如此多的秘辛?妙音分明从师祖有些迷离的双眼里,看见了这些年来的风霜和苦难。妙音心想师祖这十年来过得可真不容易呀。
庵主和其他师叔们的声音渐渐消失了,看来已经放弃了吧。
门吱呀的一声被打开了。圆济走了进来,到静观跟前,柔声说道:“师父,没有惊着你老人家吧。”
静观却摇摇头:“人老了也就不中用了,眼睛不好使,耳朵也不好使。圆济,你也别太多心。一切不都是个空字么?别忘了当年我训你的话。”
“师父的教诲,徒弟不敢忘。”
“那就好。我也乏了,让我歇歇吧。”静观说着便往旁边的炕上倒去。
妙音心里有无限的疑惑,此刻得不到解答。如今师祖回来了,能让她好好的安度晚年,不再受流离之苦,也是作为徒子,徒孙最大的心愿了。
☆、第四十章道别
这几日,圆真再没有带人上门来打扰静观的清修。
静观如今是六十好几的人了,身子原也不大好。自己虽懂得一些调养之道,似乎也没了那个精力。十年没有出现在莲花庵,静观心里十分明白自己再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将会是个怎样的场景。只是不能再这样的躲下去。
昨夜圆济的眼泪她分明的看见了,圆济有她的难处。自己这么一个徒弟,哪能让她受委屈呢。
剃掉了一头白发,换上了缁衣。静观大大方方的出现在莲花庵的大殿里,哪里也不藏。
圆真上前笑问:“师叔近年来过得可安好?”
静观一面数着念珠,沉静的回答道:“好,做了十年的苦修,这命中的劫数也算是圆满了。”
圆真连忙道:“阿弥陀佛,从今往后,一定平坦。我让人给师叔收拾屋子,一切的用度还是以前的老样子。”
静观冷笑了一声:“眼下一场浩劫,作为佛门弟子,哪里就说起享受来。我已和大徒弟说了,让施粥。众弟子们,每日到大殿礼佛诵经,为天下的灾民祈福。”
静观说的这些话,这些举动,倒让圆真也不觉得意外,立马又道:“到底是师叔虑得周全,施粥的事早就在做了。我也让人点了长明灯,让人抄《消灾解难经》。一切都是妥当的。”
静观竖眉:“妥当?今一早我去看了,那还真是叫做粥呀,和米汤没什么两样。实话说,我已经训了大徒弟。庵里有多少的家当,我心里是有数的,听说这两年,你们又买了不少的地。庵里上上下下难道还少吃的不成。囤在仓里也白白放霉了。明日起,施的粥要求要插筷不倒,看不见人影。”
一席话让圆真面红耳赤。圆华此刻开口了:“师叔,庵里的收入支出都是徒弟在管,不过是个架子罢了。看着风光,加上旧年里收成不好。如今我能舀出粮食来接济他们,已经是很不容易。”
“得了,你们也用不着和我打马虎眼。仓里到底还存放着多少粮食,我已经让人打开来看过。你们心里都有一本账,我这里也有一本账。你们若还是认我这个师叔,让按着我说的去办。”静观的语气很是坚定,也不容人质疑。
圆真低下头去,缓缓说:“就依师叔的意思办吧。”
“现在是非常时期,人员混杂,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呢。等过了这阵子,再议吧。”静观伸出手来,圆真赶着上前搀扶,静观却伸向了圆济。
“上了年纪也就不中用了,你们折腾去吧。”静观留下这句话后,扶着圆济一步步的走出了大殿。
圆真等目送着她离去,只是圆真的脸色很不好看。
圆华双手一摊:“看来这账簿的事,我是管不久了。等那些会理账的人接了去吧,我也乐得清静。专心的吃斋念佛。”圆华的音量不小,明显是说给妙音听的。妙音却不理会也跟着出了大殿。
圆真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她常坐的那把椅子上,望着这肃穆的大殿。心中顿时涌出一股悲凉来,苦心经营的十年,没想到就要走到头了。她心头悔恨,那时候没有当机立断,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呀。如今她虽不是庵主,可资历深,辈分老。在一些师姐妹,徒弟中,是有威信的。很明显的,这威胁到了自己的地位。圆真想到这里惊出一身冷汗,心想,还会有法子的,只要能静下心来想想,还不算太晚。
空荡荡的大殿,孤身只影。圆真觉得无限的凄凉。
妙音走得很急,一直到了后殿,察看了几位染病在身的流民。这些天来,病故了几个,不过都是些年老体弱,或者是幼小的孩子,疫情似乎慢慢的得到了控制。
妙音舒了一口气。心想该和师父斟酌下用药,这套方子吃了这么久,也该换换了。她从后殿出来,要穿过一座后罩楼。妙音知道这楼下种着几棵琼花树,算着也是花开之时。为了看那花,妙音特意迂回了一段路。